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誰能沒遺憾
2025-02-02 07:47:03
作者: 江洋
第193章誰能沒遺憾
「聶皓天要殺你,最後你恨得要殺的人卻是我。」狂訊被林微壓在地上,頸邊的刀尖又深了一寸。
這女人,也是狠。竟然打定主意,捨棄親生兒子的下落,和他尋一個了斷。可是,他怎麼可能沒有後著?
他在奔涌的血跡里笑得森冷可怖,血淋淋的手指滑上去摸著她的臉:「紅薔,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即使你殺了我,我也不捨得拖你一起走的。你活著吧,反正到時候,小臻會下去陪著我,我不會寂寞。」
「什麼?」她握刀的手抖了抖,刀口更深的沒進他的肩膊,他「呼」的痛叫:「那戶寄養著寶貝的人家,是個貧苦又貪婪的賭徒之家。因為夠窮夠貪婪,所以才會貪圖我的錢,才會易於我控制。」
「你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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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給他們資助,給的伙食費每月3萬,他們美滋滋的養著寶貝。但如若我下個月不再給他們匯錢,你猜寶貝會怎麼樣?」
「寶貝很聰明。」
「再聰明的孩子,難道就不是孩子了?」
「你,你……」她的臉色蒼白,唇尖顫抖著,那一刀再也下不去。
「我有過指示,只要我音訊消失,寶貝兒,他們可以隨便處置。」
「他就是個小孩子,那些人捨得拿他怎麼辦?」
「他們會把他的手腳都折斷了,然後逼迫他沿街乞討。」他憐憫的望著她:「軍中第一人,權傾天下的聶皓天,他和你的兒子,將終生背著殘疾的身子,匍伏在潮濕陰暗的地面,像狗一樣乞討。而他的父親,會終生錦衣華服、榮華富貴。這,就是聶臻的一生。」
「啊,不,不,不是真的,你騙我……」她仰臉尖叫著,吼出來,一刀猛削過去,剛拔出的刀又向他的另一個肩膊刺去:「你騙我,你只是在嚇唬我,我不會相信的。」
她哭著搖頭,說自己不會相信,但分明已經被這殘忍的假像擊倒。他眼裡的憐惜漸濃,恍似在流血的是她不是自己:「是的,我有可能是騙你的。可是,這萬一是真的呢?」
「嗚嗚嗚……」她手中的刀子撲通跌下地,她站起來踉蹌了幾步,終是傷悲的伏在地面。
聶臻,聶臻,你在哪兒?在哪兒,我的寶貝?
西區醫院深夜的手術室門外,林微坐在等候的長椅上目光呆滯。手術室里,正在為徐偉信進行搶救手術。他出血太多,一袋袋的血從外間向著手術室里送。
醫院電梯走廊的暗處,n市刑警中隊的大隊長,在給朱武作調查報告。今晚這一單命案雖然差點傷及人命,但是看上去就是情侶之間失和,錯手致傷的簡單案件,為什麼朱武會這麼重視?
