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彌留

  手術室門口的紅燈亮了沒一會，戴春堂重金從國外請來的專家團隊就到了。

  趕緊把人送進手術室，但也只過了半個小時，他們就出來了。

  「病人心力衰竭得太厲害，已經回天乏力了。」摘下口罩，頭髮花白的主治醫生一臉抱歉。

  宋譽再度閉上眼，臉上兩行熱淚滾落。

  「不！」

  而聽到這句話，一直縮在一旁的琳達wang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似的，尖叫一聲就往手術室里沖了進去。

  戴春堂幾個人就站在門口，竟然也沒反應過來要攔。

  「算了，讓她進去吧！咱們也該進去了。」戴春堂低聲說。

  他這句話什麼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一面，只怕就是最後一面了。

  

  心情都不由自主的低沉下來，鍾晴眼圈一紅，已經要落淚了。

  戴春堂握住她的手，拉著她走了進去。

  戴春譽在門口徘徊一會，轉頭看看依然抱著頭一動不動的宋譽：「你不進去看看她嗎？」

  「去啊，為什麼不去？」宋譽抬起頭低笑，但這笑意並沒有到達眼底。

  要是平常，戴春譽肯定要旁敲側擊的對他冷嘲熱諷幾句。但是現在，他也沒有心情了。

  魚貫進入手術室，只見顏怡悠已經換了病號服，瘦削的身體躺在寬大的手術台上，臉色蒼白，眼睫微垂。鼻子微微翕動著，呼吸激起微弱。

  聽到腳步聲，她緩緩抬起頭來，看到戴春堂一行人，她勉力泛起一抹淺笑：「大哥二哥，小晴，你們來了。」

  說著，伸長脖子往他們身後看了又看。

  「老三正在回來的路上，馬上就到了，你再等等。」顏怡悠頓時明白了，「好，我等著他。。」

  然後，目光又落在一個人靜靜站在門框邊上的宋譽身上，眼神不由自主的放柔了。

  宋譽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忍不住抬起頭來。兩個人的目光遙遙對上，就再也分不開了。

  淒迷纏綿的目光糾糾纏纏，令旁觀的人都心痛難當。

  鍾晴嗚咽一聲，連忙雙手捂住唇。戴春堂連忙把她攬進懷裡，任她的眼淚打濕了他的高級西裝。

  戴春譽臉上的標誌性微笑消失了。他看似平靜，只是那雙緊緊握起、青筋畢露的拳頭泄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兩人對視許久，顏怡悠才輕輕張口，吐出兩個氣音：「老公。」

  奇蹟般的，宋譽聽到了。

  「老婆！」心裡一陣激動，他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柔夷。

  但是，就在他就要抵達手術台的前一秒，一個身影橫空出世，劈手把顏怡悠的手給奪了過去。

  「小悠！你怎麼了？你為什麼成了這個樣子？這些人都對你做了什麼？別怕，媽媽來了，媽媽現在就帶你走，我們再也不要理這些壞人了！」

  「王媛媛，你給我夠了！」

  本來就夠哀傷了，沒想到這個女人還不看場合的發瘋，一向笑臉對人的戴春譽都忍無可忍，一把把她從床邊抓了過來。

  琳達wang掙扎大叫。「你放開我！我要去找我的女兒！」

  「你都已經害死她了，你還想去哪找她？地下嗎？」鍾晴大吼。

  聽到『死』這個字，琳達wang身體猛一顫，這才抬起頭：「你們胡說八道！我女兒明明好好的，她和我一起的時候好得不得了！」

  「她本來就器官功能衰竭，醒來之後醫生就說她估計不能活過三個月。為了她，我們到處請名醫，買稀有藥材，就是為了給她好好調養。她哥哥還特地從德國請來了最有名的專家，本來都已經定好日子給她看病了，結果你突然跑過來把她給偷走了！你不知道她之前天天都在吃藥嗎？你不知道她的身體很虛弱，不吃藥根本就支撐不住嗎？你不知道她只要超過三天不吃藥，精神就會開始萎靡，超過半個月就救不回來了嗎？你不知道她的身體太虛弱了，根本受不得任何刺激嗎？可是你倒好，你就是把她給藏匿了半個多月，還不給她吃藥，你甚至還這麼刺激她！她能活到現在都已經是奇蹟了！」鍾晴推開戴春堂，走過來指著她的鼻子大吼。

  琳達wang被罵得愣愣的。

  「怎麼可能！她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嗎？我雖然沒有給她吃藥，可是我每天都給她做很多好吃的啊！藥補不如食補，這不是國人常說的嗎？」

