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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玉郎眉剪遠山翠(3)

2025-01-31 14:41:44 作者: 馬小丁

  第五十五章

  玉郎眉剪遠山翠(3)

  暢音閣坐落於紫奧城的西南角,離頤寧宮不遠,座南面北,三重挑檐,卷棚歇山式頂,覆綠琉璃瓦與黃琉璃瓦剪邊,下層與中層檐覆黃琉璃瓦,恢弘壯麗。上層檐下懸「暢音閣」匾,中層檐下懸「導和怡泰」匾,下層檐下懸「壺天宣豫」匾。內有上中下三層戲台,上層稱「福台」,中層稱「祿台」,下層稱「壽台」。

  暢音閣壽台呈正方形,磚木結構,四角有雕花木草紋填金漆大柱,台後則是十二扇雕海水江崖、萬里祥雲、鳳鸞和鳴等吉祥圖飾的嵌玉石雞翅木屏風,屏風後面是樓梯,可通往福台與祿台。

  

  壽台台前的兩根柱子掛著對聯,左書「動靜葉清音,知水仁山隨所會」,右書「春秋富佳日,鳳歌鸞舞適其機」。正面的護欄頂端有木雕蓮花,並以獅子滾繡球作為點綴。壽台頂部裝飾有垂花倒欄杆,與下方的護欄相對。

  壽台中部下方設地井,安裝有絞盤,蓋板可開合,可以根據戲劇的內容,把布景和人物從地下托出台面。壽台後部則設天井,井口安設轆轤,與福台、祿台貫通,亦可升降演員、道具等。使用三層台的劇目不多,絕大多數只在壽台上表演,福台和祿台則只在一些神怪戲中才用。

  朱成璧端坐於戲台正前方,左側坐著玄凌與朱柔則,右側坐著奕渮與呂惠媛,一眾妃嬪則依序而坐。

  成嬪著一襲淡藕色繡玉蓮交頸長衣,嬌俏艷麗,意氣風發,顧盼之餘,眉宇間十分得色,頻頻與身側的宮女說笑。今日聽戲,成嬪的位次安排在萬婕妤身後,連陸婕妤與李容華都被排到了後頭,可見她如今風頭大勁,直指德妃與萬婕妤。

  朱成璧低低向竹息道:「成嬪可是復寵了?」

  竹息輕輕一笑,為朱成璧續了一杯熱茶:「聽聞成嬪在倚梅園吹笛,恰好皇上經過了,故而勾起舊情,成嬪才能鯉魚翻身。」

  竹息刻意咬重「恰好」兩字,朱成璧心中有數,卻只把玩著案上的一隻象牙雕的酒杯,上面以蜜蠟點綴成赤色蝙蝠,頗為精緻:「湯良娣呢?她沒來麼?」

  竹息默默一嘆:「自從永華宮走水後,湯良娣的身子就一直不好,都半個月過去了,還未曾侍寢過。」

  朱成璧聞言,亦是嘆息:「難為她了,為了避開與德妃爭鋒,只能如此,不過再這樣下去,只怕長安候要吃心。本來湯氏入宮,僅封了從五品良娣之位,就是低調行事,沒想到依然陷入了是非爭端。一會兒你讓孟太醫去瞧瞧,也好讓德妃知道,小懲即可,若是想趕盡殺絕、隻手遮天,哀家自然不會置之不管。」

  奕渮側過身子道:「你們倆說什麼體己話呢?」

  朱成璧掌不住笑道:「你自跟媛妃說去吧,來吵哀家做什麼。」

  奕渮剝了一枚金橘遞到朱成璧手裡,似是百無聊賴:「二月二,龍抬頭,齊聚暢音閣聽聽戲也是好的。不過這些都不要緊……」奕渮欠一欠身,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你如今氣色很好,我看著心裡也高興。」

