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窒息，緣起封棺

  夜衡晞身軀瞬間繃直，心臟像塊堅硬的冰層頓時瓦解，冰面碎裂後是寒冷的水轟然蔓延而上，死寂般的吞噬，她終是丟下他一人行走在這舔刀嗜血的黑暗路途。

  道不同不相為謀，無論因為誰從一開始就不該把她拉進他的世界，她不適合。

  蕭若雲悲戚的轉過頭去，透過眼帘的血污，眼睜睜的看著夜衡晞的身影一閃，拔刀相向那群白袍人，渾身如被堅冰化破肌膚帶著妖艷的慘紅刺痛了她，他的眼睛亦望著她，那般平靜，沒有怨恨，沒有嫌惡，沒有鄙夷，就像很久以前一樣，他面無表情淡漠的看著她，他們的目光交織在一處，緩緩的下沉。

  一縷幽魂遲早回歸黃泉，她欠他的，這是償還的最好方式吧……

  她握緊拳頭心一橫，毅然決然跑向白袍人那邊，時間那般急促，快的抓不到一個尾巴，夜衡晞從未有過的驚恐睜大雙眼，頹然跪伏倒地，無力上前，無能為力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薄唇無聲張合，黑暗一瞬間覆蓋住他的眼帘，再也看不到那雙明澈靈動的眼睛，看不到那友善淺笑的臉頰，就連那烏黑的頭髮都一閃而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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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狂亂如同呼嘯的野獸橫掃過地上，草芥之間揚起大片慘白的霧，蕭若雲的身影消失在瞬間……

  人聲的混雜，藥味的斥鼻，夜衡晞猛然驚。簡陋的茅草屋唯有杏林谷主、莫戎和莫凡，而屋外已經里三層外三層的高度保衛圍得水泄不通。

  他的身軀幾乎裹滿了藥布，眉頭一皺翻身欲起。

  杏林谷主端個藥碗苦口婆心勸道:「尊主，你受傷過重，切勿亂動。」

  夜衡晞才不管杏林谷主，直接往外走，莫戎莫凡同時阻擋:「尊主，大局為重。」

  「你們反了？」

  「屬下不敢。」二人為難道，若尊主真要離開他們誰都阻止不了。

  「那就閃開。」夜衡晞身體依然虛弱，但刀槍磨鍊歲月沉澱的王者霸氣震懾全部人退下。

  慕容瑾譽杵著木杖走進來，原本溫潤俊逸的臉卻多了幾分陰鷙:「那個即便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睿王叔，此刻無法冷靜麼？」

  夜衡晞揮手示意，眾人知趣闔門離開。

  自蕭若雲冒險替慕容瑾譽引開追兵，哪怕她昨晚同樣也是為他，對慕容平生一股敵意。

  「你想說什麼？」

  「瑾譽沒有立場管束睿王叔，可若雲是在下的生死之交，不能不理會。」

  「本王和她的事不用你管。」生死之交？那他和蕭若雲會患難與共呢，他很肯定慕容瑾譽的故意。

  「她暫時無恙。」

  「多一分懈怠多一分危險。」懶得磨嘴皮子，睿王叔以實際行動證明，那些人定知曉蕭若雲的身份，他怎能放心。

  「你想光明正大搶人？他們窩藏的地點都沒查獲，亂了分寸不像你的個性。」雖然他略有耳聞蕭若雲傾慕睿王叔，他之前以為只是單方面而已，可是……

  慕容瑾譽輕嘆:「那人臨終前最後一句是，沒有結束。」

  不愧是天一族，死了一個秋水立刻有另一個秋水頂替，他當然知道事情沒有結束，幕後者藏得夠深，已經牽涉九州了！

  夜衡晞凝眸對視，慕容瑾譽又道:「不論你們有什麼關係，不要做出傷害她的事。」這是他唯一替她爭取的，只要被睿王叔認定的，就再也逃脫不了。

  「顧好你揚州城就行。」男人的直覺，慕容瑾譽對蕭若雲絕不是朋友之誼，該死的，一個個冒出來爭。

  打開門，一口悶掉湯藥，杏林谷主憂心忡忡看著離去的背影，多少年沒看到尊主受重傷了，這次卻為徒孫失了分寸，看來，是動真情了……這會是強者的死肋！

  他踟躕在樹林裡並未遠去，像一座澆鑄的雕像巋然不動，等著太陽漸漸落下山去，一輪遠月爬上山巔，清冷的月光灑在衣襟上，點點星光的攀上蒼白的臉頰，今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一定要等他。

  蕭若雲亦望著那朧月，柔和的月光灑落身旁，格外清冷，門鎖突然打開，進來幾個婢女，然而接著進來白袍蒙面女子，吩咐他們將珠玉錦服一一順放，沉默的上前替蕭若雲寬衣，她潛意識往後退，要麼生要麼死，就是不能屈辱！

  「你們是誰？」

  

  「畢竟是王室郡主，給她應有的禮數送上路。」

  她從不指望這些人放過她，可是牽連王室，怎麼回事？

  白袍女子拔出匕首割破手臂，蕭若雲一顫卻也沒退縮，她取一小碗血，蘸筆素帛劃出奇異的符文，交由侍女。

  梳挽流雲髻，佩戴紫金孔雀翎，一件件華裳套上，雲錦遍紋金紋雲海紋飾的團花吉服卻以黑色為主調，玄青、暗紫、墨綠、檀灰、白銀繡線描花，腰纏紫碧玉腰帶，點綴古老的黒曜石、藍寶石、月白石、翡光玉吊飾，整個人看起來莊重古撲，又透著沉重和壓抑。

  似曾相識的感觸蕭若雲心裡無端慌亂起來，可惜，一塊黑色的蓋巾讓她看不見前方的路經，幾個婢女將她平整抬起來，恭敬放進一口玉棺！和田白玉為棺，羊脂藍玉為槨，棺槨雕刻精美的蟲魚鳥獸神明，繁華的雕花祥雲騰圖，正是當年她發現墓主人的……

  新任秋水在祭台念念有詞，雖然眼含一絲驚悸，卻沒有歇斯底里的掙扎，沒有瀕臨死亡的痛苦，只是有點兒過於清醒的麻木，註定的死亡結局，蕭若雲安之若素看著棺槨封蓋。

  棺內尚有清晰的氣流，素指描摩珠光明爍觸手可及的玉石的紋路，寧靜得只有自己細微的呼吸，纏繞出一種詭異的幽美，她的臉上緩緩勾出了莫名其妙的笑，唇角的弧度一直維持許久，終是有些酸澀的感覺。

  唉……就這樣去罷，沒有算計，沒有陰謀，沒有欺騙，沒有糾葛，沒有恩怨，她不為誰生，不為誰死，穿越千年歲月的今生在這熙熙攘攘的紅塵不過是莊周夢蝶，南柯一夢，但願來世不再沉淪。

  剎那恍惚的時光流轉，浮華編織夢境過往，雲夢三生，竟是初次在蘭園的相逢，一雙深沉的眼睛幽黑無垠，不見有絲毫情緒，唯有一抹淡淡的清光掠過。

  若雲，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