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內外交困

  這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體會到諸事不順的感覺，在單位里已無法感受從前那種如魚得水的自在，因為我在陳姐休假期間的疏忽，我和陳姐的關係降至冰點，我試著做了一些努力，但陳姐的反應始終是淡淡的，不再像從前那樣事事關照，開始有些公事公辦的味道。

  單位的同事們都是人精，這種微妙的變化大家都能察覺得到，於是我與大家之間工作上的協調變得沒有從前那麼順暢，以前一兩句話就能麻利爽快幫忙做好的事兒，現在都推三阻四不願意幫忙。有那麼一刻，我深刻體會到這種人情冷暖。

  斯達原本一個月就能回家，卻以為有一家分店發生了意外而推遲。我這一個月的日子真是內外交困叫苦不迭。在單位累，回到家更累。無聊的斯達媽媽居然特地養了只貓作為寵物，生平最怕貓的我每一晚聽到它的叫聲嚇得在被窩裡瑟瑟發抖。洗衣，做飯，拖地，事事親力親為，還得應付斯達媽媽的各種情緒。

  

  她對我終究還是不滿的，我花了周末一天的時間做的飯，她嫌菜的味道太淡米飯太硬；我忍著心裡的恐懼替貓洗澡結果貓極力掙脫用貓爪在我手上劃下深深的一刀疤痕；我陪她去醫院攙扶著她她一把推開我說她自己會走；後來，張阿姨乾脆請了長假，照顧她和貓的責任全部落在我身上……我真的要崩潰了！

  我的腦海里開始浮現起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時候舒畫和我親生父親還沒有離婚，記憶中的她臉上寫滿了悽苦，印象最深的便是她邊做著飯邊流淚的樣子……我覺得現在的我，突然就變成從前的舒畫了。

  忍吧，舒畫說，這是人生畢竟的過程，是從單身過渡到已婚的磨合期，忍著忍著就會有出路，忍著忍著就過去了。至於職場，誰的職場能夠一帆風順呢，誰能一路風光呢？

  我唯一能大吐苦水的對象就是關小河了，也只有她那裡，能夠容納我所有的歡笑和淚水。關小河說：「給陳姐送禮吧，她之所以現在對你差點事兒，就是因為你不夠殷勤。別端著架子，別想著和上司之間能有感情。社會就是這麼殘酷，她捧你你就是個杯子，她摔你你就是個渣子。炎顏，以後對誰都要花心思。這一點，陳伊咪比你強多了。她經常會給我打電話問好，雖然我們之間聊的話不多，但足可見她在每一個人身上下的功夫有多深。」

  關小河這麼一說，我才察覺，陳伊咪的確如此，她時不時會來找我，哪怕沒有什麼話好聊，她都會來我的辦公室里坐坐。她漸漸擺脫了從前大家對她的印象，慢慢地不單單是陳姐，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接納她。她的確是一個很懂得用心的人。

  關小河臨走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她說：「你們那種單位，就只有陳伊咪這樣的人才能夠長久。江湖水深，炎顏你還得歷練啊。」

  回去後我開始琢磨關小河的話，我試著拋棄自己的心理包袱，我主動去陳姐那裡請教問題，不管她態度如何我依然表現出一副謙遜有禮、洗耳恭聽的樣子；我不再像從前那樣很少和其他同事交談，我也開始沒事便湊到一邊閒聊幾句，哪怕他們聊的無非是哪裡的衣服最近打折之類的沒有營養的話題；我開始不再從心理上排斥陳伊咪和小高，我試著像從前那樣和小高輕鬆地聊天，和陳伊咪說更多的話……一周後，我發現事情都開始慢慢改觀。

  關小河說得對，不是我人不好，是我用的心不夠。

  這一天下班，陳姐終於主動叫上我，「妞，下班後陪我逛街啊。你的眼光好，幫我挑幾件衣服，生孩子之後就沒買過衣服了。」

  我連忙應允，臨下班才想到我還要照顧斯達媽媽，只是陳姐這裡我真的不能怠慢了。我於是硬著頭皮給斯達媽媽打電話：「阿姨，晚上我單位加班，我給您叫份外賣行嗎？我趕不會去做飯。」

  她的聲音當時就不悅了，「你一個主持人晚上加什麼班，不是都提前錄播好了麼？行了，不用給我叫了，我晚上不吃，等你回來做吧。」

  說完，她就掛掉了電話。我只覺得眼前一陣烏鴉飛過，***這伺候人的活兒我還真是幹不了。等就讓她等著吧，我還是先陪陳姐要緊。心裡琢磨了琢磨，下班了我就乖乖去陳姐辦公室等她了。

