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雙生之魂

  道魔兩門素來水火不容，功法經典亦是大相庭徑，但世事有無常，天意多巧合，道門玉尊一脈不傳功法問心訣，與魔門帝子宮一脈煉魂心典，便是這個世間最大的笑話。

  問心訣練心修靈，成元神遊天外，因失傳多年，世間少有人知其究竟，但根據傳聞歷史可知，問心訣若大成，便可以元神鎖他人之心，控他人之體，實與帝子宮煉魂心典極其相似。

  但兩種功法終歸不同，問心訣乃是以天地為大洪爐，萬劫練幾身不死心，大成便可神遊天外逍遙自在。而煉魂心典卻是練他人之魂奪他人之體，幾身魂識不滅，萬物皆可為體。

  這兩種功法似是而非，深奧繁雜，與一般武學功法大相庭徑，一練心，一練魂，卻皆不練體，千年來修至大成者寥寥無幾，而修至大成者，皆近乎不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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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煉魂心典之所以廣為人知，乃因三百年前魔門帝子宮不世天帝御天三尊三菁秀憑此功法大亂中原，十三年前天帝帝瑤又以此功法起死回生，有此二人於世間覆雨翻雲，才造就了煉魂心典的不世威名。

  而道門問心訣於三百年前玉尊身死後便失傳，道門各脈再無人習，時至今日，天下對於問心訣，已是鮮有人知。

  殿君令羽宸乃魔門當代英才，大黑山魔城各脈對他皆寄予厚望，是以他習得帝子宮一脈絕學煉魂心典，也並不是什麼令人驚奇的事情。正因他習得煉魂心典，昨夜趕至童山，見柳如夢毫髮無損，卻昏迷不醒，且四周邪魅殺死濃重，令羽宸自然而然便認為柳如夢是被人以煉魂心典中鎖魂之法控制。

  鎖魂之法於煉魂心典中，並不算高深門道，令羽宸百般方法取得冰判官傅長琴信任之後，便欲以煉魂心典之功法搭救於柳如夢。

  他是真真切切的想要救柳如夢，可便是這份真切急迫之情，令他沒有覺察其中詭異之處，貿然出手相救，竟造成了如今這可怕的局面。

  令羽宸愧疚道:「全都怪我......我若再細心些查探，定能看出問心訣與煉魂心典間功法的差異，也不止令如夢大家變成如今可怕模樣。」

  罹恨心頭一顫，心寒道:「怪你不得，有人早已布置好了迷局，在待著你踏進去呢！」

  他已然理通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逐漸看清了一個龐大而又精密的陷阱迷局。

  令羽宸和傅長琴皆皺眉問道:「何人？」

  罹恨道:「便是救了我的那個面具人，他先劫柳如夢，並提前傳信於少將軍薛湛，引其來救，他於百花樓船之上布下誅心幻境，等待著薛湛的到來。而童山之處，位於洛陽已東，殿君自塞外馬不停蹄的慌忙趕來，必經此處，他便將被問心訣控心的如夢大家放置於此，以滔天死氣為引，待殿君到來，見此情形，必以煉魂心典搭救如夢大家，殿君一但這般做了，便等於親手將如夢大家變作神魔般可怕的人物......」

  這定然就是面具人對今夜一切的精密布置，罹恨在理清了一切之後，不但不絕心頭豁然，反倒覺得更加壓抑，眉頭不展道:「他於劫持如夢大家之前，以牽著少將軍薛湛的鼻子走了半年之久，已有六人死於他手，他究竟為何如此？今夜他劫如夢大家，引來你等，又有何圖謀？要殺你們麼？可他與你們又有何仇？」

  面具人今夜舉動，實在是太也可怕，他劫一人，便引來了塞外中土，朝野江湖中諸多顯赫人物，罹恨無從推測，他究竟為何如此？

  令羽宸亦是滿心疑惑，愁眉道:「在下雖為陰陽聖殿殿君，但年少才薄，未深入江湖，不該有此可怕仇人，實在猜不到究竟何人與在下過不去。」

  傅長琴道:「且不忙說這些揪心問題，我等現下必須解決的，是如夢大家之異狀。」

  令羽宸陡然回神，應道:「還當如此，如夢大家因在下冒失舉動變至如此，在下即便粉身碎骨，也當救她復原。」

  罹恨亦將萬般疑惑拋諸腦後，心道:「師尊曾說，如夢大家乃十三年前最為奇特的人，她手無縛雞之力，以凡人之軀，令眾生敬服，令神魔側目，師尊既然這般說了，那如夢大家定然是不會武功的，可她如今功力強我十倍不止，且以風雨圖錄呼風喚雨，這究竟是為何？即便令羽宸因急迫心情犯下冒失舉動，亦不該令一個不會武功的平凡女子，轉眼便變作神魔。」