  朱成璧盈盈一笑,嗔怪地看了奕渮一眼,低低道:「別沒大沒小的,帝後與嬪妃們可都在呢。」語畢,朱成璧轉首吩咐恭謹立於身側的簡云然道,「你從去年開始,便聯合內務府大力整修暢音閣,更邀請前工部郎中陳正則細細查改圖紙,想必今日的準備都是萬分妥帖的了?」

  簡云然微微一福,淺淺笑道:「奴婢本是尚儀局尚儀,得太后娘娘與皇上賞識升為尚宮,自然事必躬親,好生準備。」

  朱成璧點一點頭:「哀家就點一出《地涌金蓮》,也好檢驗一番,你這壽台修得如何。」

  簡云然含笑記下,又吩咐身後的兩名宮女道:「把摺子遞給皇上與攝政王。」

  玄凌懶懶接過摺子,隨意翻了翻,冷冷道:「才這麼些?」

  簡云然素來得玄凌心意,玄凌亦是好言好語相待,方才那一番話,不啻於當眾斥責。簡云然有些尷尬,面色也微微發紅,忙道:「這『榮福班』是京城裡最好的戲班,不知皇上想看什麼戲?奴婢也好知會他們,下一次排給皇上看。」

  玄凌嗤的一笑,揚聲道:「《陳平盜嫂》,能排出來麼?」

  一語既出,在場的人具是大驚失色、張口結舌,朱成璧驚愕回首,見奕渮鐵青著臉,登時就要發作,正欲勸說,卻是一聲「哇」的嬰兒啼哭響起。

  朱宜修忙抱著予澤起身:「予澤怕是餓了,臣妾能否抱著他去偏殿?」

  玄凌冷哼一聲:「去吧。」

  簡云然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朱宜修雖然岔開了話題,但暢音閣中的氣氛依然是波雲詭譎,靜得如深海懸冰,每個人都是捉摸不透的神色,目光只在玄凌與奕渮身上逡巡不定。

  簡云然深吸一口氣,腆著笑臉對玄凌道:「皇上,其實榮福班的《四郎探母》也是很不錯的……」

  玄凌噙著一縷若有若無的笑意,只隨手將摺子拋到身後的萬婕妤手中:「婕妤,你看著點吧。」

  萬明昱不敢接過那摺子,只起身屈膝:「嬪妾身子有些不適,怕點不好戲……」

  玄凌劍眉一豎:「身子不適?婕妤可是搪塞朕麼?」

  長春宮掌事女官采容忙出聲道:「皇上息怒!婕妤小主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

  一時間,諸人又是一怔,面色各異,陸婕妤與安小儀已投來嫉恨的目光,德妃則打量萬婕妤兩眼,冷冷一笑,轉過頭去不言,賢妃愕然之餘,更見不快之色,只用力攥著手裡的蹙金撒青煙帕子。

  玄凌驚喜道:「當真?怎麼不早些說呢?」

  采容屈膝道:「婕妤小主這幾日身子弱些,本是想等著胎像穩固後再說,也免得皇上與太后娘娘擔心,但是方才小主飲了一杯金菊香片,有些不適。」

  朱成璧忙吩咐竹息道:「還不快把劉太醫與孟太醫請過來!」語畢,朱成璧笑著看向玄凌道,「怎麼?可是歡喜傻了?連老規矩也忘了嗎?」

  玄凌怕一拍頭,笑著對李長道:「傳朕口諭,晉萬氏為正三品貴嬪,封號,便沿用那個『如』字,叫欽天監用心擇個好日子,行冊封禮吧。」

  成嬪一臉歡欣如破雲而出的日光,率先起身恭賀道:「恭喜如貴嬪娘娘!」

  朱柔則亦含笑欠身:「恭喜如妹妹。」

  

