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8）

  大結局（8）　　　　裴毅直直地盯著裴以恆燦若星辰的雙眸，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認識自己這個兒子。不得不說，他著實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眼看著一切就要塵埃落定了，他居然說他要放棄。

  「為什麼？」裴毅需要一個被說服的理由。他如今才發現，自己完全看不懂這個小兒子。

  裴以恆的表情多了幾分嚴肅認真，還點感慨萬分。「熙和這次出事讓我充分明白，金錢、地位和權勢並不能解決一切問題。比起這些，還有更重要的人和事值得我去做。」

  比如，守護著他愛的人，給她一份安寧幸福的生活！

  本書首發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裴毅又盯著他看了半響，才問：「你考慮清楚了。」

  「是。」

  「給我點根煙。」裴毅突然轉移了話題。

  裴以恆抽出一根煙遞給他，又掏出打火機替他點上。在煙霧繚繞里，看到父親鬢角的白髮，他越發地覺得這個決定是對的。不能再為這些死物浪費更多的時間，人生苦短，還是把更多的時間留給值得的人吧。

  裴毅默默地抽完一支煙。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道：「我知道了。沒什麼事兒，你先出去吧。」

  裴家這麼大一個攤子，不是說給誰就給誰的。裴氏是裴家幾代人奮戰出來的成果，必須有個妥善的方案，不能敗在他這裡。

  裴以恆離開書房，到客廳去陪著雲妙風。

  「你們爺兩背著我又密謀點什麼？」雲妙風拿起水果刀切了一塊哈密瓜遞給他，一邊試探著問道。

  裴以恆很解決了那片哈密瓜，擦乾淨手指，然後攬住雲妙風的肩頭。「媽，我要是做回以前那個窮小子，你會不會不認我這個兒子？」

  雲妙風愕然地盯著他。好一會兒，總算確定他不是開玩笑的。「你是乞丐還是國家元首，不還是我兒子？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麼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這麼多年籌謀、算計和拼殺，眼看就要功成名就了，怎麼在這個時候提出放棄？難道，是林熙和提出來的要求？

  做為一個母親，雲妙風當然希望裴以恆是裴家的繼承人。哪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功成名就，成為人上人？她也不例外。

  「媽，用裴家的一切換你跟老頭子的彼此相伴，你願意嗎？」

  看似不想關的一句話，雲妙風卻瞬間明白了。她心裡不太舒服，但也沒有特別難以接受。到了她這把年紀，又經歷了裴毅的昏迷不醒，她比年輕人更懂得什麼才是最重要的。「這是你自己做出的決定，還是熙和的意見？」

  「是我自己的意見，我還沒有跟她商量。經過她這次出事兒，我算是明白了，好好守著身邊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可以放棄，也都可以慢慢地得到。我有足夠的自信，只要我想，我就能創立另一個裴氏。怎麼樣，對你兒子有信心嗎？」

  「當然。」雲妙風長舒一口氣，覺得這個孩子真正地長大了。他還這麼年輕，卻已經懂得了很多人到死都不明白的道理。她還有什麼說的？當然是全力支持他了！「不過，你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你可以一無所有，但必須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想保護的人。否則，你的選擇就沒有意義了。」

  「這個是自然。」他不是傻子，不會一腔熱血湧上來就不顧後果地去做。他必須保證前路暢通，還要保證有後路可退。

  雲妙風伸手摸了摸他的肩頭。「那就放手去做吧。你說得對，能夠跟自己在乎的人好好地過日子，這比什麼都重要。」

  「老太太，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是天下最好的母親？」

  雲妙風笑彎了眉眼。「這個還真沒有。記著，以後每天都要說一句甜言蜜語來哄你媽我開心，否則你就是不孝！」

  裴以恆：「……」

  甜言蜜語應該是對老婆說的吧？哪個男人每天都對著媽媽說甜言蜜語？又不是要討奶喝！

  離開裴家大宅的時候，裴以恆的腳步分外的輕快。他就像是放下了一個巨大的包袱，終於可以輕鬆上路，享受前路無限的風光景色。

  把著方向盤，裴以恆的嘴角始終勾著一抹輕鬆愉快的弧度，他沒有去裴氏，直接開著車回了別墅。此時此刻，放下了所有的包袱，他只想將她擁入懷中，分享彼此的體溫。也許還可以一起談談，關於未來的計劃。

