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被煮熟的人

  成伯自己居住的船屋，在龍牙盪的一干船屋當中無疑是最破爛。

  他眼睛看不見，很多東西不好收拾，船板周圍都是破破爛爛的布料和塑料補的補丁，船艙里沒有任何家具，昏暗而低矮。

  唯一完好的是一條毛毯，油膩膩的，那是成伯睡覺的地方。

  不知道為什麼，我坐在這裡身體愈發的不自在，鼻翼里那股嗆鼻的腥味越來越濃。

  「老伯啊，龍牙盪這些人怎麼就走了？這裡生意不是很好？」我盯著成伯佝僂的背影，用很隨意的口氣問了一聲。

  轟！

  一聲雷響，震得船屋嗡嗡震顫。

  成伯的臉色在黯淡的光線下愈發陰暗，他背對著我，手裡面拿著菜刀咚咚咚的剁下去。

  

  刀鋒雖鈍，可砸得青菜汁液飛濺。

  老人手上的力量令我咂舌不已。

  「這些人，哼，都走了好，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成伯搖著頭，他忽然冷哼了一聲，語氣里有濃濃的不滿。

  「不是好東西，該死！」

  成伯又開始剁魚，手上的菜刀將砧板剁得哐哐的響，一片寂靜中，我心都莫名的跟著哐當作響。

  我感覺面前的孤寡老人成伯太偏執了，心中有太多說不出道不明的怨恨……

  「來，吃！」

  小煤爐上的鋁鍋熱氣騰騰，嘟嘟的冒著泡，成伯將那鋁鍋端起來咚的一下放在我面前。

  他手很髒，可沒想到做出來的東西卻香味濃郁。

  我鼻翼里鑽進這股香味之後，只感覺渾身每一個毛孔都舒爽。

  不知道為什麼，面前的東西居然讓我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有了進食的欲望。

  「好東西哩，新鮮著哩，不趕緊吃？用小鍋悶了大半天。」成伯催促我一句就沒理我了，轉過身，又開始去剁魚。

  我心中感動，成伯也有熱心的一面嘛。

  不過我來這裡是找那個母體的……

  這個念頭沒有堅持多久，我就被身體裡的饞蟲勾引得不能自已，趕緊拿起面前的碗筷，揭開那黑黝黝的小鋁鍋蓋子，一股濃郁的肉骨香味鋪面而來。

  這上面飄蕩著一層藕，香味醇厚，幾根粗壯的筒子骨上，能看到澄澄的骨髓。

  幾片白肉掛在骨頭上肉香四溢。

  外面風雨如晦，能在這裡吃棒子骨火鍋，簡直人生樂事。

  我吞了口口水，夾起一根筒子骨，在上面狠狠咬了一口。

  這一口下去，我滿嘴都是香味，只是這肉的味道偏甜，還有點酸，油膩膩的，仿佛是粘在舌頭上，給我一種很古怪的感覺。

  忽然間，我看到了肉上面的東西之後就感覺不對，肚子就一陣翻江倒海，有一股強烈的噁心湧上來。

  這……這是人肉！

  在蟲師基地里，有大量的各種生物肌體、臟器，其中許多都是蟲孢寄生體的身軀。

  他們的身軀雖然內臟沒有了，可其他的東西包括肌肉卻還在，而且都是人肉。

  我對於這肉塊的肌理、紋路實在太熟悉不過了。

  而且這味道，跟我昔日嗅過的一次人肉味道一模一樣。

  我不禁一陣毛骨悚然，即便此刻我身體發生了變化，但心理認同上還是覺得自己是個人。

  吃人肉會被我本能的排斥，所以感覺異常噁心。

  我壓抑住衝動站了起來，面前的成伯依舊背對著我，佝僂著背脊低頭剁魚肉，完全沒有察覺到我的異狀。

  「好不好吃啊，給你吃的是好東西啊小吳……嘿嘿……多吃點。」他低著頭，嘴裡嘀咕著。

  恍恍惚惚的，我感覺成伯低垂的嘴角掛了一絲詭譎的陰沉笑容。

  這時候，我才發現船艙的角落上方，那靠近黑色船篷的木架上掛著一個東西。

  那東西是半截人的軀體，從小腹到雙腿都保持完整，一個大鐵鉤子勾進了血肉當中倒吊著。

  你媽的，老畜生啊！

  我肚子再次翻江倒海，嘔，剛才吃進去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

  「你不喜歡我做的東西？不吃就算了，你吐出來做什麼？小吳，你賠我的肉！」

  頭頂上方，成伯的聲音帶著恨意。

  我驟然就聽到一陣風聲呼嘯。

  以我此刻的身體素質，雖然沒有抬頭也能察覺到是成伯撲了過來。

  我幾乎野獸般一個地滾，咄的一聲悶響，我剛剛趴著的地方，船板上出現了一把鋒利的菜刀。

  這一刀勢大力沉，整個船板竟被劈開，咕嘟的一道道墨綠色的水侵了出來。

  我心頭一驚，好猛的力量。

  剛才那一刀如果是跺在我頭上，即便是身體有母孢，恢復力不錯，恐怕也要嗝屁。

  面前的成伯手裡提著刀，，亂糟糟的頭髮下，眼神很古怪，迷茫、瘋狂、快意……還有某種對血肉的渴望。

  他一刀沒有砍中，佝僂著背脊吼了起來，搶上前一步猛的將船板上的菜刀拔起來，帶起凌亂船板木屑，向我正面一刀刷的劈砍過來。

  他眼睛中，浮現出了無數的血絲。

  這些血絲還在跟蟲子似的蠕動著。

  我心中一緊，這……成伯不是人了！

  菜刀眼看就到了我面前，此刻我徹底放開了顧忌，順手抄起地上的小鋁鍋，裡面還有熱騰騰的人肉湯汁，劈頭蓋臉向成伯甩去。

  面前的成伯兇狠衝過來，速度很快，這一下子他來不及躲閃，整個人全被滾燙的肉汁燙到。

  可這傢伙連哼都沒有哼一聲，竟是幾下子抹開了手上被燒得滾燙的血肉。

  他這一抹，那被燙傷的地方皮膚紛紛掉落，暴露出了裡面紅白的血肉，即便是如此，他都跟沒事人似的。

  不過此刻我已經箭步上前，長腿如鞭，勢大力沉的狠狠抽在他胸上。

  我這一腳勢大力沉，劈出了凌厲的風聲，以此刻的身體素質，我爆發力足足有接近七八百斤的力道。

  一腳下去絕對一頭牛都能夠踢暈。

  抽中人的話，就跟一條鐵棍子砸下去。

  可面前的成伯被我鞭腿砸到胸膛之後，竟只是踉蹌了幾步，沒有倒下，反而伸出雙手將我腿給扛住了。

  吼！

  這老頭簡直不像是個老人，仿佛是一頭洪荒猛獸覺醒。

  我的腿部就感覺到了一股莫可抵禦的巨大力量湧來，身體一輕，連腿帶人整個一下脫離了地面……

  砰，我直接被成伯扛著腿甩飛到船壁上，整個船壁都被震得木板飛濺，裂出一個很大的口子。

  我全身痛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