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姑娘，堅強點

  這個月發生了三件大事。

  我辭職了；華庭結婚了；凌靜走了。

  ——蘇小米

  我醒過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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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凌靜對我說，他要努力學習，讓我在未來等他。他說不會很久。

  我說我會等著你。

  夢醒來的時候，枕巾都是濕的。

  我不知道我躺在哪裡，昏黃的天花板上，繪製著歐式的壁畫。

  是不是這一切也是我的一場夢境？那麼我現在夢醒了，是不是，一切都是假的？

  會不會我衝到客廳去，凌靜正在為我煮著咖啡？

  他說過，要給我歐式生活，要在每個下午，為我煮上一杯咖啡，這樣我才能有更多的精力去學習和工作。

  我從床上爬起來，床邊的拖鞋不是我的，厚重又暖和，踩在地板上，會發生咯吱的聲響。

  客廳里，沒有人。

  我看向了陽台，寬闊的陽台上，晾著幾條白色毛巾，風吹來，毛巾在風中瑟瑟發抖。

  我踩著拖鞋走到陽台。

  陽台很大，除了幾條毛巾之外，還有幾件女人的衣服。我認得出來，是我的。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穿的是男人的睡衣。

  我的嘴角滑出一抹微笑。

  一定是凌靜。

  我記得這個地方！凌靜說，他要賺錢，買下這裡送給我！他兌現了！

  樓下有腳步聲傳過來，我歡呼雀躍地轉過身去，以為等待我的，一定是凌靜。

  可是轉過身去，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蘇銳。

  他手裡提著一個行李箱，站在我面前。

  「我把你的衣服都給搬過來了！」他說著將行李箱放在地上。

  行李箱自動開了，裡面的衣服都散落出來，是我平時穿的衣服，睡衣，外套，還有內*衣。

  「凌靜呢？」我問。

  「昨天就已經下葬了！」他漫不經心地說。

  下葬了？

  我的大腦嗡地一聲。

  他下葬了？他死了？

  我剛剛還在夢裡見著他了，他說不會讓我等太久，他親口這麼對我說的！他怎麼會，死了？

  「你騙人！他明明還在的，他明明還在給我煮咖啡的！」我的情緒失控了，可是我根本就控制不了，衝上去就撕扯住他的衣領，「他明明活的好好的，你騙人，你騙人！」

  「我說的是真的，你在醫院昏迷了三天，是我昨天把你接回來的！」他將我的手從他的衣領上扯下來，「你這麼健忘？」

  我的腦海里，快速地回憶起那天的事情。

  凌靜走了。他真的走了！我親眼看著他安詳地離開了。

  他真的，走了。

  我癱坐在地上，很久，都沒有動彈。

  「地上涼！」他將我扶起來，坐在沙發椅上。

  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都不願想，什麼都想不起來。

  「咖啡！」蘇銳將一杯咖啡遞到我跟前，「我可不愛喝這玩意，你也要少喝！」

  我看了眼咖啡，然後，眼淚撲簌簌地掉了出來。

  蘇銳說他那天在醫院一直等我，我沒良心竟然都沒出去管過他一口水一頓飯。

  我說凌靜死了。

  然後嗓子裡跟著了火一樣的難受。端起他給我倒得咖啡一口灌了下去，結果咖啡的苦澀嗆得我直咳嗽。

  「姑娘，想開一點。沒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他起身去給我倒了杯白開水。

  我的手裡捧著他給我倒的白開水，整個人縮在沙發椅上，像個刺蝟一樣，害怕。

  早春的風夾著淡淡的涼意，吹在臉上，有一種撕裂般的疼痛。

  第二天的時候，我換上了素色的衣服，去了墓地。

  我竟然，錯過了他的葬禮，錯過了，去見他最後一面。

  他的墓前空蕩蕩的，只有周遭是一排排和他一樣空蕩蕩的墓碑陪伴著他。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和這些墓碑躺在一起。他是不是會孤獨，是不是會害怕？

  我放下一束菊花，然後坐在墳前，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這個時候，我的心中想起了華庭，我竟然一點都不恨他了。至少他還好好地活著，活著就好。

  活著我就該祝福他。

  我不記得自己在他的墓碑前坐了多久，只是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過來。

  我回過頭望過去。

  來的是林茜。她也是著一身素色的衣服，手裡捧在一束菊花。

  「你來幹什麼？」我問。

  「好歹，我和他也做過夫妻。」她說著，彎下腰，將菊花放在墳前，「我也曾愛過他。」

  我冷笑一聲。

  「你真的不配愛他。」

  她伸出手想要拉我起來。

  「配不配，我都愛過。」

  我拒絕了她，因為我還想再陪他一會兒。

  「小米，不要恨我。我那麼做，也算是幫了他。他不想拖累你，所以才想著讓你離開。我知道，他對你的愛，無人能及。」

  