  林熙和雖然已經出院了，但這一次傷得太重，裴以恆就逼著她在家裡再休息一些日子。她本來不同意的，無奈他臉皮夠厚、用計夠無賴，她只得敗下陣來。不過，知道他這是心疼她，她也就不再跟他唱反調了。反正，她本來就不是個工作狂。

  裴以恆離開之後，林熙和就端了一壺茶，一盤水果，再拿了一本書坐到落地窗前的躺椅那享受悠閒的時光。因為心情好，她看書也看得津津有味兒，不一會兒就著了迷。

  裴以恆的車子剛進別墅的大門，就看到落地窗前手持書卷看得全神貫注的女子。她身穿一襲白色的裙子，長髮及腰，微微低著頭，幾縷調皮的髮絲遮掩了眉眼。遠遠看出，這就像一幅充滿了古典氣息和書香氣息的水墨畫，美得驚人。他迫不及待地就想要衝上去，將她擁入懷中，輕憐密愛，生生世世糾纏不休。

  將車子停進車庫，裴以恆一路跑進屋子，又跑上樓梯。到了二樓樓梯口，他才刻意放輕了步子，一路躡手躡腳地進入臥室，悄悄地靠近正沉迷書海當中的愛人。然後，他有些驚詫地發現，讓她愛不釋手的居然是一本文學作品，而不是醫書。他不動聲息地閱讀了一小段，更加驚愕地發現，居然是一本言情小說。他媳婦兒什麼時候轉性了？

  「裴三少，你還打算偷看多久？」林熙和突然放下手裡的書，轉頭眉目含笑地凝望著他。就算她沒看到人，也沒聽到什麼動靜，可是他身上的氣息源源不斷地竄到呼吸里，她不可能不發現他的存在。

  裴以恆低頭，拿下巴去扎她。不過因為今早把鬍子料理乾淨了，這一招沒有成功使出，他於是在她的唇上用力地親了幾口。「什麼時候發現的？」

  「你剛靠近的時候。自從上次之後，我覺得你身上的怪味兒一直沒有消去。」

  裴以恆對著她哈了一口氣，然後一把將她拉起來，又摟著她一起躺進懶人椅里。

  夏日的陽光很毒辣，但是室內有空調，隔著玻璃吹著空調曬太陽，倒是個不錯的選擇。當然，前提是懷裡有個惹人愛的媳婦兒！

  「這麼快就回來？我還以為你會在那邊吃午飯呢。」他要是不回家，她計劃做個面就當做午餐了。

  「老太太有老爺子陪著，老爺子有老太太陪著，我當然要回來陪我媳婦兒了。」

  林熙和哭笑不得，含笑睨著他，道：「你這是繞口令呢？」

  「沒有。我這是在發表愛老婆宣言。怎麼樣，有沒有感動得一塌糊塗？」

  林熙和將他湊過來的大腦袋推開，明眸內是止不住的笑意，面上卻是實打實的嫌棄。「感動沒有，毛骨悚然倒是真的。」

  裴以恆撲上去對著她一頓亂啃。「好哇，居然敢這麼說你男人，看我怎麼懲罰你！」

  「哇——」

  兩個人鬧騰夠了，裴以恆才摟住她重新躺好，氣息都有些亂了。「如果我放棄這裡的一切，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到國外，或者國內某些比較適合生活的地方，過些安穩的日子？」

  林熙和愣了一下，有些吃驚地抬起上半身來看他。相似的話，他曾經跟說過好幾回，但那都有些玩笑的意思，至少不是短時間內去實現。但此時此刻，裴以恆的語氣十分嚴肅認真，跟以往不同。「怎麼會突然下這樣的決定？」

