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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為難之局

2024-05-09 01:37:09 作者: 神羅丶

  陳憐生出身醫藥世家,對於醫術藥理的研究,頗有造詣。

  宵雲公主重生,高興的不僅僅是罹恨一人,一直陪伴幫助他們的陳憐生,亦是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陳憐生的喜悅,是沒有理由的,在他的思維之中,能救人性命,能予人幫助,便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這二十餘日裡,陳憐生為助罹恨復生宵雲公主,亦算得上忙前忙後,聚魂陣圖材料,各種珍奇藥物,罹恨的飲食等等,皆是陳憐生奔波勞碌。

  世上卻有無緣無故不求回報的好心,如若不信,那便看一看藥君樓公子陳憐生。

  「婧雲姑娘,你昏迷二十餘日,如今雖醒,但身上傷勢未愈,肺腑功能未復,你雖餓了,但那些大補或大膩的食物,是萬萬吃不得的......」

  冰火判官二人亦是豪義之人,不但不計較宵雲公主和罹恨尋仇之事,對二人反倒竭力幫助,這間雅致清淨的別院,偏居於天地府衙中,遠離喧囂,乃火判官烈雲歌為宵雲公主準備的療傷之處。此時,宵雲公主倚在床頭,罹恨正在餵她吃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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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食物,皆是陳憐生親手做的。

  陳憐生將一些精心準備的食物一樣樣的遞到罹恨面前,罹恨再餵給宵雲公主。

  宵雲公主吃得飽了,陳憐生又去盛了一碗湯藥過來,道:「婧雲姑娘,你脾胃功能雖未復原,但這碗湯藥我已細細配過,你喝了亦不會有何不舒服。」

  宵雲公主微笑點頭,這位名叫陳憐生的公子哥,倒真真算她見過的最溫柔細心的人物,其溫文爾雅,關懷無微不至,若論善心之人,陳憐生定排的上號。

  罹恨接過那碗湯藥,對陳憐生誠摯謝道:「多謝陳公子了。」

  陳憐生只是微笑點頭,待宵雲公主將一碗湯藥喝了大半之後,便起身接過藥碗,道:「罹恨少俠,我要去看我娘親啦,婧雲姑娘你安心修養,不出半月,身上傷勢定可無礙。」

  世上總有些人,好得莫名其妙,亦有些人,惡得毫無道理,宵雲公主看著陳憐生離去的背影,略有感慨。

  她今日尚是首次見得陳憐生,這個藥君樓名門公子,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桀驁氣質,溫文爾雅,善良醇厚,實是一少見的人物,也難怪能在短短數日中,與罹恨相交為友。

  宵雲公主挪了挪身子,往床頭靠了靠,目光回到罹恨身上,道:「臭小子,救活我,很難吧!」

  罹恨笑了笑,點頭道:「卻是不容易!」

  你倒真箇老實,宵雲公主莞爾一笑,續道:「你可知你將我救活,實是給了我一個老大的難題?」

  罹恨雖涉世不深,卻並不愚笨,聽得宵雲公主此言,又見其哀怨神情,立刻明白她話中所指,他聲音低了些許道:「你別找冰火判官復仇,好麼?他們夫妻二人,實是仁義無雙的前輩,他們二人不涉天下紛爭,縱然與你師門有所仇怨,亦該是因那八戒碑文而起,只怕是你師門過錯更甚......」他見宵雲公主漸漸嘟嘴,聲音又小了許多,「若無冰火判官相助,我決計救不活你......」

  罹恨至今仍然不知,宵雲公主會尋冰火判官死斗,其實並非是她自己與冰火判官有何仇恨,而是全部為他!他不知此中關節,此刻生怕宵雲公主固執,仍要尋冰火判官復仇。

  他是個極不會求人亦極不會勸人的人,是以一番勸解的話兒,說得沒頭沒腦吞吞吐吐,最終還被宵雲公主打斷。

  宵雲公主打斷罹恨,呼吸冷聲道:「我若讓你不尋太宗皇帝李世明復仇,你可聽我的?」

  罹恨一愣,沉吟許久後道:「我想說我聽,可你知道的,我不願騙人,我縱使如今不尋太宗皇帝復仇,日後亦會尋,師尊之仇,我是無論如何也要幫她去討的。」

  宵雲公主輕輕低頭,沉沉道:「若按你的說法,太宗皇帝李世明亦算不得壞人,他雖過河拆橋,但也給予蒼生前所未有的安寧與繁華,他或負了許多人,卻並未負這天下。」

  罹恨不得不承認,從古至今,歷朝歷代,平天下福澤蒼生之帝王,能與太宗皇帝李世明比肩者,寥寥無幾。

  太宗皇帝李世明自登基為帝,中土大唐帝國之興盛,鎮四海,懾蠻夷,百姓安居,政治清平,國富民強有目共睹,天朝上國巍然屹立!