  沒想到，不一會兒，陳伊咪也來了。陳伊咪看見我也在，便笑著說：「我就說陳姐比我面子大，好幾次叫你和我逛街你都不陪。這委託陳姐一叫，你看你就有空了。」

  陳姐微微一笑，邊整理著手上的材料邊說：「炎顏這姑娘性格是好，就是清高了一點。沒事多和伊咪一起玩玩，你們兩都是同齡人，又都是我們台里炙手可熱的紅人，互相提點著些也是好的。」

  「知道了，姐。你還在忙什麼呢，要不要幫忙？」我連忙殷勤地回答道。

  陳伊咪笑著走了過去，徑直幫陳姐一起理材料，一副非常熟絡的模樣，「你們最近也在核對這些呢，我們組裡也是。陳姐我幫你分類，這些我都經手過，我比較熟悉。」

  臥槽……我頓時有種被甩了好幾條街的侷促感。不過能怎麼辦呢，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去，裝作很自然地說：「我也來幫忙吧。陳姐這些東西怎麼你親自整理，交給小松不就好了麼？」

  「他做事那麼大條，我可不放心。還是自己親自過目一遍比較放心。」她邊麻利地分門別類細細核對，邊這樣說道。

  「是啊，這些文件比較反鎖，而且一點都不能出錯。我每次都檢查好幾遍才放心交上去，要不然錯了一樣，程序就麻煩多了。」陳伊咪附和地說道。

  「嗯，你做事特別細心，那天你幫我寶寶換尿褲我就發現了。你年紀輕輕的，勤快倒是特別勤快，小高沒找錯人，你這樣的性格適合做老婆。」陳姐毫不掩飾自己對陳伊咪的欣賞，似乎全然忘了一開始對她的心存芥蒂，我心裡又是「咯噔」一下。

  好不容易陳姐的東西終於理好了，我一看時間都六點了，終歸還是不怎麼忍心，於是打電話給家附近的餐館讓送幾個可口的小菜到家裡去。打完電話後，我開著車帶著陳姐和陳伊咪一起去了商場。

  陳姐問我：「你這給誰叫外賣呢？你媽過來了？」

  我搖了搖頭，「不是，我未來的婆婆。」

  陳伊咪頓時聲音大了許多，「什麼？你們已經結婚了？」

  我連忙搖頭，「還沒有，有這個打算。」

  陳姐笑著說：「恭喜啊，你們算是修成正果了，不容易。伊咪，你和小高也要抓把緊呢。」

  陳伊咪的神色有些恍惚，「啊」了一聲，然後說：「我和小高……還是太早了。我覺得女人還是先把工作做好要緊，其他都是次要的。不過炎顏就不一樣了，她男朋友是高富帥，嫁過去就可以享福做富太，也不用像我們這麼拼命工作。」

  

  「噢……怪不得感覺炎顏最近工作的勁頭大不如從前呢，原來是這樣。那小伙子我見過，的確不錯，一表人才。只是我覺得女人不管找什麼樣的男人，都得有自己的事業，要不然沒有安全感。伊咪，咱兩的看法比較相同。」陳姐的話里開始有些酸酸的味道，我知道她和張哥是拼搏了很多年才在這個城市紮根的，聽到這種嫁富二代做富態的信息總是難免會有些羨慕嫉妒恨和不屑。

  陳伊咪說話果然厲害，句句話都沒有針對誰，卻句句都說到了點上，快狠准，一點點把我從陳姐的心裡否決掉。怪不得小高對我越來越冷，她肯定也在耳邊吹過不少陰風。

  「陳姐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和他結婚也不是因為他的家世，是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我兩的事你也知道一點的，之所以沒提過他的家世，是因為我覺得那不重要，重要的就是我們兩個人合不合得來。」我連忙為自己辯解，只是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太毒，我的解釋都變得有些牽強。

  陳姐很怪異地笑了笑，「我也沒說什麼，女人能嫁個有錢又疼自己的男人最好不過了，可以少奮鬥很多年。哪裡像我和你們張哥，奮鬥這麼多年，把我都耗老了不少。」成功後的人大概最喜歡憶苦思甜了，陳姐免不了回憶一下艱難的曾經。

  「是啊，炎顏最幸福了。陳姐，我以後怕是也和你一樣呢。你可得多教教我，我要像你一樣好好升華自己，不依附於男人。」陳伊咪嬌笑著挽住了陳姐的手。

  「你也很幸福啊，小高家庭條件也很不錯的，雖然不是富二代但是衣食無憂。炎顏命好，哪裡是一般女人能有的福氣。」陳姐說話的強調越來越排斥我，似乎我已經不再是她喜歡的那個炎顏了。這樣下去，我真的危險了……

  「小高怎麼能和斯達比，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人家斯達用現在的絡名言來說，那叫男神。小高也就是一般人。」陳伊咪的話里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小高的鄙夷和對斯達的高度讚美，我不知道陳姐有沒有聽出來，但是陳姐卻只是諱莫如深地笑了笑，並沒有為小高辯解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