  「說不清楚。可能是你出車禍嚇到我了，讓我清楚地意識到生命很脆弱，一輩子很短暫，應該花更多時間去享受生活。否則等哪天翹辮子了，一定會有很多遺憾吧。」

  林熙和無意識地把玩著他的衣扣子，不得不說，她沒想到裴以恆會有這樣的想法。一直以來，她都當他是開玩笑的。就算要實現，那也只怕要到他們已經垂垂老去的時候。

  「怎麼，你不喜歡？」裴以恆凝視著她美麗的眼眸，有那麼一點忐忑。他做好破釜沉舟的準備了，到頭來卻要告訴他這場戰爭根本不會發生，心情多少有些複雜。

  林熙和知道他誤會了，忙笑著搖搖頭。「不是，我只是有些意外。我是這樣想的，如果你是真的已經到了歸隱山林的那種心態，那麼我很贊成你這麼做。如果你只是為了遷就我，那完全沒有必要。因為，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狀態。我想，只要我們互相尊重、互相珍惜，我們生活在哪裡，我們做些什麼，都不重要。你說是嗎？」

  她一直都知道，男人天生就是野心勃勃的動物。裴以恆不過而立之年，要他現在就像個老頭子似的過田園牧歌的生活，未免有些殘忍。

  「你現在還年輕，該是大展拳腳的時候。我說的大展拳腳，並不是指裴家的這些鬥爭。以你的能耐，就算完全不依賴裴家，你一樣可以做出一番成就。我相信，你是真心想跟我過些田園牧歌的悠閒生活。但我覺得你還是應該趁著年輕，去實現你的計劃，或許也可以說是野心。否則，你終究會遺憾，甚至後悔。」

  「你真的這麼想？」裴以恆捧住她的臉，看到她黑玉般的明眸里布滿了柔情和真誠。

  林熙和盈盈一笑，他能為她做到這個份上，她已經心滿意足了。他願意為她犧牲，她又何嘗不願意為他再等幾十年？就像姑姑說的，愛情也好，婚姻也罷，都是需要包容、遷就和犧牲的。在付出中，你能夠感受到索取所不能給與的那種滿足和快樂。

  「當然。我是真的享受目前的生活狀態，所以你也不需要有顧慮，放手去做你想做的吧。我記得上學那會兒曾看到過一句話，它說：『是男兒就該趁著年輕殺出一條血路，方能不虛此生。』我覺得，它還挺有道理的。」

  裴以恆靜靜地凝視著她許久，突然在她臉上密密麻麻地印下無數的吻。末了，他低頭與她額頭相貼，道：「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林熙和只是輕輕柔柔地笑，並不接話。她只是希望兩個人的感情能夠長及一生，並為他們的未來做點什麼。她不能總是享受他的付出。

  「不過，我可能真的不再攪和到裴家的這趟渾水裡去。就像你說的，自己建立一個王國也不錯，省得別人一提到我，首先想到的是裴家三少。」提到這個，裴以恆突然在心裡喊了一聲「糟糕」，面色頓時糾結起來。「媳婦兒，我要是有一個大秘密忘了告訴你，你會怎麼樣？」

  林熙和挑了挑柳眉，從他懷裡坐了起來，說：「我先去拿條小皮鞭。一會兒你招供的時候，你說一個字，我就抽一鞭子，直到你說完為止。」

  「這麼狠？能不能酌情減刑啊？」裴以恆苦哈哈著一張臉。

  「可以啊，未來半年，你睡客房或者客廳。哦，酒店也可以。」

  裴以恆立馬收回可憐兮兮的表情，抬頭挺胸，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那你還是用小皮鞭狠狠地抽我吧。」她那點力氣，抽一頓是小事。要是半年不讓他碰，他會瘋掉。

  林熙和見他這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反倒繃不起臉面了。不過，她真的去找了小皮鞭了。沒找到小皮鞭，就拿了他的皮帶，啪啪啪地在地上打。「說吧，你又藏了什麼大秘密？你在外面養了個女人，還是養了個兒子？」

  「那絕對沒有。首先聲明，在對婚姻的忠貞上，我絕對沒有任何秘密。」

  「嗯哼。」林熙和哼哼兩聲，又啪啪地打了幾下地面。

  裴以恆被這個啪啪啪的聲音弄得心裡發毛。「媳婦兒，我怎麼覺得你有玩的潛質？」

  「你可以選擇繼續顧左右而言他，我也可以選擇放棄小皮鞭懲罰。」

  裴以恆嚇得趕緊一把抓住她的「小皮鞭」。「別！千萬別放棄！」

  「那還不快速速招來？」啪啪，又是兩聲。

  裴以恆正了正表情，十分認真地看著她。「聽說過t市的和熙地產嗎？」

  「當然。」水水還開玩笑說，那家公司的老闆沒準是她的愛慕者。旋即，林熙和眼睛大睜。難道，水嫩真的猜對了？「不是，裴以恆，你不是要告訴我，你就是那家地產公司的老總吧？」