  千古一帝,絕非誇大!

  罹恨不得不承認,宵雲公主所言不虛,李世明為登帝位,雖負了神魔舊人,卻還了天下一番盛世太平。

  宵雲公主緩緩道:「你說冰火判官與我師尊家人之仇,冰火判官或無差錯,我並不否認!但太宗皇帝李世明與你師尊之間,誰對誰錯?你可比得清?你感恩於師尊,定會尋太宗皇帝復仇,其中對錯是非,你皆會拋諸腦後,那我又何嘗不是?你定會為你師尊復仇,我亦要為我師尊和家人復仇,一般無二的道理,拿來勸阻我麼?」

  仇恨面前無是非對錯,立場之前無正邪之分,同一件事情,在不同人眼中,有不同的模樣,是非恩怨亦是如此!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罹恨能明白,可明白又有何用?他早知太宗皇帝李世明絕非良人,但自己師尊卻也絕不無辜,過往恩怨如何,他不能分辨,但這段恩怨中,他卻會毫不猶豫的站在自己師尊的這一邊!

  若論伶牙俐齒,十個罹恨亦比不上一個宵雲公主。

  短短的幾句話出口,便迫得罹恨不知該口勸阻。

  宵雲公主故作微怒表情,心中卻嘆息連連,暗道:「臭小子啊,我不想騙你的,可我不得不繼續騙下去,你一身秘密,牽連極大,我若不繼續騙你,放任你回返塞外,來日你定成另一個魔帝水靈風般的人物。」

  她心頭好疼,對罹恨本是感激感動,卻不得不違心欺騙,世上之事多無奈,莫過於此。

  罹恨被宵雲公主問得啞口無言,不知從何去反駁,張了幾次嘴想說些什麼,可最終都不知從何開口。

  這有何可說,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憑何去強求宵雲公主做到?

  二人相對無言許久後,罹恨才楞楞開口道:「我說不過你的,一直如此,但這一次,我得攔著你......我若不攔你,你還得死一次。」

  他緊緊的盯著宵雲公主,認真道:「我不確定你再死一次,我還能否救得活你,所以我無論如何也得攔著你,定不會讓你再尋冰火判官的麻煩。」

  罹恨最初本不願攔阻宵雲公主,因他覺得,自己與宵雲乃難得的朋友,朋友之仇,不出手相助已是不仁,若出手阻攔,那便是不義。

  可他若不攔,宵雲公主必死無疑。

  他救過一次,知曉其中艱辛,再救一次,他連一分把握亦沒有。

  權衡利弊之下,他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宵雲公主胡來,縱使宵雲公主會因此恨他,也比讓她丟了性命要好。

  宵雲公主故作冰冷表情,呵了一聲道:「你憑何攔我?你算得我什麼人?自己都執意尋仇,又憑什麼來攔著我?」

  罹恨聽得心都在抖,他一時之間,竟一句話都答不上來。這句憑什麼,仿佛是這個世間最為鋒利的兵刃,刺得他心絞痛!

  許久之後,罹恨道:「我們是朋友啊,就算不是......我亦算得上你救命恩人,你欠我一條命,我怎能放縱你去尋死?我要尋太宗皇帝復仇,那是我有殺他的法門,可你呢?憑什麼去尋冰火判官復仇?」

  宵雲公主毫不遲疑,針鋒相對道:「你能殺太宗皇帝李世明?好,你來與我說說,如何去殺?煉魂心典?你若不能憑此控制太宗皇帝親近之人,絕無半分殺他的機會。不說國師李績的通天修為,亦不說衛國公靖帥的鎮魔寶塔,便是那三十六不死玄甲衛,你連一個也奈何不得,你與我說說,如何弒君?如何殺神?」

