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訪

2025-01-29 00:43:56 作者: 水無暇

  孫世寧還以為是二娘來找茬,未料得隨即就傳來薛氏的哭喊聲,她喚來冬青去看看出了什麼事情,冬青慌裡慌張地回道:「是二夫人抓著二姑娘在院子裡打,二姑娘不敢還手還嘴,已經吃了幾下耳光,小公子被驚到,大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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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是世盈與小婁的事情,東窗事發,居然要鬧到她的跟前來才肯作罷,她扶著床沿,慢慢坐起身來:「你扶我過去看看。」

  「姑娘,這事不是你插手的,二夫人不會真的打死自己親女,你要是走出去,一盆沒有管教好弟妹的髒水,能潑得你一頭一臉,嗆死人。」琥珀很是冷靜,慢慢說道,「二夫人做出這樣大的動靜,就是挑著你出手。」

  孫世寧覺得此話有理,選擇了按兵不動,果然又罵了一刻鐘,聲音漸漸小下去,最後都平息了,她隔著窗看外頭,冬青替她的小腿上藥:「姑娘吃的苦又是為了誰,二姑娘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已經受過這許多次的虧,姑娘還是心軟。」

  等琥珀端著清粥小菜進來時問道:「姑娘,方才遇到二夫人,她問養花的老頭子工錢誰來給,又問這些話什麼價錢,可否拿出去轉賣?」

  孫世寧頓時有些食不下咽,嘴角卻泛起一絲冷笑道:「你同她說,她要是有門路拿出去賣,我不介意。」

  「那個陳伯沒準會同二夫人搏命!」琥珀知道她已經拿定了主意,稍許安心。

  「這樣品相的牡丹,尋常人家便是有些錢也該知道不能入門。」孫世寧喝一口粥,「要是真有那不長眼的,跟著她物以類聚,吃點苦頭也好。」

  等不了兩天,陳伯慌張來回稟,說那牡丹花少了整整四盆,還都是在他回花圃之後,孫世寧假裝什麼都不懂,問他怎麼辦,耳底聽到窗外格一聲輕響,果真是隔牆有耳,陳伯氣憤難當道:「姑娘當初要是拒了這些花,我與少東家也無話可說,但是姑娘既然已經收下了,再有旁人偷出去,就要報官的,姑娘放心,我立時就回花圃將此事告知少東家,陸家的牡丹,皆有記號,根本藏掖不掉。」

  「再多等半日。」孫世寧輕聲道。

  陳伯一時沒反應過來:「姑娘的意思是?」

  「萬一是有人拿去暫時把玩呢,不如多等半日。」

  「那也好,要知道這些牡丹都是御賜貢品,拿不出證據的話,私藏在家都是大罪。」

  孫世寧聽陳伯氣惱之下,說出真相,又輕聲問道:「我收下這些,算不算私藏?」

  「當然不算,六皇子寫了手諭在少東家手中,說明了都是他贈予孫家大姑娘的,再光明正大不過。」

  她得到明確答案,想來窗外的偷聽者也驚嚇的不輕,她微微笑著,讓陳伯先退下。

  不用半日,才隔了一個時辰,陳伯又來回稟:「大姑娘,府上二夫人將那四盆牡丹又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說是她路過時,覺得實在好看,忍不住搬去她的院子,描繪花樣,來年開春能親手給兩位姑娘縫製新鞋,幸而我沒有魯莽報官,否則鬧出笑話了。」

  她誇讚了幾句陳伯,沒有點破,等陳伯退下,冬青與琥珀齊齊笑出來:「這一次二夫人吃了啞巴虧,該是知道姑娘不必尋常,要好好收斂了。」

  柳鹿林知道她腿腳不便,親自將這一月的帳目都送來,條理分明,帳目清晰,不似前一陣糊弄成團,孫世寧知道護國侯送來的人確是高人,又不知自己哪裡撿拾來的好運氣,居然不動分文就能坐享其中。

  這一夜,她腿上酥麻發癢,已經快要好轉,聽得窗外幾下輕響,起初以為是風,突然一個靈光,窗外有人在喚她迎客,她趕緊披衣起身,將窗戶支開一角,沈念一站在夜風中,衣袂飄飄,宛如仙人之姿,她的心跳猛地加快了,他為何會尋來這裡?