  「媳婦兒，恭喜你猜對了！我那時候就想著，以後咱們結婚了，咱得養得起老婆和孩子吧，所以就弄了個小地產公司來玩玩。」

  林熙和錯愕地瞪著他，半天也沒辦法回過神來。這人，難道他真的在她還什麼都不知曉的時候，就已經在計劃兩個人的未來了嗎？

  裴以恆見她這副反應，心裡有點兒沒底。「媳婦兒，你真的生氣了？我真的不是故意隱瞞，只是一時沒想到這件事。你要是生氣了，就拿皮帶抽我吧，千萬別跟我說什麼分開之類的屁話。」

  林熙和回過神來，看進他一望不到底的眼眸里。她想，她何德何能，得他如此珍而重之的對待。心裡酸酸軟軟，鼻子也有些發酸，想落淚的前兆。她突然將臉埋到他懷裡，努力地調整情緒。

  你曾說，你很久很久之前就認定了我。而我一直保持懷疑的態度，以為那不過是你的一句玩笑。原來，這一切竟是真的。

  你曾說要捧我在掌心裡，細緻呵護一輩子。原來，它不是一句輕飄飄的甜言蜜語，你早已經在默默地實踐。

  此生此世，何德何能，蒙你垂憐。

  此時此刻，若你仍不嫌棄，請握緊我的手，永遠不要再放開。

  就在裴以恆放鬆警惕，以為事情就這麼矇混過關的時候，林熙和突然一把推開他，手裡的皮帶在地上狠抽了兩下。「好好想想，還藏了其他秘密沒有。要是有，趕緊一併招供了。我一次性抽個夠，省得以後又費力氣。」

  「媳婦兒，真沒有了！看在我只有一個秘密的份上，求組織給我酌情減刑。」

  林熙和徹底地給他逗笑了。這一笑，面色就很難再繃回去了。她捏著皮帶，語氣十分嚴肅認真。「我記得，和熙地產在你回到裴家之前就已經存在了。也就是說，你先創立的和熙地產，然後才回到裴家。既然自己做那麼好，為什麼還要回來？」

  原來他才是和熙地產的幕後boss，難怪商業界一直都在傳言，和熙地產的boss很神秘，向來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有被逼無奈，也有我的不甘心吧。裴以琛他們知道了我的存在，就不可能不採取任何行動。我如果一味退讓，只會自取滅亡。再後來，或許我也忘了自己的初衷，慢慢地迷失在這場爭鬥裡面。我不斷地找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告訴自己一定要贏！你知道，名利場是很容易讓人迷失自己的，我或許也是這其中的一員。」

  林熙和曾經也有過野心，所以她能明白那種心情。更何況，裴以恆是個有能耐的男人，男人的野心遠勝於女人。為了滿足這份野心，許多人不擇手段，也不惜一切。相比之下，裴以恆其實還算清醒，他至少沒有到喪心病狂的地步，也沒有捨棄他在意的人和物。

  今天，他敢於直面自己的這份野心，並承認自己曾經迷失，就說明他已經徹底清醒了，也算難能可貴。

  「你想清楚了就好。」最後，她只有這麼一句。說多了，未免太過矯情。

  裴以恆將她抱緊了，不停地親著她的髮絲。「想清楚了。我以後要是再犯糊塗，你就拿小皮鞭狠狠地抽我，抽到清醒為止。」

  「這種勞心勞力的事情，我才不干。」

  「那不行，這事兒必須你來干。你看吧，必須要脫了衣服抽才會疼，才會有驚醒的效果。我性感十足的身體，自然只有我媳婦兒你可以看！換了別的女人，萬一她獸性大發撲上來，那我豈不是貞操不保？那是絕對不行的！所以，媳婦兒，這事兒就辛苦你了。」

