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接老人

  七月中旬，高考滿分作文新鮮出爐，一篇名為「赤兔之死」的漢南省高考滿分作文衝上熱搜，為全國人所知。

  這篇作文採用古白話的行文方式，講述了赤兔馬的故事，這種新穎的寫作形式在高考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先例。

  為了保護作者的隱私，高考滿分作文不會公布作者的真實姓名，所以人們只知道，這篇文章是漢南省賓陽市的一名考生所作。

  有人評價道：「作為短時間考試內寫出的文章，這篇『赤兔之死』已經算很大膽、很有心意的作品。有股羅貫中的范兒，作為學生，他的水平已經相當不錯，我相信只有真正愛著古典文學的人，才會有這種底蘊；只有看過無數名家經典，才能有這種急智。」

  也有人反駁，「個人感覺屬於一般垃圾水平，閱卷組水平過低。雖然不至於零分，最多高於入門分一些，可遠達不到滿分水平。這篇文章我聽別人說是文言文，具體一看是想寫古白話。無奈學生水平不夠，寫的不倫不類。故事情節也很一般。」

  

  網友們各執己見，爭相議論，甚至有的記者還專門跑到賓陽市明察暗訪，想找到寫出這篇讓全國人都討論的文章的考生。

  而事件的主角，此刻正開著一輛黑色的帕薩特，疾馳在回老家的公路上。

  帝都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在七月十三號那天寄到了沐揚的學校。沐揚在學校領導和老師的要求下，捧著錄取通知書，站在賓陽三中校門口拍照留念。他的照片將載入賓陽三中的校史館，成為一段輝煌的歷史。也許以後會有人繼續創作輝煌，又或許，沐揚成了這種輝煌的絕唱。

  沐揚打開車載收音機，裡面傳來柳依依甜美的聲音，唱的正是「隱形的翅膀」。

  這首歌自從年初發布後，熱度一路高漲，很快就霸占了各種音樂榜單的冠軍寶座，並獲得華夏金曲獎，柳依依也憑藉這首歌，穩坐華夏年輕一代歌手中第一天後的寶座。

  沐揚哼著這首歌，顧雨欣的身影情不自禁的在腦海浮現。這首歌，是沐揚當著顧雨欣的面寫下來的。

  ……

  永縣，達峰村。

  高玉堂蹲在井邊，費力的將井水用搖泵從深井裡搖上來，清洗著盆里的一塊瘦肉。她滿是皺紋的臉上，帶著無法掩飾的喜悅。

  過路的鄰居見高玉堂滿臉笑容，不禁喊道：「玉堂啊，什麼事這麼高興啊？」

  高玉堂抬頭笑道：「我家小揚考上了大學，等下就到屋，來看我。」

  「喲，考上大學是喜事啊！」鄰居驚嘆道：「這不行，你們得擺兩桌酒，村裡的人都來沾個喜慶。」

  「行行行，叫大家都來吧。」

  「欸，我這就去和他們說。」

  鄰居飛奔而去，高玉堂費力的從地上站起來，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李秀芳從她身後走來，面色不悅，說：「媽，擺什麼酒，你哪來錢擺酒？」

  高玉堂表情一滯，「秀芳啊，小揚那卡里不是有十萬嗎？咱農村擺兩座，自己做菜，能用多少錢？五百頂天了。」

  「哪還有十萬？子明住院看病就花了幾萬，骨頭斷了不得買點補藥？補藥老貴，就那麼一點，用了咱上萬。」

  「啊？」高玉堂一驚，「那錢沒了？」

  「沒剩多少了。」

  「這可怎麼辦啊，小揚上大學不得要錢？」

  李秀芳冷笑道：「他不是自己有錢嗎？」

  高玉堂焦急的說：「有錢也不是你們這麼花的啊。」

  「怎麼花先不說，我聽說小揚的成績一直不好，他要是考個沒名沒頭的野雞大學，你也好意思擺酒？」

  兩人在爭辯時，身後的水泥路盡頭出現了一輛黑色轎車的身影，緊接著緩緩駛來，停在了高玉堂身後。

  高玉堂往後退了兩步，和李秀芳兩人停下了拌嘴，一臉好奇的盯著這輛嶄新的黑色轎車。

  沐揚老遠就看到奶奶與嬸嬸兩人在爭吵，他打心底不喜歡這個嬸嬸，做人摳門不說，嘴巴還不饒人，最重要的是，對老人不夠孝順。沐揚想趁著這次回家的機會，把老人接到賓陽去住。

  雖然這樣一來，會讓林清婉和老人都很尷尬，但這是遲早要面對的事情，何不如早點習慣？

  他將車熄火，解開安全帶，從車裡走了出來。

  當高玉堂和李秀芳看到沐揚從車裡走出來的那一刻，兩人都驚呆了。

  「小……小揚？」李秀芳一臉震驚，「你哪來……哪來的車？」

  沐揚將包裹從車裡取下來，笑道：「自己買的。」

  高玉堂擔憂道：「小揚啊，你……你沒幹什麼違法犯罪的事吧，不乾淨的錢，咱……咱不能要啊。」

  沐揚連忙說：「奶奶，你就放心吧，孫兒這錢啊，都是自己掙來的，每一分錢都很乾淨。」

  「那就好，那就好啊。」

  這時，沐興業和沐子明從隔壁屋裡走了出來，沐興業和老人很早就分了家，他自己在老屋旁邊建了棟紅磚房。悲哀的是，李秀芳從來每讓高玉堂住進去過，沐興業就算有心孝順老人，也因為畏懼李秀芳，而敢怒不敢言。

  見到沐揚身後嶄新的轎車，沐興業也是一臉驚訝，隱隱還夾雜著一絲羨慕。

  沐揚朝他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轉頭對高玉堂說：「奶奶，這是我的錄取通知書。」

  他將印刷精美的錄取通知書交到高玉堂手裡，高玉堂顫顫巍巍的接過錄取通知書，眼裡開始蘊著淚花。

  三十年前，她的大兒子也是這樣將自己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交到她手裡。三十年後，她的大孫兒，像他爸爸一樣，沒有讓老人失望。

  沐興業和李秀芳兩人湊過頭來看，當「帝都大學」四個字呈現在三人眼前時，三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沐興業和李秀芳原本以為，沐揚能考個二本就不錯了，哪知竟然是全國最好的帝都大學，他們頓時覺著自己是不是沒睡醒，還在做夢。

  高玉堂失聲痛哭起來，「我的好孫兒啊，你給沐家長臉了，長臉了啊。」

  晚飯，全村人都知道，沐家大孫子考了個帝都大學，這在能考上大學都很了不起的農村，就像一枚重磅炸彈，所有人都到沐家進行祝賀。

  沐揚也樂得順從老人的心愿，請了十多個村裡的壯漢，幫忙做了十多桌飯，直到晚上八點，祝賀的人才漸漸散去。

  高玉堂一臉的欣慰，雖然她的大兒子走了，可她的孫兒有出息啊。

  沐揚幫忙打掃完場面後，走到高玉堂的身邊，「奶奶，我想接你到賓陽去住。奶奶你年紀大了，在老家這邊，也沒什麼好的醫院，別怪孫兒說話難聽，實在是我很擔心你身體。」

  高玉堂一愣，「那……那她怎麼辦？」

  沐揚知道高玉堂說的「她」指的是林清婉，他笑道：「奶奶，你不用擔心，其實你們都誤會她了，她是一個很好的女人，勤儉持家，還很賢惠，很善解人意。」

  「唉。」高玉堂嘆了口氣，「去就去吧，我可以呆一段時間，要是不習慣，我還是回老家吧，一個人落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