  他百思不得其解，即便問心訣與煉魂心典水火不容，亦不該令柳如夢產生如此詭異可怕的變化。

  兩種功法相悖，至多令人走火入魔經脈不堪重負而亡，怎會把一個不會武功的凡人，變成呼風喚雨的神魔？

  罹恨心頭一定，柳如夢的詭異變化，該不是因問心訣和煉魂心典，這兩種功法，至多是她詭異變化的引子。

  有念及此，心頭忽然一陣狂震，忙道:「二人可知，如夢大家曾死過一次？」

  冰判官傅長琴皺眉，卻是不曾聽過。

  令羽宸卻是面露訝色，恍然道:「十六年前，如夢大家為救帝君水靈風，曾與天帝帝瑤前往嶺南妙音谷，遭天師徐世績操控的不死魔兵突襲，險些魂飛魄散......」

  他一邊說一遍皺眉，這並非是因疑惑，反而是因心中疑惑逐漸開朗，有些時候，疑惑解開了，意味著的，並不是豁然開朗的輕鬆愉悅，而是那隱藏在疑惑背後的可怕陰謀。

  令羽宸因想對了方向，竟連話都斷了，滿臉恍然的表情亦被驚懼所取代。

  傅長琴道:「後來如何？」

  罹恨接口續道:「冰判官可知當年水靈風帝君入魔之狀？」

  傅長琴點頭，目中浮現出少有的畏懼，道:「不知疲倦，不知死生，不辨是非，不認六親，且修為大增，幾近天下無敵，動手則不死不休。」

  這便是當年的魔帝水靈風入魔後的模樣，宛如一具殺人機械，令山河皆懼。

  罹恨道:「當年如夢大家為究水帝君入魔之根源，踏遍天南地北，終不知緣由，直至其後雨師玉青雅重生，水帝君玉蓮之體護墓之人身份浮現，方知其乃雨師以清風玉蓮和聚魂陣圖創造的一個不死之人，無魂無心，唯有神識。是以雨師玉青雅重生出世，便以古神之法控其心智，將他變成了一個殺伐機械。」

  罹恨所說的這一段隱秘往事，乃是當年魔門五帝之首水靈風的過往，當年水靈風本不是一個邪魅嗜殺之人，雖為查其身世來歷入魔門，卻從不參與天下紛爭三門道統，身負無敵功法，卻獨善於世俗之外，真真算個奇人。

  便是這樣一個奇人，一夜之間竟變作了一個冷血無情的殺神，且不殺別人，只是天涯海角的追殺一人，而他追殺之人，便是當年的平陽公主李靜怡。

  這些往事傅長琴皆知，雖看似與如今柳如夢情況毫無關係，但細細一想，便知其中關聯，實在不輕。

  傅長琴皺眉道:「當年如夢大家如何活下來的？」

  令羽宸苦笑道:「當年水帝君忘了天下人，亦忘了自己身份，卻獨獨沒有忘卻如夢大家，他可殺天下人，卻唯獨不殺如夢大家！如夢大家與天帝帝瑤帶著水帝君於嶺南妙音谷遇襲，那時天帝帝瑤並未換體功成，是以功力平平，怎擋得住不死魔兵？如夢大家更是柔弱女子，又怎抵得住不死魔兵之功？便是那時，本如木偶般的水帝君殘識清醒，帶著幾乎斷氣了的如夢大家殺出重圍，離開了妙音谷。」

  罹恨點頭接道:「如夢大家凡人之身，受兩次重創，怎有活命之理？水帝君那時或忘卻了一切，但他定然是想救如夢大家的，是以將如夢大家帶到了長白山中的雨師陵墓中，以雨師玉青雅留下的聚魂陣圖強聚佳人之魂，令其死而復生。」

  他嘆了口氣，頗有唏噓之意，「那時，水帝君是連自己究竟是誰，從何而來都不知道，更別說記得雨師陵墓與聚魂陣圖這些千萬年前的事物，他為救如夢大家，竟於神識被控的情形下，本能的找回了雨師陵墓，用雨師烙印在他殘識中的聚魂之法，令如夢大家起死回生......師尊說得不錯，如夢大家卻是這個天下最讓人敬佩的女子，她以一片真摯芳心，令無魂無心的水帝君生出了人魂。」

  傅長琴聽到此處，終於知曉了罹恨為何要說此時，恍然道:「所以如夢大家的神魂，乃是水帝君所聚！而今日如夢大家的情況，與當年入魔後的水帝君，極其相似。」

  便是如此了，煉魂心典乃是由雨師玉青雅創造的聚魂陣圖演化而來，是以聚魂練魂之道，無人可出雨師其右。

  水靈風便是雨師玉青雅最好的作品，她以清風玉蓮為體生生練出了一個不死不滅的神！

  罹恨道:「水帝君神識源自雨師玉青雅，是以他殘識深處是記得雨師玉青雅的聚魂之法，所以他能救活如夢大家。那時的他，會不會害怕如夢大家再受傷害？是以將自己的一分殘識，放進了如夢大家的神魂之中？成此一魂雙生之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