  

  林熙和拼命抿緊嘴唇，才沒有笑出聲來，但胸腔很明顯在震顫了。半響之後，她勉強繃著臉道：「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試一試吧。」

  於是，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裴以恆一把將她抱起，轉起圈圈來。我差點偏離了一開始就定下的軌道，所幸我沒有偏離太遠，所幸你還在我懷裡。僅憑這個，我就要感謝上蒼的恩賜。

  「裴以恆，停！停下來！我快暈了！」過了一會兒，林熙和哇哇大叫起來。這種高頻率的轉圈，就像遊樂場裡的刺激運動，她最不喜歡了。

  裴以恆逐漸放慢速度，直到停下來。

  林熙和暈頭轉向地趴在他懷裡，整個人都軟了，還有點噁心。不過，感覺很快樂。她終於明白，當你完全想通了，放下了，快樂是如此的簡單。

  「對了，你媽媽沒意見嗎？」林熙和始終覺得，雲妙風是非常希望裴以恆能夠成為裴家的下一任當家人的。這既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期望，也是在某種程度彌補了她小三上位的缺憾。

  「要是從前，她肯定會有意見。如今，她也看開了。」

  林熙和點點頭。「那就好。」每個人都看開了，放下了，挺好的。

  ……

  裴以恆雖然打算把這個爛攤子給丟開，但也不是那麼簡單的。畢竟他在裴氏身兼要職，許多重要的合作項目也都是他在負責。

  林熙和看著躺在被窩裡，哼哼著不願意去上班的男人，簡直哭笑不得。他這樣子，哪裡有一個商界精英的樣子？這分明就是一個幼稚的小孩兒！「你不去上班，怎麼賺錢養女人養孩子？你要是養不起他們，他們可是會跑的。」

  說完，她撥弄著長發，腰肢搖曳地下床去，撒下一片誘惑。

  裴以恆：「……」

  等裴以恆去了公司，林熙和就自己開車去看林晴朗。兩個人都是劫後餘生，現在回想起來，仍覺得心驚膽戰。

  林晴朗的身體恢復得比林熙和還要快，但是沈策借著這次機會，又開始妄想入侵她的生活了。這不，她明明可以去公司了，他卻使出渾身解數逼她在家裡休息，好聽話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倒。她被念得煩了，也就沒心情去公司了。

  見到林熙和來，林晴朗如獲大赦，趕緊以說悄悄話為由，把沈策給轟了出去。生怕沈策又回頭似的，人家前腿剛出門，她後腳就砰地把門給關了。

  林熙和忍笑看著姑姑像是終於把一群蒼蠅趕走了的誇獎表情。「有這麼嚴重嗎？姑父是真的關心你。」

  「我消受不起！」林晴朗一臉的敬謝不敏，揮蒼蠅似的揮了揮手。「我跟你說，愛一個人的時候，他上廁所的味道你都覺得是香的。你要是不愛他了，他連在你面前露個臉你都覺得面目可憎。」

  「不是應該這麼說的嗎？你不愛一個人了，他連呼吸都是錯的！」林熙和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覺得姑姑這樣子特別的可愛。「姑姑，你最近是不是在看小說啊？我怎麼覺得你越來越像言情小說里的女主角了。」

  「去去去。我這把年紀了，還看什麼言情小說。就是昨天晚上無聊，看了一會兒電視劇。而且還看得我怒火中燒，特想罵人。你說，女主角除了會哭還是會哭，結果身邊所有的男人都喜歡她。我就鬧不明白，喜歡她什麼？難道她掉眼淚的時候真的那麼梨花帶雨，傾國傾城？所以說，現在的編劇都是腦子進水了，編出來的東西完全經不起推敲。最要命的是，這分明是在禍害祖國下一代！」

