第二十三章 蒼生芻狗
2024-05-09 03:10:34
作者: 素衣凝香
「孫悟空,你!」
張伯時驚得瞪大了眼睛,他萬萬沒有想到,孫悟空竟然有這個膽子,擲飛金箍棒,將自己的副官活活砸死。
然而,話說了一半,張伯時便住了口。沒錯,他是傻了嗎,在他面前的,可是孫猴子,一千年前就已然將天庭鬧了個天翻地覆,五百年前更是險些將整個靈霄寶殿都擊碎的孫猴子!
這普天之下,還有什麼事是他不敢做,不敢幹的?!
孫悟空的頭,在頸上轉了一圈,似是極度疲憊後放鬆自己的筋骨。張伯時甚至可以聽得到他筋骨在咯吱作響的聲音,這聲音,讓他脊背發涼,連頭皮都有些發麻。
「孫猴子,你為什麼要救我?」混沌悲憤地大吼。
「少囉嗦,」孫悟空不耐煩地掃了混沌一眼,「你這蠢貨是該死,但也得俺老孫想你死的時候才行。現在,俺老孫想要死的,不是你。」
說罷,孫悟空扼住張伯時的手猛地一緊。
「咯……」
張伯時的脖子在他的手中發出刺耳的咯吱聲,那如火鉗一般的手,燙得張伯時的臉都漲得通紅。
「孫猴子,你保護不了那個蠢物,也保護不了唐玄奘!像五百年前一樣,你註定要失去唐玄奘,失去妖族,失去所有的所有!」
「砰!」
張伯時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突然襲來的金箍棒猛地砸飛,轟然撞在百花殿的正中的牆壁之上。這一下,力道大得令他連續撞碎了數道牆壁,方才停下來。
「混……混帳……」張伯時抽出寶劍支撐著自己,艱難地從廢墟里站起來,鮮血從他的嘴角滲出來,染紅了他精美漂亮的鬍子,他伸手指著孫悟空,大聲吼道:「殺……給本神將殺!殺無赦!」
「殺!」
三千天兵得令,頓時如潮水一般地沖向了孫悟空等人。
孫悟空,還保持著剛才擲出張伯時的姿勢。他的後背微彎,頭部微垂,手中的金箍棒還在向前伸著。
而那些喊殺之聲,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廢墟一般的百花殿,此刻全部都被天兵所包圍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這可如何是好?!」
這陣陣的喊殺聲,將好不容易甦醒過來的寶象國國王嚇得頓時連魂兒都飛到了天外。
他先前,是被沙悟淨從廢墟里抱出來,與眾臣民一併安置在百花殿的。
御醫已然給敖烈和敖榮這對兄弟服下了解藥,兄弟兩個都已然慢慢地甦醒,只是,因為中毒太深,還相當的虛弱。
「這、這些神,是要殺了我們嗎?」宰相驚恐地看著這些越來越近的天兵,不禁嚇得腿都哆嗦了。
「神不是慈悲的嗎?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們?」一個百姓顫聲問。
「會不會是哪裡弄錯了?」另一個百姓同樣難以置信。
「也許他們……根本就不是神,」先前被黃袍從孫悟空手裡「救」下的少年冬至突然間大聲地說道,「他們是魔鬼!他們是比在邊境襲擊我們的妖魔還要壞的魔鬼!」
說著,他率先抄起一塊斷掉的木樁,憤然道:「我們不能再躲,也不能再坐以待斃了!五年前,那女鬼禍亂邊境之時,我們家的萬頃良田和房屋全都被毀。村民們誰都不敢跟女鬼交戰,只會嚇得往寶象國跑。我爹和我娘驚慌地帶著我和弟弟逃命,可是村民們都太驚慌,紮成堆地趕路。一天晚上,一輛馬車起火,連著好幾輛馬車都起了火。火點燃了草地,引起山火,死了很多人……很多……」
寶象國的百姓們,連同那些文武百官,甚至是寶象國國王,都沉默著,靜靜地看著冬至。而冬至,卻越說越激動,他緊緊地攥著那半截木樁,聲音因為緊張與激動而發著顫,他大聲道:「我就這樣,親眼看著我的父母和我的弟弟被一片大火吞噬!陛下、各位大人、諸位鄉親!害死我們的不是那些神魔妖怪,而是我們自己,是我們自己的懦弱!藏在黃袍將軍的翅膀底下,就真的能一輩子平安嗎?窩在寶象國里不出去,就真的是自在嗎?那些魔,那些神,那些不管是什麼的東西,該來的,終歸還是要來的!現在,我不想再躲了,就算是死,也要為了保護家園而死!」
說罷,他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木樁,用他已然布滿了紅色血絲的眼睛,激動地注視著眾人。
然而,回應冬至的,卻只是沉默。沒有一個人回應冬至,所有人都只是面帶遲疑地看著他,從他們的臉上,冬至看出了畏懼,看出了恐慌,也看出了害怕。
「殺!」
天兵,已經近了。
冬至咬緊牙關,他看了看那些沉默著遲不敢上前的寶象國人,又看了看那些滿面殺意,手持利器臨近的天兵,終是一咬牙,「啊」地大叫著,向天兵沖了過去。
「天地不仁,以蒼生為芻狗!自今起,吾等蒼生,再不畏畏縮縮,如螻蟻般貪生!」寶象國國王陡然站起身來,他原本在被張伯時擊落時受了重傷,此時就連站,也站不穩。可即便這樣,他也仍然抽出腰中的長劍,搖晃著指向天兵的方向,「臣民們!若是連我們的後代子民都不能自由進出我們的國度,這般苟延殘喘的偷生又有何意義?」
「我們……拼了!」一個武官亦高舉起了手中的大刀。
「拼了!」
「拼了!」
所有的文官、武官、百姓,紛紛抄起武器,揀起瓦片,撿起木棍,向那些天兵奔了過去。
「拼……拼了!」宰相左右看了一眼,最終把目光落在手裡的象牙笏上,他咬了咬牙,終是一狠心,拎著象牙笏就跟了上去。
「天地不仁,以蒼生為芻狗……」豬八戒喃喃地重複著這一句,竟是咧開嘴,樂了,「有趣,真是有趣……」
「確實有趣。」面色尚且蒼白的敖烈也笑出了聲,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二師兄,既然路經了此地,我們恐怕也沒有不出手的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