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在身邊(正文完)
2025-01-31 11:56:59
作者: 寂寂嶺
從蔣家出來,我並沒有直接回去。明明司機是要把我送回酒店的,我卻堅持半路下車。我以還要給孩子買點零食,順便走路消消食為藉口,把蔣家的司機勸回去了。只是,等到司機真的走了,被孩子買到了蛋糕,我一消食,卻走到了曾與蔣堯短暫同居過的那房子。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鬼使神差的,我只知道,連那腳,都不聽使喚了。我牽著兒子,站在樓下斑駁的樹影下,看著四樓那一個漆黑的窗戶,失神。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個樣子,我只知道,真的身心都不由自己了。孩子很乖,拎著小蛋糕就在一邊吃,我那樣痴痴看著,過往的一切,漸漸湧上心頭。
事實上,我並不是多麼大氣的女人,曾經的曾經,我也只是小鳥依人的喜歡依賴人的女人。這些年的婚姻生活里,雖然教會了我堅強,可是那本質,卻是改變不了的。我一站在這裡,仿佛就呼吸到了過去呼吸過的空氣,過往的一切,像慢片的電影一樣,在腦海里回放。
他為我做飯,我為他洗衣,他幫我跑前跑後,我為他洗手羹湯,睡覺的時候他喜歡從身後摟著我,客廳里、廚房裡、臥室里,我們像個平常夫妻一樣抵死綿綿,無數個寂寞寒冷的夜,他填充了我的全部。那樣的感情,到底是怎麼樣的呢?我也曾有過一刻希望我們能走向婚姻,走向以法律為名義的永恆,可是後來,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我痛苦的用手捂著臉,我告訴自己,就這一刻,就這一會兒,我不用是堅無不催的母親,我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渴望愛情的女人而已。
這會兒,大寶已經吃完了手中的那份蛋糕,張著小手過來喊我,怯怯的拽了我的衣袖。「媽媽,擦擦手,擦擦。」
我的思緒被打斷,被這驟然的甜軟的「媽媽」擾亂了心智,拿出紙巾幫大寶擦了嘴巴和手,又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十點了,不早了。收起東西,牽了孩子的手,正要出去找計程車,忽然的雷聲陣陣,瓢潑的大雨,就這樣下來了。
夏天的雨,真是說來就來,我連躲雨的地方都來不及找到,冷不防就被淋了個濕透。我自己淋雨了還好,可是孩子我看了孩子一眼,深深的嘆氣,其實,我是知道蔣堯家的備用鑰匙放在那裡的。現在,他應該不在屋裡應該不在吧!
來不及思考,我就拖著孩子上樓,在蔣堯家門口的地毯下,扒出了那枚鑰匙。進了房間,屋子裡的一切,都沒有變過,還維持著我走的時候的狀態。我準確無誤的找出了從前來不及帶走的衣衫,給了大寶一件巨大的t恤做睡衣。大寶看著這樣輕車熟路的我,很詫異。「媽媽,這是你的房子嘛?」
我想了想,很認真的回答。「我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兒子沒有再纏著我多問,洗了澡,時間也不早了,就乖乖的睡覺去了。
這一晚,雨沒有停,我也沒有走。躺在曾經滾過無數次的床上,我的手狠狠的抓著枕頭,想像著他在身邊的餘溫,心,狠狠的顫抖。有淚水,順著眼角流下來,浸入枕頭裡面,就好似從來不存在過一樣。這是他離開之後,我第一次哭,我想,大概也是最後一次了。
天,亮了。昨天打濕的衣服,我的衣服比較大個,大寶的衣服比較小個,所以他的幹了我的還有一些沒幹。我也沒扭捏,直接穿了以前留下來的衣服,順便把屋裡收拾回原來的整齊的樣子,就像沒有來過一樣,悄無聲息的出了這個房間。
出門打的直奔酒店,提了包,連大寶都不想坐,直接坐了原來的的士驅車幾百公里回崇陽去。
這一次回去,我是回去收拾東西的。一回去,我就拽了我媽的袖子,問:「媽,您想出國嗎?」
在回崇陽的路上,我就查過了加州的天氣。地中海氣候,夏季炎熱乾燥,高溫少雨,冬季溫和多雨。冬季氣溫5到10度,夏季21到27度。我覺得,這樣的天氣,很好。我也在百度上看過圖片,藍天白雲,的確很好。我想出國,這是突如其來的想法,我想躲到一個遠遠的地方去,獨自把孩子拉扯長大。
