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怎能不難過
2025-02-02 07:47:14
作者: 江洋
第199章怎能不難過
紅樹林內,響起一聲刺耳的槍聲。聶皓天從林帶的後方沖了進來,眼前血紅的顏色,是他軍途上見過的最悲痛的色彩。
林微的槍還握在手裡,槍膛向外冒起淡淡白煙,一生偉岸、從來就連坐著都筆挺的趙長虎,身子沉沉的軟倒,跪在她的腳下……
她看著他偉岸的身子跪倒在血泊中,平生縱橫沙場的老將軍,生命像時光一般無可阻擋的流逝:「那個,孩子……」
「他叫聶臻,是你的小小外孫。」她跪下,把肩膊給他依靠,遠處聶皓天正從林外像瘋子一般向著她們撲過來。
虎爺長長的喘著氣,卻綻出最後的笑容,笑著從嘴裡嗆出鮮血:「他好帥。」
「嗯,他很帥,很聰明,很像皓天。」
「從前,我錯了。」他不能再表達他的歉意,靠著她肩膊的頭重重的吊下來:「不要,讓,皓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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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啞著嗓子回應他,肩膊旁老人的身子向下滑倒,鮮紅的血染滿污濁的濕地。她仰天尖吼著痛哭:「外公……」
虎爺死了,在她的槍下……啊……
子彈掠過耳邊,耳廓邊幾滴鮮血吹飛在風中。她淚眼模糊的把臉從趙長虎的身上抬起,幾步之外,聶皓天持槍正指著她,子彈飛過她的耳邊,他向天空又失控的開了一槍,長嘯的他像野獸一般發出悲鳴。
「外公!」
「皓天。」她呆望著他,絕望的心因他的到來而有了依靠,她低頭看了看懷裡的老人:「外公他,他老人家……」
「你殺了他,你殺了他……」他的槍握在手裡,顫抖的手,搖著的頭,向她緩慢逼近的腳步:「為什麼?為什麼,林微?」
他只是個老人,他是我最愛的親人啊,你曾說過,在有生之年,讓我好好待他,讓我的人生少一點遺憾……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他狂號著,眼裡的瘋狂化作復仇的陰狠:「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林微。」
她從地上站起來,手槍指向地面,呆呆的望著他:「你叫我林微?」
你終於相信,我是你的微微了嗎?
「是,林微沒有死,可是微微死了。」他狂吼著,失卻理智的眼睛兇惡的瞪著她,像只用眼神便能把她凌遲:「不管你是誰?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我……」
「你要殺了我?」她向後退,後方的土地,一刻鐘前還站著她可憐的小臻:「你是說:你不要我了?」
「林微,你給我閉嘴。」他沖近了,外公的屍體倒在腳邊,蒼老的臉寵血色盡失。這個一生疼他護他的老人,在他的眼前倒下,死在他最愛女人的手上。
「外公,外公……」胸中的痛像一把尖刀把他狠狠的切割:「林微,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他狂叫著,手中的槍失控的舉起,向著她的方向。
「呯呯呯」,身邊的樹椏簌簌,被他亂槍擊下的樹葉飄落在她的頭頂。
她和他終於走到這一步,水火不容,玉石俱焚。
不管她是誰,他都不會再原諒她了。她和他這一場孽緣,到底是誰錯了?
皓天,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可以這麼近距離的看著你了嗎?
她心疼轉身,肩膊邊又射來冷槍,他痛卻壓抑著的嗓子:「林微,站住。」
她回過頭來,看著他冷狠的臉,她面容平靜,似是也有了主意:「聶皓天,我要走了。」
「我聶皓天的手上,不會放過一個殺人犯,」
「你要抓我?」她驚詫的樣子:「還是要殺我?」
他的聲音淬了寒冰:「兩樣都要。」
她強裝的堅強,在他的面前輕易就崩潰:「你都捨得?我以為,即便我是個壞人,很壞很壞的人,你都會捨不得。」
「放下槍。」他大聲的喝,卻猶豫著沒有上前。從前,恨不得把她揉碎了塞進懷裡的女人,如今卻希望離她隔絕萬丈千里的距離。
她把槍扔在側方濕地,小手捂著自己的眼,淚珠從她五指的縫隙處湧出來,她啞著嗓子哭,像個無助的孩子:「你不要我了?」
「閉嘴。」
「嗯,真好。」她放下手來,蹲下來撿起地上散落的一把尖刀,這把刀剛才架在聶臻的脖子上,還刺穿了他的胳膊。
刀面上殘留著兒子的血跡,刀面殘餘的乾淨鏡面映著她哭慟的臉。她突然反轉身,一刀割破肩膊處的衣裳。
肩膊處盛開的紫紅薔薇花如飲滿了血,因此從沒一刻如此時一樣的艷麗。陽光從高處的樹頂射下,她反手突然向著那朵薔薇花的正中心割下去。
整片的皮膚從她的身體割下,地上落著那朵真正染血的薔薇,濕地上,它開得這般的好看。紫紅的花色、精緻的花瓣一重又一重。
她第一次這麼清楚的看清這朵薔薇花,他為她親手刺下的花兒。
原來,有些東西想要真正的看清,就必須把它真正的連根折下來。
她唇邊笑意似哭,又以手捂著自己的雙眼,一腳踩向地上的血薔薇:「聶皓天,你終於不要我們了。原來,並沒有想像的那麼難過。」
「……」
他看著她的身影急步隱入密林中,後方跟上的部隊捅近他的身邊,看著地上倒臥的老首長的屍體,人人皆矚目悲痛。
朱武快步走近,沉痛的把他喚回現實中:「老大。」
他站直身子,人卻委頓的向著朱武的身邊靠,朱武把他扶住,耳邊響起他輕輕的聲音:「小武,原來,是這麼的難過。」
她曾無數次像開玩笑般向他眨著眼睛:「你習慣一下,這樣,到我真正離開的時候,你就不會太難過。」
微微,我又怎能不難過?