  我知道。我知道他對我的良苦用心，可是，我知道的太遲了。我應該陪著他走過他人生的最後一段路，我不該怨他，不該恨他。

  可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我抹了抹眼淚，然後站了起來。

  「小米，堅強一點，你會過的更好的。」她見我站了起來，想跟我一起走。

  我看了眼，墓碑上他的照片，感覺一切都像是假的，但是我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他是真的，永遠地，離開我了。

  「會有更好的男人來愛你的！」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愛過你嗎？」我和她走了一段，問她。

  她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是一個執著的男人，寧缺毋濫。選擇了就不會放手。但是我知道，他從來就沒有選擇過我。一開始我就知道他在演戲給你看。只是我還是沒忍住，想去幫他。」她說。

  只是我不相信罷了。

  「我是真的，很愛他。只是，他不愛我罷了！」她說著強裝輕鬆地說，「你別看我好像三天換個男人，但是我心裡清楚我要的是什麼。他讓我不要告訴你他生病的事，我答應了，前提是，跟我結婚！」

  我呆呆地看著她。

  「可是我們結婚了，他從來都沒有碰過我。」她說著眼淚也掉了下來，「我也想陪他度過人生的最後一段路，可是他不需要我，他讓我滾！你知道嗎？我要照顧他，他竟然讓我滾！」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情緒有點激動，但是很快就平靜下來。

  「我知道他心裡只有你一個人，所以我還是告訴你了。我答應了他不告訴你的。可是我真的做不到，看著他一個人那麼受折磨。」她擦了擦眼淚說。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他生病的？」我忍著眼淚問她。

  「你們給我遞請帖的時候，我發現他的手在不停地抖。我逼著他去醫院做檢查，醫生說，腦癌，晚期。」

  我緊緊地捏住自己的衣角，因為我竟然從來都不知道這些。

  「薛莉是我找來的，配合演戲的。只是她自己太不爭氣了，差一點把事情搞砸。我也沒想過要讓你丟掉工作，我只是想讓你們離婚。」

  我從來都不知道這些事，我從來都不知道，我的背後，發生了那麼多的事！

  「你恨我吧，我可以讓你恨我，但是為了他，我只能讓你恨我。小米，我從來，都不想傷害你。可是，我也沒有辦法，我真的不想看著他那麼難受……」

  林茜，我從來都不曾想過，原來我錯怪她了。

  看著她，我無語淚流。原來我身邊最親密的人，從來都沒有拋棄我，只是我一無所知。

  「這是他讓我給你的。」她從包里拿了一張銀行卡出來，「他說他要給你更好的生活，可是卻不能陪你了。」

  我沒有接，而是，靜靜地看著她。

  「別看我，我也有！好歹，我也曾經是他的合法妻子！跟你一樣！」她揚起臉得意地說，可是兩行眼淚卻順著眼角滑落出來。

  「對不起！」我擁住了她，「對不起！」

  「小米，我們要堅強，以後的路還很長，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她也緊緊地摟住了我。

  我們在公墓門口道別，她有人接送，而我，竟然一個人。

  我沒有開車來，下了公交之後，一個人，走了三十分鐘的路過來的。

  我還會繼續走回去。離開的時候又是夕陽西下，一道餘暉迎面而來。

  我又一次想起來那天傍晚，我們在民政局門口分別，他對我說，不能陪我共度難關了。

  不，是我不能陪他共度難關了。

  眼淚，划過嘴角，有點苦澀。

  我擦了擦眼角，朝著大路走去。

  我收拾好了自己的衣服，帶上相機和紙筆，然後，帶上門，我要離開這個地方，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半年，也許，是永遠。

  臨走前我又去了趟公墓，和凌靜說了一會兒話。

  「我騙了你，因為我根本就沒有結婚。」我說著笑了笑，「我發現一個秘密，這個世界上，你才是最愛我的人！」

  他走了，但是至少證明，他才是那個，最愛我的男人。

  我又看了眼墓碑上他的照片，然後笑了笑，踏著夕陽，走了。

  我不知道我會去哪裡，但是我知道，只要不是這裡就好。

  手機響起來，我看了看，是華庭的號碼。他結婚之後，這是第一次給我打電話。

  我將電話接通了，然後，將手機扔進了路邊的小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