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交權，無心不怨

  恭親王沉默去了睿王府下棋解悶，執子未敗的老將軍連輸三局，或許一開始就一敗塗地，失了心，還能操縱棋子嗎？

  夜衡晞放回白棋，無心戀戰，恭親王心不在焉，他贏了也無挑戰優越感，嗓音如玉低沉道:「舅舅有心事？」外甥的棋法都是你手把手教的，不可能連敗三局。

  「十七啊。」恭親王悶悶豪灌一杯茶，多年甚少飲酒的他把茶當酒焦愁借醉，舌尖略微嘗到苦澀，讓他心神更清醒幾分，醒後更苦悶，他低著頭，無往日豪氣神采，指著棋局問道:「你看這局勢如何？」

  夜衡晞淡淡掃了一眼，白皙的指尖摩擦一顆玉棋，手裡逐漸升溫:「白子占據有利地勢，黑子已回天乏術。」

  「是啊，無力回天，本王輸了！」

  「可早一步，將黑子放到這兒，興許還能一搏。」夜衡晞擺弄兩顆棋子，局勢陡然風雲突變。

  恭親王背靠椅墊，犀利的鷹眸幾乎將睿王叔看穿個洞，似笑非笑道:「可惜一步錯位滿盤皆輸，世間沒有後悔藥，十七，本王老了懶得計較這些是非，今天不下了，話說你棋技有長進啊！」

  睿王叔拂袖輕輕將棋子一顆顆捻回棋盒，漫不經心道:「舅舅，你不計較那些，難道麻煩就不會找上你嗎？」

  恭親王盯著一池荷蓮，正色道:「本王在自家安穩守著一棵苗苗，不想其他，但有人還敢欺來，本王也絕不手軟，哼！」

  「明里不敢，難免暗地裡不會，比如鑽了地的鼠輩蟲蟻，舅舅，淳熙已經十七，不是孩子了，他需要獨立，而不是頂著虛爵套子靠你給他支撐一片天，他要拼自己的本事在京都獨當一面！這，才是繼承祈家軍魂的兒郎！」

  

  恭親王悄然，低眉苦笑:「我親手給他澆灌了一個夢想，最後卻要親自掐斷他的羽翼。」

  「事實結局一朝早定，難道你要他繼續活在你給他編織虛假的夢境裡，是時候讓他看清現實了，舅舅，我不是一樣過來了嗎？」他自小失去母妃，被父皇摒棄，被皇兄忌憚，誰知風光無限的皇子背後嘗近世間冷暖，而當時，是恭親王在朝政扶植才有現在的苟活，睿王叔不是常情的人，念及恭親王的恩惠，才會對他表親侄兒照顧幾分，他不是煽風點火，他的話不無道理，皇上暗中一直攬權，而他忌憚的神策軍正是恭親王保護祈颺的最後一張王牌。

  「舅舅，你很清楚你忠於的天家本性如何，他不會因為你放權而對你放鬆，你交出去可以為祈颺爭一個前程，至於他如何發揮就看他自己了，你做爺爺的盡心盡力，而有人敢暗害他，我也絕不放過那個人！」夜衡晞眼眸散著星子，眼波深潭裡隱藏殺怒。

  「十七，你也是皇室的人。」

  「我姓夜，從這個姓氏降臨我身上，就不在入『尹』氏國譜。」他不屬於東雲皇室。

  「你怨嗎？」面對冷漠無情的夜衡晞，恭親王有一絲心疼，畢竟是他親妹妹唯一的兒子呀！

  「這是我的命。」怨有何用？沒人會可憐，他也不需要，他是個無心之人，那份微薄的怨念早隨時光流逝，他在意的，沒有過去。

  「我會照你說的，祈颺拜託了。」

  「這是我能做的。」

  恭親王臉色神凝回府，第二天一早交出神策軍虎符！

  而訓鷹玩樂的淳熙世子趕往文淵閣走去，殊不知他的爺爺正在做多難的抉擇！

  是雄鷹就該振翅飛翔拼擊蒼穹，祈家的男兒不該束縛在四方院！

  皇上很高興，叨念恭親王開國功績勞苦功高說辭，笑容比往常多了幾分真誠，恭親王笑在嘴裡冷在心裡，耐心聽了副實功辭，出了御書房，心腹太監對皇上的深明大義浩蕩隆恩一陣吹捧，皇上比往常多了許多笑聲，皇上高興就是整個宮廷高興，天家氣象如往祥和。

  恭親王看著澄澈明淨的藍天，吐出郁集心裡多年的濁氣，心情舒暢，他以前惦記十七小子鬧出什麼波浪，可神仙俊朗雲淡風輕的人，似乎對權力並不那麼看中，難為他年紀輕輕看得開，這個執權多年的老人都自愧不如！

  至於睿王叔想要什麼，他本人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祈颺吹著口哨，得意朝天空旋飛的黑影吶喊:「疾風，到這兒來！」

  侍從太監們心裡一陣哆嗦，宮廷里不得馴養飛禽猛獸，不得高聲喧譁，淳熙世子已經連犯兩忌，可他是皇上親筆御名的淳熙世子爺呀！他們膽肥了才敢出聲制止。

  那隻鷹挺有靈性，在祈颺呼喊中尖戾一聲滑翔而下，從太監帽子上掠過，嚇得他們鬧騰一片。

  獵鷹隨了主人性子，很是囂張紈絝，撲騰幾下佇在祈颺的精鐵護腕上，昂首挺胸翻眼瞧也不瞧這些膽小如鼠的凡人。

  一太監尖聲勸道:「世子爺，您這獵鷹真是非同凡響啊！可現在近午時了，不如奴才為世子爺準備午膳吧。」拂袖擦擦額角的汗漬。

  

  祈颺聽了前半句，沒懂後半句意思，得瑟道:「那是！本世子不餓，去文淵閣吧。」

  祈颺進宮看這場地寬闊，附近也沒迭延起伏的高樓，就放膽子訓起鷹，一時樂在其中忘了時辰。

  現下都快午時了，回恭王府肯定誤了時辰，想著尋了書去尹時垊宮殿蹭頓飯食，也好讓那小糰子屁顛屁顛跟他身後，好不威風！

  「世子爺英明。」太監們如釋重負，心念著淳熙世子快出宮，饒了他們一群老人。

  蕭若雲提前交出一摞上好紙張上好香墨的書籍，筆跡一樣，文字美觀還有幾分骨風，趙炳挑不出簍子只好作罷，文淵閣上下看蕭若雲如神仙一樣，兩天抄完數十本，蕭直閣事真乃神人也！

  現在，她正在和胡松，王福，張東，古默在四樓整理書籍呢。

  因為曬書日快到了，這些書都要提前透風晾氣，否則書頁會曬出皺子，八處天窗朗朗大開。藍天白雲，清風徐徐，縈繞書香，蕭若雲此時的心情甚好，淳熙世子的心情也很不錯。

  他揚了揚手臂，獵鷹搏翅飛翔，扶搖直上，得瑟的幼鷹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不知前方艱難險阻，四處宮檐迭嶂，樂以忘憂的側飛旋飛倒空飛在重重樓宇牆面。

  這不，一個方向沒掌舵穩，橫衝直撞飛進文淵閣，蕭若雲感到陰戾的爪子疾厲撲來，在眾人所料不及之下，以驚人的反射力朝黑影一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