接下來的時間,就用在打理行李上了。tom的房子已經過戶給我了,接下來的時間,就去辦各種簽證各種證件。我後來又回過一次城,我拜託老同學幫我把蘭馨苑的房子,和我娘家的房子,連同我的車子,一起處理了,換算成現金,讓我慶幸的是,這一年夏天的房價,還算穩定,那兩套房子也很不錯,雖然賣的急,也不至於特別虧。
七月份的時候,卓欣然給再次回城的我,打了一個電話,如今,有我號碼的,恐怕只有她了。
她說她與徐端瑞準備結婚了,因著徐卿瑞那事兒在那裡,也沒想大肆操辦,兩個人只想安靜的領個證旅行結婚算了。我聽了,不勝唏噓,說實話,在我心中,只要給我一個普通的能給我一輩子的男人,沒有盛大的婚禮,一切只都安安靜靜的,我也是願意的。
雖然沒有婚禮,我也不至於連祝福都沒有。我在自己昔日的那些珠寶里,挑了一對以前很少戴的水滴碧玉耳環。說不上多麼貴重,這是蔣良當年送我的禮物之一。在我與他還是夫妻的那些年,每次過節的,他不管人在不在,禮物是一定要送到的。但是現在,這東西已經用不上了。我的皮膚不好,耳朵天生敏感,耳洞打了很多年也沒好起來,什麼耳環都不敢戴,久而久之,這些東西也閒置了,拿來送卓欣然,也是很好的。
與卓欣然見面的那日,她帶來了徐端瑞。這是蔣良的婚禮之後,我與他的第一次見面,如今的他,相對於婚禮時見到的他,氣色上好了不少。想必,是愛情滋潤的緣故吧!
徐端瑞沒有我灑脫看得開,他乍一看到我,還是有點尷尬的。但是,這些年,我最學得會的東西,就是笑臉逢迎。我想了辦法化解了他的矛盾,我們三一起吃了頓飯,好久沒有的感覺。這樣的場景再現,就好像當年還在上大學的時候,他是我的男朋友,卓欣然是我的閨蜜,我不願不陪男朋友,卻又舍不下閨蜜,我們三人一起吃飯的感覺。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從我的男朋友,變成了我閨蜜的未婚夫,哎,唏噓的感覺。
吃完飯,自然是他們回去,我回酒店。這兩個月,我每次回城都是住酒店,家裡我準備給賣了沒回去住,而蔣堯家,我是再也不敢去了。在某一次回酒店的路上,我曾經在十字路口碰到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我以為是我眼花了,可是我一晃神,那人卻又不見了。我不會承認,雖然我努力不往心裡去,卻又忍不住心痛如絞。
我捨不得,我不舍。可是我總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同在一個城市,我再也沒有見過蔣堯,也沒有見過蔣良一家人。我的生活,趨於平淡,開始籌謀著離開。
八月份到來的時候,當從萬米高空中降落,當我站在加州的土地上的時候,我不由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初來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也是難為我媽了,一把年紀,還在為我學英語,學日常口語。
我在從前留學美國定居加州的學姐的幫助下,找了一份工作,靠著從前大學時的底子,也不算太差。我媽在家幫我帶小孩,我手上拼拼湊湊也還有那麼多錢,所以,除了語言不通,生活也不至於難過。
我在這個離家千萬里的地方,心境開始平和,昔日的那些命運多牟的轟轟烈烈的過往,連同那個叫**情的東西,都被我埋到心底。就這樣平平淡淡的,也很快樂。
十月份的時候,已經再加州呆了兩個月了,已經慢慢的學會習慣,這裡的一切。公曆的十月,在中國是農曆的八月,八月十五的中秋節。雖然在異國他鄉,可我心中仍舊有一種忘不掉的情懷。那一日,如往常一樣,下班開車回家的路上,路過華人超市的時候,買了一盒很貴的看起來很誘人的包裝精美的月餅。我想,該拿回去給我媽慶祝一下,如今雖然只有我們母女在這裡,但是該有的喜慶,還是一樣不能少。
回到家,推開院門,院裡樹下陪著大寶做遊戲的一個男人的背影,晃花了我的眼睛。一瞬間,我的眼裡迅速的沁出霧氣,我以為,是我眼花了,就像在國內的時候十字路口的那次偶遇一樣,是我眼花了。
我揉揉眼睛,旁若無人的喊道。「媽,我回來了,吃月餅。」
那陪著大寶在做遊戲的幻影,猛地一頓,他轉過身來。他臉上的笑容,是實實在在的。他朝我招了招手,笑了。「嗨,漫漫,我回來了!回來你身邊了!」
我的眼眶裡,瞬間掛滿了淚。中秋月圓人團圓,我是何其有幸,才得以他陪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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