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愧疚一生

  第一百零九章　愧疚一生

  出事的地方地處百丈高的陡立的懸崖頂端，那輛車翻滾幾圈後，直接沉入水中，露出半截車頭。由於車落得太快，距離過於遙遠，春亮和詩涵根本沒看清是跌落的什麼車。在翻滾的過程中，還甩出了一個人，重重地落在了岩石上。

  「我們過去看看吧？」

  「還是別去了。你不知道當今社會的好人很難做嗎？出了人命關天的大事，萬一死者的家屬把此事賴在我們的身上，我們將如何洗脫？更何況出事的地點離這裡那麼遠，我們來回折騰一趟，夜色都晚了！」

  春亮覺得詩涵說的也不是不無道理，與她就此打住，原路返回。

  

  回到縣城，春亮把詩涵送回家，隨便吃了下晚餐後，就接到芷欣打來的電話。

  「喂，聽說邱主任出事了，你知道嗎？要不我們去醫院看一下吧？」

  春亮震驚了一下，很自然而然地就把此事與傍晚發生的事情扯在了一起。

  兩人來到人民醫院一樓的急救室，外面已經圍著很多他的同事和家屬。

  根據邱主任的一位生意合伙人，也就是傍晚所看到的那位孤舟撒網的那位中年男子所描述，邱主任開著從朋友那借來的北京寶典皮客車運載餵魚的飼料來到懸崖頂上，有一條長長的人工階梯從懸崖頂通往水庫養殖廠房。他在掉頭的過程中，由於操作不當而使皮卡車衝出懸崖。在即將墜落的那一刻，邱主任頓時萌生出跳車求生的念頭。結果打開車門一跳，頭部就撞擊在岩石上，當時血流成河。

  那位生意合伙人當時往下遊方向划去，等到他返回到上游的養殖廠房時，離事故發生的時間已經有二十多分鐘了。他立即把邱主任抄小路背到自己的車中，再把他送到人民醫院進行搶救。

  大家透過急救室門上的玻璃望去，只見邱主任的頭部血肉模糊，戴著氧氣罩，裸著上身，黑色的西裝褲上還殘留著大片的血跡，把白色的床單都給染紅了。

  主治醫生從急救室里走了出來，邱主任的妻子泣不成聲地問道：「醫生，我丈夫怎麼樣了？」

  主治醫生搖著頭，臉上充斥著悲傷的情緒，搖著頭說道：「實話跟你們說吧。病人送得太遲了，他連自由呼吸都不能，能活下去的概率只有百分之十。只能看奇蹟是否會出現了！」

  邱主任的妻子聽到這個並不樂觀的消息，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差點暈倒在地，緊緊地拽住他的胳膊，苦苦哀求道：「醫生，就算是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請你們盡全力救活我的丈夫！我在這裡謝謝你們了！」說著說著，她就跪了下來。

  醫生立刻把她扶了起來，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個我們也不敢保證，只能看他的造化了！」說完，事不宜遲，讓護士們用擔架車把邱主任推到二樓的手術室，準備把他頭顱里的淤血清除掉。

  躲在一角的春亮陷入深深的自責中。如果當初自己及時撥打120報警電話，事情也就不會弄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在手術的過程中，邱主任的妻子和女兒站在窗外，雙手合十默默在祈禱，希望出現一顆拖著一條尾巴的流星巴划過美麗的夜空。

  手術似乎開展得很順利，醫生走出門的那一瞬間，臉上掛著淡淡的淺笑，說道：「恭喜你，你的丈夫可以自由呼吸了！」

  在場的人聽到這個好消息，激動得差點相擁而泣。他的妻子緊緊握住拳頭，嘴裡不停地念叨道：「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

  春亮懸著的那顆沉重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但願他能快點醒過來。

  時間已經不知不覺進入了深夜，同事們都相繼離開，春亮和芷欣也不例外。

  一晚上，春亮好幾次都夢到只剩半個半個頭顱的邱主任從水底下冒了出來，抓住自己的兩隻腳往水底下拽，聲嘶力竭地喊道：「還我命來——你為什麼不來救我——我要拉你一起見閻王——」

  第二天一大早，春亮迫不及待地打了個電話給芷欣，問她知不知道邱主任的情況。可是撥打過去，她卻睡得迷迷糊糊，尚未醒來。於是，他只好立馬穿起衣服，往醫院趕去。到了醫院門口，他就已經聽到了清晰的哭啼聲。到了二樓手術室，他的身上已經蓋了一幅白布單。他的家屬哭得不成人形，聲音嘶啞。

  看來，他還是沒能與死神的拔河中贏過來。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他害人一命，終究該入十八層地獄。人的生命真是太脆弱了，說沒，就沒了。他的心裡充滿了負罪感和內疚感，整日昏昏沉沉、渾渾噩噩。

  

  記得他剛來三開初級中學時，因為忙於瑣碎之事而忘記了自己的生日。邱主任把熱騰騰的餃子端在他面前，叫上未回去的同事一起為他慶祝生日。這是他參加工作後的第一個生日，雖然禮物很簡單，卻充滿著濃濃的情意。當時他激動得血液翻湧，差點哭出聲來。由此反映了邱主任性格中細心縝密、人文關懷的一面。

  記得邱主任剛考完駕照，就買了一輛二手車。當時他還挺熱情的，叫那些搭班車上下班的同事過來坐他的車。有一次，車裡擠滿了人，那車子一到上坡的時候就熄火，他很不高興地抱怨道：「以後買車千萬別買二手車，一上坡就沒力，還得讓人推！」快到學校的時候，春亮搔著頭髮，很不理解地問道：「邱主任，好像你車上的手剎沒有拉下去吧……」這一句話暈倒了所有在場的人。

  記得有一次，副市長在縣領導的陪同下來學校檢查指導工作。一大早，凌校長就千交代萬交代一定要把教室、寢室與衛生區的衛生搞乾淨。因為這是面子工程，千萬不能出紕漏。可偏偏春亮班上的一個通學生吃完早點後，把塑膠袋隨手一扔，飄到領導專車旁。結果就因為這事，凌校長被上級領導狠狠地批評了一頓。因此，凌校長就準備找春亮出氣。沒想到邱主任卻替他背黑鍋，稱自己當時找他處理事情才使衛生管理上出現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