軍中剛退休不久的昔日一哥趙長虎,在n市紅樹林保護區里意外遇襲身亡。全軍哀悼,定於三天後在京召開追悼會,三軍盡哀,全軍悲痛。
林微,殺害趙長虎將軍的嫌疑犯,由n市警局向全國發出通輯令,誓要把她輯拿歸案。
趙長虎的追悼會盛況空前,他一生軍功顯赫,為官多年又清正剛直,深得軍人愛戴,如今被刺遇害,更是引人傷悲。
聶進和聶皓天,以女婿和外孫的身份披麻戴孝,送別老人最後一程。
下葬的當天,陰雨連綿,又一個霧霾天氣。淒風冷雨里,聶皓天束手站在墓前,新鮮的墓碑前,新蓋上的泥土被雨水沖得鬆軟而污濁。
聶進上來,輕輕的拍著他的肩膊:「你外公,對得起將軍這個名號。人生,總有些生死離別無法倖免,想開點。」
「爸!」聶皓天側臉凝視著父親:「你要保重。」
「我沒事。」對於兒子難得的關心,聶進感動欲哭,抽了抽鼻子:「我挺得住的。在牢里這麼久,我也沒做讓你丟臉的事情。」
「我知道,你是個好爸爸。」
「但我不是個好丈夫。」聶進黯然嘆氣,在這個悲涼的雨天,對亡妻的思念愧疚又像活水裡的睡蓮一般瘋長。
「媽媽走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很難過?」聶皓天沉痛的問,卻沒有等他的回答:「爸,你已經是爺爺了。」
「什麼?」聶進驚詫的抬眸,眼前的兒子立在雨里,再次跪在趙長虎的墓前,瀟瀟雨聲里伴著他嗆啞的嗓子:「外公,你看見他了,對嗎?」
你看見你的小小外孫了,對嗎?他帥不帥,好看不好看?是不是真的長得很像我?
陸曉走過來,給聶進一把傘,再撐傘與聶皓天一起離開。公墓的過道修得齊整,連綿的墓地從高至下,被雨水沖刷得一塵不染。
陸曉長嘆氣:「這個時候,我不應該和你說正事。」
「關於微微?」
聶皓天的冷靜讓陸曉有點意外,但隨即又釋然。聶皓天會因為長輩的離世,而消極不前嗎?
他鬆了口氣,側手環過聶皓天的肩膊,把他更的拉進傘底,以免他的肩膊再次被打濕:「再難過,都會有辦法。」
「但人死,卻沒有一點辦法。」聶皓天慘然:「就像當初微微的離開,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會配合,追捕林微嗎?」
「不是配合。是全力以赴。」聶皓天望著遠遠那方的山頭:「我們,必須比別人更快的,第一個抓到她。」
「是。」陸曉明白他的心意,即使她是殺死趙長虎的兇手,他也不能讓她落在別人的手裡。
「曉子,我想,我對徐展權的動作,還是太慢了。」遠處雨打的山巒像濃墨染過的筆架,他冷笑著:「即日啟動訴訟程序。」
「可是,唐爺指示,時機還不成熟。」
「先下手為強。我不想再被動挨打了,唐爺是文人,自然更沉得氣。你先讓趙天天拉趙偉恩出來蹓一蹓。」
「好。」陸曉應允,這個時候,把趙偉恩公布於人前,自然能吸引徐展權的注意。徐展權對趙偉恩窮追不捨,也就分散了兵力,沒法子專注的輯捕林微。
陸曉了解他布局的良苦用心,卻不太能明白他這次對林微一事的態度:「我想知道,是什麼讓你,忽然又明確了郝清沐其實就是林微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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