  琴棋雙絕柳如夢如今被掌書童子帶回崑崙,宵雲公主欺騙罹恨說她殺了文成公主,罹恨自是認為文成公主已死,如此算來,卻尋不到一個可控魂之人,如此,他卻無辦法去殺太宗皇帝李世明。

  宵雲公主武功修為不及罹恨,但其辭鋒之銳利,句句堵得罹恨啞口無言。

  罹恨不得不承認,如今局面,他殺不了太宗皇帝,不說長安宮牆守衛森嚴,亦不說國師李績,便是太宗皇帝那三十六個不死衛,便令他無可奈何。

  當年天帝帝俊鑄造三千不死魔兵,憑此征戰九霄四海,墮神封兵之後,三千不死兵亦被其封印,後被西王母帝語花解印。這些不死魔兵乃煉體之術最完美的傑作,無魂無魄,不死不滅,威力不窮。

  西王母帝語花於十三年前陰謀敗落之後,三千不死魔兵被天帝帝瑤送入帝語花撕裂的虛空之中,獨留了三十六具。而如今,這僅存的三十六具不死魔兵,便是時刻保衛太宗皇帝李世明的不死衛。

  若論修為,那些不死衛每一具都如神魔,只是無魂無魄,無人以魔兵印璽駕馭,便與死屍無異。

  罹恨哭笑不得,終是意識到與宵雲公主鬥嘴,實乃自討苦吃,在她口中,就算毫無道理她亦能說得占盡道理,何況此番她還有理。

  宵雲公主見罹恨一臉窘迫,心頭雖萬分悲傷無奈,卻也不由暗笑,心頭暗暗道:「臭小子,你要與我爭,可不是自討沒趣麼?」

  她話鋒銳利,看似是執著於尋冰火判官復仇,但其心中真實目的,卻非如此,道:「罹恨啊,我欠你一條命,我並不會賴掉,日後若有機會,定會還給你......可你若因此而阻攔我尋仇,別怪我翻臉不認,你自己都知,師尊之仇便是赴湯蹈火亦要去尋,你卻轉頭便來阻我,好沒有道理。」

  他奶奶的什麼才是道理?罹恨覺得他自己已被宵雲公主說得暈頭轉向,心頭暗罵自己好蠢,想了想輕輕皺眉道:「我不和你說了,我也說不過你,但我不會讓你去尋冰火判官復仇,你恨我也好氣我也罷,我絕不會眼睜睜的看你去送死。」

  宵雲公主心頭一暖,雙目發酸,她壓下感動,暗暗想著,傻小子講道理講不過我啦,仇啊恨啊,愛啊念啊,本就是這世間最沒道理的事情,有何可講?

  故作氣憤道:「你好不講道理!」

  罹恨低頭不語,心頭暗道:「這次我怎也不能與你講道理啦,若講道理,只怕你又得死上一次。管你有沒有道理,攔著你便是道理。」

  宵雲公主此時一言一語,看似是在爭取復仇的權力,實際心頭算計,卻非如此,她同罹恨爭論,只是為了表明,無論如何,她都會繼續復仇。這便是她此時的目的,而她心頭之全部算計,此時才剛剛開始。

  二人沉默了許久,宵雲公主才輕輕一嘆,道:「不與你爭有沒有道理了,反正無論有沒有道理,此時我也沒力氣去尋冰火判官復仇,不是麼?」

  罹恨回心一想,卻是如此,宵雲公主剛剛聚魂重生,哪裡有什麼力氣去尋冰火判官復仇?這一番爭論,此時倒顯得毫無意義。宵雲公主暫時無法尋仇,罹恨終是鬆了一口氣,面上神色稍緩,道:「你傷勢不輕,該得安心修養,你殺了文成公主,朝堂絕不會與你罷休,明日我便帶你另尋個去處,可好?」

  宵雲公主聽得險些笑了出來,心道:「臭小子在與我耍心眼呢,怕我尋冰火判官復仇,想將我帶往遠處,好拙劣的心機。」她故意皺著眉頭,作沉思狀許久,方道:「我知你是故意想將我帶走,讓我遠離冰火判官,但這話是沒錯的,這裡......我們怕是待不下去的。」

  冰火判官仁義,自不會計較宵雲公主先前的冒犯,但罹恨認為,國師李績既已遣分魂化身前來,那便是已知他們行蹤,此處是決計不能再待下去的,不然不僅她與宵雲公主安危有恙,就連冰火判官,亦會被其牽連。

  帶宵雲公主離去,這倒也不是什麼機心。

  宵雲公主想了想道:「可你能帶我去哪兒?藥君樓麼?只怕哪裡是瞞不過洛陽天策府的,臭小子啊,你與我說說,你能帶我去哪兒?」

  罹恨啞口無言,他本就於中土不熟,往日裡都是天為背地為席,走到哪裡算哪裡,可如今宵雲公主的身體狀況,又怎受得起這些顛沛流離?