  萬明昱笑意深深,微微一福:「臣妾謝皇上,謝太后娘娘,謝皇后娘娘!」

  出了暢音閣,清冷的日光投照在凝著冰雪的樹枝上,似裹著一層水晶,折射出刺目的雪光,朱柔則抬手擋了一擋,卻有一陣寒風裹挾著細碎的冰粒撲面而來,仿佛刀割一般的疼痛,方才暢音閣的溫暖已是蕩然無存。

  朱柔則遙遙望著萬明昱被簇擁著回長春宮,連玄凌與太后亦少不得要過去,以示皇嗣重要,心裡不覺有些發酸,低低嘆息一聲,攏一攏立領上的銀灰色的風毛,舉步便要上轎。

  「皇后娘娘留步。」一把清婉動聽的女聲驟然響起,正是德妃甘思雲。

  朱柔則眉心微蹙:「德妃妹妹有什麼事?」

  德妃輕輕一笑:「長春宮那位已經是如貴嬪了,進宮不過半年有餘,就成了一宮主位。話說這長春宮也有一番文章,聽聞原是太宗皇帝為宸妃所建,彼時還叫萬春宮。只不過,萬春宮與長春宮雖是一字之差,這恩寵,卻照樣是常駐不衰呢!」

  「永華宮也是恩寵不減,況且若論及宮宇文章,前些日子,聽聞德妃你與賢妃不合,是否是由於永華宮永昌永華,而臨華宮卻只是臨位昌華呢?」朱宜修扶著剪秋的手,徐徐上前,注視著德妃微有不忿的目光,溫婉笑道,「德妃妹妹在賢妃的臨華宮吃了閉門羹,本宮都為你們惋惜,本以為你要向皇后娘娘痛訴衷腸,怎麼,如今在冷風口上硬拉著皇后娘娘說話,不是只談論前朝舊事吧?」

  德妃清眸一揚,冷冷道:「自然不是,成嬪跟如貴嬪接連有孕,而承受雨露最多的皇后娘娘卻無身孕,妹妹只是擔憂皇后娘娘會因此不快,特來安慰而已。」

  朱柔則聞言,面露不郁:「德妃妹妹的恩寵難道就少了?只是話說回來,本宮三番五次讓皇上多去看看你,本以為你能領情。」

  「皇后娘娘的情,妹妹自然會領。當然,妹妹也心知肚明,皇后娘娘獨占恩寵,未免六宮嬪妃怨望加身,自然要廣施恩德。不過呢,娘娘坐擁木瓜瓊瑤,就客客氣氣打賞妹妹幾顆甜棗,妹妹領情,但未必會領心。」德妃的目光凌厲掃過朱柔則的面龐,冷笑幾聲,揚長而去。

  朱柔則被一番連譏帶諷,幾乎氣得發怔,朱宜修按住心頭的冷笑,低低勸道:「德妃的口舌倒是越發伶俐了,只可惜,這番話落到皇上耳朵里,不知會作何想法。」

  朱柔則好容易平靜下來,聞言忙道:「萬萬不可。」

  朱宜修奇道:「長姐就任由德妃如此放肆麼?」

  「她的父親是朝廷重臣,上回德妃失寵,甘循就多有不滿,更聯絡苗從哲一同上書。」朱柔則柔柔一握朱宜修的手道,「罷了,罷了,其實也是我不好。何況德妃近日來氣性不順,說上一通便過去了,你我不必與她計較。」

  待到朱柔則的轎攆離去,剪秋方露出忍著多時的痛快笑意:「方才德妃好大的陣仗,皇后可是節節敗退、毫無招架之力呢。」

  朱宜修伸手撫過身側樹枝上的一層冰雪,凌冽的寒意沁入肌膚,卻分明更添心中那一把旺火,對朱柔則的落魄也更為得意:「剪秋,你做得很好,賢妃與德妃生出隔閡,德妃不敢去指謫太后,反而對皇后更為惱恨,很好!本宮就是要看著皇后失意,她越失意,皇上就越憐惜,皇上去鳳儀宮越多,只會讓皇后久久被置於炭火之上,這,才是本宮最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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