  林熙和的笑意越發的遏制不住，見她越說越氣憤，便伸手在她肩頭上輕輕地拍打。「別這麼激動。教育祖國下一代靠的是父母和學校，而不是這些肥皂劇。」

  「我就是鬧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把人都當傻子呢？」

  「大概是因為，傻子比較快樂吧。」

  林晴朗翻了翻白眼。「好吧，我被你說服了。話說，今天風和日麗，怎麼不跟裴以恆到海邊去度假？」

  「他要去公司啊。咱們兩是病號剛痊癒，所以才可以偷懶。」

  「也對。你先坐一會兒，我去泡茶切水果。難得有空，心情也不錯，咱們母女兩好好地喝茶聊天。」

  「嗯。」

  林熙和放鬆身子靠在沙發里，看著落地窗外白花花的陽光，只覺得心裡最深最陰暗的角落都被照射到了。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展示在陽光下，感覺特別好。

  「看來，你今天心情很不錯啊。」林晴朗見她完全放鬆的姿態，便露出欣慰的笑容來。這兩個孩子折騰了這一遭，有什麼心結都解開了，以後應該就不會再鬧騰了。

  林熙和也沒直起身體，只靠在沙發里笑。

  「看到你這樣，我就放心了。以後可別再這樣了，我這顆心臟可受不了。」當時接到郭楚寒的電話，林晴朗還算冷靜。急忙忙的拿了錢包就要出門，在門口的時候心臟就劇烈地疼了起來，摔倒了。

  林熙和馬上靠過去，抱住她的胳膊，將腦袋靠在她肩窩裡。「以後再也不敢了，你要好好的。」

  她都不記得姑姑是第幾次心臟病發了。心臟這東西就是一個機器，反反覆覆地出問題，久而久之就要磨損，最後會徹底罷工的！光是想，她就止不住心裡顫抖。

  「只要你們好好的，我自然就好好的。行了，都過去了，不提這個。」

  「嗯。」林熙和輕輕應了一聲，靠著她，也不說話。夏末的午後，這樣靠著自己的母親，一起曬太陽說點窩心的話，是一種很幸福的體驗。

  良久之後。

  「裴以恆說，他想放棄裴家下一任當家人的角逐。」

  林晴朗頗為吃驚地看向她。「怎麼突然有這樣的想法？難不成，他想帶著你一起歸隱山林，過點男耕女織的生活？」

  林熙和忍不住笑。歸隱山林，男耕女織，聽著就很有喜感。「他是這麼說的。不過，我沒同意。我覺得，男人正值壯年的時候，還是應該全力以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當然，我指的不是裴家的這場鬥爭。以他的才能，他完全可以自己開闢一番天地。」

  「你這樣想是對的。年輕的時候不好好干一番事業，老了是要後悔的。何況，裴以恆絕非池中之物，默默無聞地過一輩子未免太可惜了。至於男耕女織那種生活，偶爾去度個假嘗試一番是不錯的，但不能天天這麼過。在我看來，這完全是一種消極逃避的人生態度。」林晴朗拍了拍她的腿，表示贊同。

  感情濃時，誰都覺得只要跟這個人在一起，哪怕每天粗茶淡飯也是幸福。可事實上，這種生活只能在想像中，或者偶爾過一過。若是成為一種常態，很快就會厭倦，還有可能連累得兩個人的感情也不再。

  「嗯。」

  「那他真的要放棄裴家的一切嗎？費了這麼多的年華這麼多的心血，他真的能甘心？」

  「我沒確切地問。反正，我覺得都沒問題。」

  「也對。這些男人的事情，就讓男人自己去操心吧。咱們女人就出門逛逛街，在家喝喝茶，保持貌美如花就行了。這是昨晚電視劇里的台詞，正確版好像是這樣的：女人要永遠貌美如花，男人才會好好地賺錢養家。雖然劇情很不靠譜，但這句話還有點道理。」

  林熙和吃吃地笑，眉眼裡有點調皮之意。「我怎麼覺得，你這是回歸家庭婦女的行列了，三句話不離電視劇。」

  「我本來就是家庭婦女，只不過咱不靠男人生活而已，所以腰杆子永遠挺得直直的，也不怕被男人拋棄！」

  林熙和：「……」

  在林晴朗家裡一直待到吃完午飯，林熙和才離開。車子還沒發動，就接到了賀千羽的電話。於是，回家的計劃改為去她們從前經常光顧的那家咖啡廳。

  「熙和，這裡。」

  林熙和一進門就見到賀千羽站起來對她招手，面上是盈盈的笑意。

  「我已經幫你點了，你以前每次來都喝的那款。」賀千羽相信，林熙和的選擇不會變，她是個特別專一執著的人。

  「謝謝。」林熙和發現，賀千羽變了。自從那件事之後，賀千羽面對她一直都是那種畏縮不前的態度。今天，她卻變得十分的坦然，仿佛兩個人真的回到了最初的狀態。

  賀千羽又熱情地道：「剛剛送上來的，嘗嘗。說起來，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地方還是老樣子，東西的味道也沒變過。在這個什麼都來得快去得快的年代，還真的挺不容易的。」