朱武畢竟是京城特警隊的小頭目,而他旁邊冷然立著的男人,雖然略顯疲態,但是那渾身上下掩都掩不住的高冷氣息,朱武對他畢恭畢敬的態度,可見這位爺,來頭就更不小了。
刑警隊長心中波濤暗起,但人卻還是公事公辦的作報告:「1小時前,江山路民宅發生一起懷疑故意傷害案。案中受害人徐偉信,為偉訊集團公司的老闆。由一名叫『林微』的女子送到醫院。徐偉信左頸處刀傷極深,差半點便要刺斷頸動脈,右肩膊處另一傷口並無大礙。因出血過多,正在手術室內進行搶救。名叫林微的女子新近才到n市,但和徐偉信過從甚密,推斷極可能是情侶關係。」
大隊長旁邊的一個警員很「聰明」的推斷道:「一看便知道是情仇。估計是那男的有外遇,女的發起狠來就拿刀捅他,但捅完後又後悔了,送到醫院來搶救唄。」
「還沒開始調查,就知道是情殺?武斷了吧?」朱武冷眼掃過去,「聰明」的警員立馬噤聲。哎喲,我的媽啊,這兩位京城來的爺是什麼來歷啊,即使是眼神也有殺氣。
大隊長「咳」了兩聲緩解氣氛,偷眼看去,站在最邊處的偉岸男子腰板筆直,背著身子,聲音冷沉似冰,發出的指令讓人下意識的要遵守,不敢違抗。
「那叫林微的女人,說過什麼?」
「報告,她表示徐偉信身上的刀傷,是她做的。而我們經體查,林微本人頸部也有新鮮的極深的勒痕。依現在證據推斷:兩人確實極有可能是產生矛盾,互相攻擊,釀成大禍。」
「好。暫時推斷,男方意圖攻擊勒死女子,女子反抗誤傷男方。女子為正當防衛。案子就往這個方向辦死。」
「啊?」旁邊「聰明」的警員很想吐槽:這樣就結案?這難道不是更武斷?
朱武似是看出他們的疑惑,冷聲道:「首長要你這麼辦,就要這麼辦?躺在手術室裡面的,和坐在手術室外面的,都是特種兵團要的人,你們只要守著就好,其餘的問都不要問。」
特種兵團要的人?
朱武出身名聲轟動的藍箭特種兵的獵狼分隊,身上背的軍功章來到警界已是屈就。他現在說是特種兵的事,這兩位n市警察登時不敢造次。
「是,首長!」
「嗯,散吧!」聶皓天轉過身,走出樓梯后角。長長的走廊里,繞過牆壁,林微坐在椅子上,還沾著血的雙手拽著裙角,紅腫的眼睛迷茫的張著,像無家可歸的小白兔,又像被人遺棄的小鹿。
他會心痛,即使她是為了別人而迷茫,他還是會感覺到心痛。
這顆心,從不受自己控制,是最讓他無可奈何的事。
手術室的門打開,像個雕像一樣的林微飈的站了起來,她撲上前去,車床上躺著臉色蒼白的還在昏睡中的狂訊。
她在電梯旁邊握著他的手,輕輕的伏近,挨上他的身體,她在他的耳邊流著淚說:「你醒醒,只要你醒過來,我聽你的話,和你在一起,永遠的在一起!我什麼都不要,聶皓天……」她停了停,又再哭泣著:「我誰都不要,我只要你了。從前是我不對,今天開始,你要我死我就死,要我生,我就生……你去哪裡,我都陪著你。」
車床上的男人聽不到她的誓言,隱在牆角的男人卻聽得清清楚楚。
早就知道的:她誰都不要,只要和狂訊永遠的在一起!
「老大。」朱武打斷他的思緒。
他苦笑看著朱武,笑得似哭,卻還是笑:「小武,我居然有挫敗感,那麼強烈的挫敗感。我對她曾經付出這麼多,她的心卻還是牽掛著另一個男人。我輸了,徹底的。」
「你也知道,她不是238。」
「是啊,她不是238,我竟然也曾經奢望過:她已經愛上了我!我於她來說,總和別人有些不同。」
卻原來,只是個笑話!他和她的纏夾不清,應該來個徹底的了斷。
你為情所困太久了,聶皓天,別忘記了你的真正使命!從今天起,他輕裝前行。
軍區外,今天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退休上將趙長虎蒞臨軍區視察,雖指示不作鋪張,但是歡迎的儀式還是很隆重。
軍中的人,誰不知道,趙長虎曾經主管三軍的威名?更不會不知道,他雖大權放手,但他的外孫卻是軍中光芒萬丈的太陽?