  「我呸！」事到如今，鍾晴也顧不得形象了，直接唾了她一口，「你有病你自己食補去。改天你要死了你也食補！」

  琳達wang用力搖頭，始終不肯相信她的話。「你們都是騙我的，我的小悠肯定沒事。上次你們就騙過我一次了，現在你們還想騙我！我知道你們就是想讓我死心，但我再也不會上你的當了！」說著，她又想撲過去拉車顏怡悠，「小悠，你起來，媽媽帶你回家，咱們不在這個鬼地方待了！」

  「你那裡才是個鬼地方！」戴春譽也忍無可忍破口大罵，「你害了我妹妹，還敢在我們跟前大呼小叫？如果不是為了小悠，我現在就恨不能打死你！」

  戴春堂仿佛都凍成了一座冰山。「王媛媛，我們一直看在你是小悠的生母的份上對你諸多忍讓，可是現在看來，我們一開始就做錯了。如果當初在你把她賣給我家的時候我們就解決掉你，後來也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了。」

  想到當初自己困頓交加，各方面求助無門，最終只得抱著女兒找上戴家們，跪在戴家夫妻跟前苦苦哀求，並保證從今往後遠走高飛再也不回來這個地方的情形，琳達wang周身一冷，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戴春堂視若無睹，只繼續冷冰冰的說話：「但是現在後悔也晚了。既成事實，那你就在這裡好好看著！看你到底是怎麼折騰死了你的親生女兒，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說完，瞥了眼戴春譽：「看好她，別再讓她上躥下跳。」

  「好！」戴春譽定定點頭，雙手緊緊牽制住琳達wang的雙臂。

  仿佛是戴春堂的話給了她莫大的打擊，琳達wang突然就跟鬥敗了的公雞似的垂下頭，剛剛還布滿全身的精氣神瞬間被吸走了，整個人都無力的癱靠在身後的儀器上，一雙眼卻依然瞬也不瞬的盯著顏怡悠那邊。

  

  這個時候，宋譽已經大步來到手術台前，一把緊緊握住了顏怡悠的手。「老婆！」

  「老公……」終於再度讓她見到他了。顏怡悠甜甜的叫了一聲，頓時覺得那一股鑽心的痛都沒有那麼尖銳了。

  「老婆……」宋譽低聲叫著，看著她毫無血色的面孔，以及泛白的雙唇，心如刀割。

  「對不起，我錯了。我應該早點把你救出來的。如果我早點找到那裡去，你肯定就不用受那麼多苦，當然也就不會……」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

  剛才是他送她過來的，一路上醫生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她主要是受了巨大的刺激才會變成這樣。之前他也挺醫生說過，她心臟不好，不能遭受太嚴重的刺激。但現在醫生卻說，她被人給狠狠刺激到了。而且明顯狀況已經持續了不短的時間，甚至引起了心臟衰竭。言外之意，就是回天乏術了。

  如果自己能早點過去多好！如果他在接到電話的那一瞬間就出現在她身旁那該多好！那一刻，她還沒有被刺激到吧？

  宋譽在心裡第無數次罵自己的無能。

  當初就保護不了於清瑤，一次次的讓她來給他收拾爛攤子，結果還因為一時氣憤和她吵架，讓她陷入昏迷。而現在，他和她好不容易心心相惜，眼看再往前跨出一步就是海闊天空，結果又出了這種事。

  一切的一切，歸根結底就是他太沒用了！

  他真是枉為男人，居然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如果自己有擔當點，當初把擠出打紮實點，多做點正經事、實事，現在的情況應該不會是這樣的吧？

  「老公。」冰涼的手掌反握住他的手，顏怡悠沖他微微一笑，「你別自責了。這是天意，咱們違抗不了。」

  「什麼天意？明明就是我沒用！」宋譽強忍住心頭的酸楚低聲說。

  顏怡悠搖頭。抬抬手，她下意識的想給他把眼角的濕跡抹掉，但她很快就發現這個動作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難了。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來做這些高難度的動作。笑一笑，說說話，都已經快要耗光她的全部力氣。

  她甚至能感受到生命正在一點一滴的從自己的身體裡流逝。

  果然是要死了呢！

  可是她卻並不覺得害怕，她只是遺憾。她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了，但卻一件都做不成了。

  「三哥還沒到嗎？」她再看向戴春堂。

  戴春堂眼睫微垂。「我再去打個電話問問。」說著除了手術室。

  顏怡悠趁機對鍾晴招手。「小晴，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你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王憲睿，你就放過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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