  林熙和微微笑著點點頭。「總有些東西能夠長久的。」

  「你說的也是。」賀千羽得到她的回應，表現得很開心。她自己解開了心裡的那個結，不再作繭自縛。她不知道熙和還能不能像從前那樣待她，無論如何，她會拼盡努力。漫長的一生里，很難再有一個這樣真心護著她的朋友。

  林熙和端起咖啡，悠閒地喝了一口。還是熟悉的味道。

  這裡的咖啡杯更新換代了好幾回，但一直都是那個款式，顯得十分長情，也充滿了懷舊的感覺。

  「我本來約了水水的，不過她今天沒有空，我們三個人只能改天再聚了。」

  林熙和下意識地想問「你找我有事兒嗎」，可最終這話被她扼殺在喉嚨里。既然前塵往事都已經放下了，沒必要再執著於這一件事。於是她靜靜地喝著咖啡，等賀千羽自己開口，訴說來意。

  大約過了五六分鐘，賀千羽才終於看著她，以鄭重的口吻道：「熙和，對不起。我一直想真真正正地跟你說一聲，對不起。」不待林熙和開口，她又說，「說實話，我現在回過頭去看，也覺得自己那麼做很不道德，而且還很蠢。可當時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覺得沒有這個人活不下去，一定要把他據為己有。什麼強扭的瓜不甜，什麼愛得太卑微終究是沒有好結果的，不管別人怎麼說都沒用。剛好當時有人找我，說可以幫我得到他，我鬼使神差的就答應了。我知道，你們肯定覺得那時的我很面目可憎，其實我自己現在也這麼認為。夜裡躺在床上想起自己做的這些事，我都止不住臉紅。我也知道，現在才來求你原諒，還妄想重拾當初的這份友情，未免有些無恥，也有些異想天開。可我總覺得不能就這麼放棄，哪怕不能完全回到當初，做個普通朋友也好。」

  林熙和一直靜靜地凝視著她，聽著她說的每一個字，卻一直沒有給予回應。她不是有意為難賀千羽，她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說「過去的一切就過去了，我們還跟從前一樣」嗎？這種劇情只可能存在於電視劇里。就算賀千羽會不斷努力，她也願意給這個機會，那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人生不是用電腦播放視頻，可以一鍵還原。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承受得住。」

  林熙和有些好笑，她以為自己會責罵她嗎？「我沒有什麼特別想說的。我只是覺得，任何事情都要有個過程，需要耐心去等待，去經營。」

  「謝謝你。」賀千羽不笨，懂得她這話背後的意思。她靜靜的喝了幾口咖啡，又道，「我們可能要離婚了。這是我自己下的決定，具體還沒跟他談。不過，我想他肯定會如釋重負吧。」

  林熙和喝咖啡的動作一頓，錯愕地抬眼看向她。但很快，她又恢復了淡淡的表情。再深的執念，也終究會被現實的無情給磨滅的，所以這並不不奇怪。「你想清楚了？」

  「嗯。他愛的人始終是你，就算我們天天同床共枕，他也還是看不到我的存在。他勉強自己跟我過日子，不過是因為他的責任心太強。我就像一個巨大的包袱逼他背著，導致他寸步難行，深受折磨。我們再繼續過下去，也是彼此折磨，倒不如放手讓彼此都得到自由。我知道，你跟裴三少過得很幸福，他永遠都沒有機會得償所願。不過我想，沒有我的束縛，他終究會遇到另一個能夠讓他心動也為他心動的女子。」

  林熙和倒覺得，賀千羽現在在走另一個極端。她正要說話，卻被一旁電視屏幕里的實時新聞給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裴以恆他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