  帶宵雲公主去哪兒?這倒成了當下一個老大的難題,罹恨皺眉苦思許久,亦想不出一個合適的地方。

  宵雲公主早知罹恨無處可去,方才有此一問,見罹恨窘迫模樣,輕輕一嘆道:「去問你方才那位朋友,借一艘船罷,偌大洛水,該可供你我躲避幾日,待我傷勢好轉,我再回來尋冰火判官復仇!」

  她說著說著,目光忽地凌厲,續道:「朝堂?國師?皇帝?他們不來尋我,我亦要去尋他們!」

  罹恨一聽,心頭頓時開朗,舟船於洛水而遁,無顛簸之虞,於宵雲公主傷勢無礙,洛水浩渺,亦可供他與宵雲公主藏匿幾日,待得宵雲公主傷勢穩定,再作其餘打算,倒真箇算是如今最好的法子。

  藥君樓富甲天下,陳憐生心地善良,又將罹恨當作知己好友,自會借他一艘船,供其離去。

  忙點頭道:「這法子極好,一會兒我便去尋陳公子幫忙。」他口中這般說,心頭卻道:「傻丫頭真箇不知天高地厚,她未見過國師李績之通天修為,不知其蓋世造化,憑她的本事,連國師李績一掌也接不下來,談何尋仇?待我將她帶離天地府衙,怎也要想方設法攔她,不能讓她平白無故的丟了性命。」

  罹恨心中想法算盤,宵雲公主幾乎不用怎樣去猜,就能推測得分毫不差,而罹恨有如今之想法,亦全部都出自宵雲公主的暗中引導。

  她實是在引導罹恨,走向一條由她規劃的路,而罹恨此時,卻一無所知,在這條宵雲公主布置的道路上,走得一無所覺。

  宵雲公主引導罹恨定下離去方法後,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眨了眨眼道:「那你現在與我說說吧,說一說......這二十多天裡,遇到的人,遇到的事,以及遇到的疑惑。」

  自宵雲公主被冰火判官重傷到今日聚魂重生,已是過去了整整二十四日。

  這些日子裡,罹恨無意中踏足了最詭異的迷局,遇到了最神秘的人物,亦經歷了最不可思議的故事。

  疑惑?罹恨如今滿心皆是疑惑。

  可這些故事,這些疑惑,歸根結底,都要落在一個人的身上,那便是書寫故事布置迷局的那個神秘白衣面具人!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是由他而起,而所有的人物,皆是由他引來。

  罹恨覺得,這些他想不通疑惑,或許宵雲公主能夠想通,因在他的心中,宵雲公主便是他見過的最為聰明的人物。

  他神色漸漸嚴肅,道:「你知道玉尊一脈麼?」

  其實,在離開鐵律塔前,陳夫人已同宵雲公主說了許多這些時日中發生的事情,這些事情幾乎囊括了罹恨這些時日所有作為,包括罹恨如何求陳昭雲和冰火判官相救,以及國師李績的分魂化身前來,還有罹恨身上的秘密。

  但這些事情中,是欠缺那面具人和柳如夢入魔的事情的,因罹恨歸來後,亦未細說此事。

  是以此時,宵雲公主尚是首次聽到玉尊一脈這個詞語。這個已經於三百年前消失的傳承,終再一次出現在了越來越多人的視線里。

  宵雲公主微微一愣,訝道:「誅心鏡,問心訣,三百年前被大黑天帝子宮女帝三菁秀滅門的道門玉尊一脈?」

  罹恨輕輕點頭道:「正是!」

  宵雲公主心頭一跳,暗暗苦笑,心道:「這天下的故事,總是往預料之中在發展。」

  她想了想認真道:「臭小子,你且將我死過去後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與我說上一遍,一件也不許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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