政委帶著大隊人馬過來,齊齊的向趙長虎敬軍禮,趙長虎笑呵呵的:「免了。都是自己人,俗禮能減則減。」
「是,老首長平易近人。」政委也笑呵呵的和他握手。趙長虎還沒當一一的時候,政委曾經在趙長虎的手下當過小兵,因為這一點點同袍的交情,政委這些年可沒少了吹噓。
行政樓前,n市軍團的軍長和警局局長並排站在一起。
「趙長虎明明退休了,這次卻如此高調的來到n市,難道他這副老骨頭,還敢有所圖謀?」
「他不圖謀?即使他在棺材裡躺著,鬼魂也都要為聶皓天謀利益。」
「為孫死為孫亡,為孫大發老人狂。」
「你還有興致吟詩?」軍長斜眼睥著局長:「徐偉信允諾,能在n市除掉聶皓天,但結果呢,自己躺在醫院裡半死不活。你還這麼有雅興?」
「徐爺利用一個女人把聶皓天引過來。我們要是讓姓聶的來得輕鬆,走得容易,徐爺真的會瞧我們不起的。」
軍長的辦公室樓層很高,政委帶著趙長虎在樓下經過。
趙長虎雖已退休,但在軍中黨羽眾多,這一次來,必然是與一樁案件有關。
被關在大牢里,寧死不招的「天恆地產公司」的老闆聶進。
但聶進賄賂高官,在江中路地王的投標中違規操作,這事鐵證如山,即使是天王老子來,也救不了他。
「傳聞趙長虎和這個女婿多年來不對盤,為什麼他卻願意涉險救他?」
「再不對盤,關上門那也是一家人。聶進畢竟是聶皓天的爹,要是他真的入獄,聶皓天的聲譽也必然受損。趙長虎怎麼可能眼白白的看著自己辛苦扶助起來的外孫,陷入進退兩難的局面?」
「嗯,如果聶皓天親自出手來救親爹,總會給人『循私』的印象,而且親人的案件,軍法上他理應避嫌,不能干涉案件全程。倒是趙長虎已退休,行事反而方便。」
趙長虎走進探視室。他的不肖女婿正被人在後方帶過來。
嚴格來說,聶進是他的仇人,年少時便拐了他的女兒私奔,小日子越過越好,女兒很幸福,他慢慢的也就接納了這個女婿。但聶進卻又負情,害得女兒因此而遠走,最後落得悲慘下場,他以為,這一生,他都不會再原諒聶進。
但是,聶進當年負情,女兒死後,他卻多年不再續弦,也再無任何荒唐事件傳出。他和小曼雖然不再在一起,但生前並未離婚,還是自己的女婿,更是聶皓天的父親。他現今身陷囹圄,趙長虎不能再置身事外。
穿著囚服的聶進,看見趙長虎時,既驚訝又意外。他拖著沉重的腳步在桌邊坐下,低頭苦笑著:「爸。」
「受不起!」
聶進的頭更低了。他向來懼怕這個丈人,如今更是心中有愧。
「我不是為了你,是為了皓天。」趙長虎冷漠的表情:「你可知道,你一言一行都將影響皓天的前途?」
「我明白。」他是明白的,可是現在,說這些還有何用處?
