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迎春

  「阿嚏！」這副身板簡直弱爆了，虧得還是將軍的女兒。想自己身為田野考古學家，當年冬冒嚴寒，夏頂酷暑，走遍祖國大好山河，現在居然吹一陣風就倒了，等開春一定要好好鍛鍊，蕭若雲不是溫室花朵！

  她回到屋閣，換了身家居服，帳本連同金庫鑰匙已經安放在書桌上，她以前和同事發掘遺址時發現一本帳目，她推測年代，手筆，順便學過一些清查方式。看懂這本帳目不在話下，不禁啞然失笑：她學的本事好像挺適合在這裡生存，忖度自己要不要干老本行打發時光。不行，挖墓在這裡是犯法的！

  蕭若雲仔細查看帳目，隨便用過午膳，又自己悶在房內，一天下來，肩膀、背脊非常疲累，這姑娘小小年紀不會有肩椎炎吧，這麼不受累。

  她在房內揮動手臂，扭著脖子，來回走動舒緩酸痛，思索著：蕭府的帳本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這幾年花銀子像流水一樣，收納的地租根本不夠龐大的開銷，都是用老本，本想自己就這樣安分養老的，照這樣下去沒幾年就虧空了，不行不行，蕭府養不了這麼多人，也用不了這麼多人，年前必須裁員，年後還要賺錢！

  她還發現每月都有一大筆銀子不翼而飛，應該是楊婆子拿去孝敬她主子了，敢從蕭家拿銀子，任你是誰，我都要你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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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幾天蕭若雲泡在帳本里，吃著藥調理，面色終於紅潤起來。廢了楊婆子提拔了幾個有能力的大丫鬟，協助她打理蕭府上下，布置紅綢彩幔，臘月二十四，撣塵掃房子，沉寂已久的蕭府終於有點生氣。

  「小姐，各等僕從的新衣，月錢年利都按份例發放完了。」

  「這是置辦年貨的帳目請小姐過目。」

  「小姐，已經按您吩咐的名單，以豐厚的年利遣散了一群人回家過新年，他們謝小姐恩賜。」

  「嗯，下去吧。」蕭若雲盤腿坐在軟塌上，拿著裁雲剪仔細剪窗花。終於剪出一朵，歡喜的攤開，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焉巴巴的說道：「怎麼剪成了這樣？」六寸邊幅熙熙攘攘毛糙不說，就那圖案根本不成樣子，花枝斷裂，蝴蝶少了頭須，十字圖幅大小不均勻，還少剪了幾筆，她很認真描圖，修剪的。

  流蘇坐在軟凳上，也剪好了攤開，一幅精美的五福呈祥窗花呈現眼帘，蕭若雲雙眼放滿溢彩，讚嘆道：「好漂亮！」尺寸大了她一倍，刀法精巧細膩，布局疏密有致，紋路飽滿工整，祥雲里的描邊清晰可見，五福、蝴蝶、喜鵲、牡丹，桂枝栩栩如生，堪稱精妙。

  「快貼起來，就貼到床榻對面的窗戶上，我要醒來第一眼看見它。」

  流蘇笑著回應，拿著糊漿塗抹，立刻貼上去。

  「流蘇，你是怎麼做的？是不是有什麼訣竅？」

  「有啊，五個字：圓、尖、方、缺、線。圓如秋月，尖如麥芒、方如青磚、缺如鋸齒、線如鬍鬚。」

  「秋月方磚還好，麥芒鬍鬚就饒了我吧。」剪窗花是女工必學課程，可她真的不是那塊料，不知以前的蕭若雲會不會，她試探問道：「流蘇，我以前會剪窗花嗎？刺繡呢？」

  流蘇詫異地回過頭：「小姐，你又不記得呢？」

  蕭若雲咬著嘴唇點點頭，流蘇嘆道：「小姐自小不喜歡女工，老爺夫人寵你，說蕭家的女兒不學就不學，將門虎女照樣名動天下。」

  呼，蕭若雲暗鬆一口氣，將門虎女，我會武功嗎，飛檐走壁？

  「那我會什麼？」

  流蘇笑道：「會吃，會睡，會玩。」

  「那不是一無是處嘛。」蕭若雲滴冷汗倒進被塌里，難怪原主會被楊婆子欺負。她又問道：「我現在跟以前是不是不太一樣?」

  「是有些不同，不過，小姐永遠是小姐，這樣的性子也更可愛。」

  蕭若雲漠然感懷，她有點欺騙別人感情的負罪感，流蘇一片赤誠，相處十來天，像姐姐一樣照顧她，又恭敬賢惠。可她不是真正的蕭若雲。想來先侯夫婦亦是疼愛蕭若雲，萬一他們黃泉相見她不信怪力鬼神，可靈魂穿越，不得不信，一切皆有可能。

  冬季未果，怎麼悲春呢？

  窗戶，門扉貼滿了各種漂亮的窗花，大大小小的福字，年畫，朱門貼了桃符。

  隨著清晨第一聲爆竹隔著街道傳響，噼噼啪啪響亮的鞭炮，喧鬧著終於迎來春季，新年新氣象，一切重新開始。

  家中無長輩，蕭若雲是唯一主子，迎春的一切禮節都由蕭若雲踐行，在祠堂虔誠拜祭了先父先母，又到正堂接受僕從拜年，發紅包，撒彩果，忙得不亦樂乎。可，偌大的蕭府現在只有三十來人，比起各處還是清寂了一分。

  

  先父不曾納妾，她很慶幸不用飽受姨娘、手足打壓，遠離深宅狠斗。唯一難過的，前世她是棄兒，在孤兒院長大，再世為人，父母仙去，還是不能承歡雙親膝下，獨自圍著十二人圓桌孤寂的吃年夜飯。

  據流蘇說蕭氏宗府還有至親大伯，二伯脈系，不過，對她的死都不聞不問，喪事交由下人操辦，這樣的親戚，不拜見也罷，一早託了帖子推卻。

  蕭若雲吃了幾口便無食慾，撤下菜餚。下個步驟是接神，數十鞭炮齊鳴，蕭若雲舉香在院中按方位接神，財神正東，福神正南，貴神西南，太歲神西南，一一叩首，待香燃盡再叩首，眾仆將香根、神像、元寶錠放進錢糧盆焚燒。接下來是踩嵩，將芝麻秸從街門鋪到屋內，人在上面行走，踩得噼叭作響，寓意驅除邪嵩，流蘇念及蕭若雲舊年不利，特地撒了許多芝麻秸，她幾乎在蕭府走了一遍。最後是守歲，給她新生卻無緣相見的父母守歲，一夜無眠。

  正月初一，流蘇特意給她繡了五福袋，一福，二富，三康寧，四攸好徳，五考終命。

  寓意：命不夭折，壽數綿長。錢財富足，地位尊貴。身體健康，遠離橫禍。心性仁善，順應自然。安詳離世，飾終以禮。而她開口第一句就是：「五福臨門。」那一刻，蕭若雲覺得自己仿佛真的只有十四歲，這一次才是真正的過年。

  新年裡蕭若雲都是在家裡熱鬧里度過，蕭若雲苦悶自己來了一個月還沒外出，而這一天終於迎來了上元節，夜晚元宵鬧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