「你全招了?」
「怎麼可能?所謂的鐵證如山,都是欲加之罪。」聶進痛苦的閉了閉眼睛:「在牢里被打死,我也要保自己的清名。不為自己,也為皓天。」
「嗯。」趙長虎還是相信他的,正所謂虎毒不吃兒:「這次檢舉告發你的人是誰,你曉得嗎?」
「聶庭軒吧!」聶進搖搖頭,頗為無奈似的:「我不死,聶庭軒就永遠只是恆天的副總,即使我是壽終正寢,這恆天也會傳給皓天。所以,他巴不得我死了吧。」
「被自己在外面的野種給親手斃掉,也真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我從前還懷疑過,庭軒到底是不是我的骨肉。現在能做出這麼狠的事,我反而真的相信了,他真是我的種啊。雖然是野種,也一樣的狠。」聶進笑得悽苦:「小曼走了之後,我就沒過一天好日子,這榮華富貴,沒了她,什麼都不是。我這年紀,活得也有些膩了,你和皓天,都不要為我奔走,免得落人口實,招致前途受損。」
「活得膩了?就這點出息。」趙長虎瞪著他,能把他折磨到沒了求生意志,可見在牢里,n市的人,也真是「好好的招呼」了他。
「我高調來n市,雖然不是官方意見,但總也是個警告。他們應該再不敢對你下太狠的手,畢竟有我在看著,你這陣子在裡面可保平安。還有,別想著死,你若死了,就是背罪之身,皓天有這樣歷史的爹,公信力必然會下降。」
「爸,謝謝你。」
「不用,我是為了皓天。」趙長虎起身離開,面對女兒愛了10多年的男人,他曾經鐵鑄的心竟狠不下來。
他,還真是老了,心軟了。
高牆外,聶皓天背對而立。現在的老大,習慣了背對著人沉思,看不清他的表情,卻留給人們一個冷傲冰冷的脊背。
朱武小心謹慎的說:「狂訊的生命無礙,已甦醒,紅薔……」
「從此以後,她的動向不用向我匯報。」
「是。虎爺已進牢里探望過聶爺。」小武嘆了口氣:「據說,聶爺的精神還好,讓你不用掛心。」
「嗯。」聶皓天的聲音聽不出情緒起伏。
「聶爺為什麼要不遠千里的,跑來n市競標?徐展權在n市起家,這裡幾乎全是徐展權的勢力。」
「我一向不和他說,我在政見上的事情。」
朱武疑惑:「可是,聶爺一向關注你的動向。他這10幾年,一直跟著你的方向站隊。你在新疆差點被誅殺那一役傳聞甚廣,徐展權的頭馬趙偉恩也被你逮了下牢,這些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以他的智慧,也必然能瞅出端倪的啊。」
「是的。他瞧出來了,所以才來這裡。想要在n市打出一片天,為我作後盾吧。」
朱武嘆氣,老大果然是知道實情的。
老大一生風光,但親情、愛情又實在緣薄,難道這便是代價?上天給了他完美的事業、出色的外形和素質,卻剝奪了他擁有尋常人幸福的權利。
良久,聶皓天才又淡淡的道:「去運作一下,我要探視。」
「是,現在就可以見了。」
聶皓天微訝的回頭,讚賞的看著小武。這個從前在獵狼就最細心體貼的兵,終於還是成長了。
「皓天,你不用難過。爸沒事,你外公也來過了,他們不敢對我怎麼樣的。」聶進按捺著自己的哭腔。人老了,就更看不得兒孫淒涼。此刻,兒子安靜的坐在對面,眼裡的神色雖疏離,卻掩不去擔心。
「你頭髮白了很多。」聶皓天單手輕敲著桌沿,眼裡一絲傷感一掠而過。
聶進不安的揉了揉自己的發,笑得有點憨態:「很早就白了,不是在牢裏白的。你只是,太久沒有見我了,呵呵,你不知道,爸爸已經老了啊。」
「是的,我不關心你,已經很久了。」聶皓天抿緊了唇,眸光中忽有淚影迷濛:「有個人說過:要讓我的人生少一點遺憾。」
「啊?」聶進抬頭,卻見一向驕傲自信的兒子,眼神深處的黯然之色。
誰曾笑得如花般美艷,泡一壺清茶,望著蒼老的將軍的眼睛,不經意卻又動情的說過:
「皓天他不知道,世間萬物,其實是那麼的容易失去。像我,他未曾想過我4年前會死一次,像你,他也未曾想過,總有一天你也是會離開的。」
那時,聶皓天站在茶座的近側,聽著她和趙長虎淡若流水的說著話。茶香處那繚動人心的體貼話語:
「生老病死,難道你能避免嗎?兩個人的緣份,最後不是生離便是死別。我今天把你們叫到一起,只是為了,將來真的到了那一天,不管是你還是他,都不會有遺憾。」
那時,她叫林微。她說,想要在他的身邊做一點事,讓他的人生不會有遺憾。
那時候,她的感情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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