  「不必開窗,我只想找個人說幾句話。」沈念一在窗外站定,一隻手將窗戶給合上,分外收禮,「你要是睡了,我不便打擾。」

  「我,我願意聽聽。」月華將他挺拔的身形化成個暗影留在窗戶紙上,孫世寧有些貪心地多看幾眼,平日裡不敢正眼盯著他看,這會兒都補償回來。

  「已經找到六個了。」沈念一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她卻是聽懂了,心有戚戚焉,便是說已經有六個年輕的女子枉死:「沒有線索嗎?」

  「沒有,七個人之間也沒有任何的相通之處,唯一相同的是都是二八年華,正當妙齡。」沈念一的手掌按在窗戶上,像是將額頭抵過,「每一個都是被鈍器擊中後腦勺而死,然後隨意棄屍,來認屍的家人在大理寺門前痛哭哀嚎,令人簡直想要繞行。」

  「我能幫上什麼忙?」孫世寧脫口而出,即刻苦笑起來,連少卿大人都為難的案子,她不添亂已經很好,居然心血來潮想要邀功。

  「總有特別之處的,小唐說,既然死者都是女性,總會有相通之處。」沈念一低聲道,「我思來想去,可能帶你去看一看會有些線索。」

  「好,我去。」孫世寧根本沒有猶疑,哪怕是能幫上萬分之一,她也能得到滿足。

  「可是,我又不想讓你去。」他也有這般遲疑不定的時候,「那些死者的死相委實難看,大理寺的同僚中都有人說最近時常噩夢,我生怕你見過之後,會受到驚嚇。」

  「沈大人怎麼忘記了,我是在死牢里待過的人,那裡頭活不活死不死的,我也見著不少,膽子不比從前,絕對不會被死人嚇到的,沈大人不用為我擔心。」她半坐起來,也學著他的樣子,將額頭抵在窗欞處,聲音很柔和,「而且,我相信沈大人會陪同我一起前往的,有你壓陣,厲鬼都不敢鬧事,我不怕。」

  「能不能即時前往?」沈念一的聲音明顯沒有前頭的沉重。

  「可以是可以,不過……」

  「你後悔了?」

  「不,我的小腿前兩天扭傷,怕是不能落地行走,沒法子跟著大人回大理寺。」

  「你且起身將衣物穿戴齊整,我有辦法。」沈念一離開了窗戶,他的影子被拉得遠了,又恢復到不可觸摸的距離。

  她靜靜地看著那個影子片刻,很快按照他的吩咐,穿好外衣裙,系上厚實的斗篷,窗前已經沒有人影,等她再眨一眨眼,沈念一就站在屋中央,站在她的面前,他的腳步輕的根本低不可聞,連睡在側屋的冬青都沒有察覺到。

  他上下看她一眼:「外面風大。」

  

  「白狐披風在那邊的柜子里。」話音落,他手腳利索,已經尋了出來,雙手繞到她身後,將她裹了起來,有一剎那,孫世寧以為自己整個人是在他的懷抱中,他溫柔地圈攏著她,姿態曖昧而令人心動。

  接下來,沈念一將包裹嚴實的她,打橫抱了起來,她早想到他會這樣做,這樣最直接而簡單,她只是有些可惜,不能聽到他的心跳聲,不知他是否與自己一般,有些悸動。

  他走得很快,幾個起落,已經出了孫府的院門,越過牆頭,正好坐在騎來的馬匹背上:「騎馬會不會震到傷口?」

  「沒關係的。」她不敢說太多,生怕語聲發顫,泄露了情緒。

  「那就好,我帶你去大理寺。」沈念一策馬而行,依然鎮定。

  到了大理寺,他繼續抱著她下馬,這裡燈火通明,她呀了一聲,將整張臉都藏到白狐皮中,根本不敢看人。

  「他們不會多嘴的。」沈念一簡單一句話,算是替她開解。

  就算是別人都閉著眼不張嘴,她依然覺得羞臊難忍,這種情緒無法用言語來表述,她不能說自己尚未出嫁,這樣子有些出格,有些逾越,她說不出口。

  「孫姑娘帶來了,小唐,你說接下來該如何做?」沈念一將人放下,「丘成去尋個可以方便她移動的椅子,她的腳扭到了。」

  孫世寧將白狐披風抹下來,才發現一屋子都是熟人,唐楚柔站在那裡,安靜地像個不懂事的妹妹:「你的腳要算因公受傷。」

  「不,我在家就扭到了。」她趕緊想要解釋,卻見到對方冷清的表情里,有一絲鬆動,是故意說這樣的話,讓深夜到訪的她不會那麼緊張。

  丘成體貼地尋來一張有扶手的大椅子:「孫姑娘坐上去,兩邊各有一人抬著就可以四下行走。」

  孫世寧還是沒有明白,既然他們都在,何須她這樣一個門外漢來湊熱鬧,沈念一沉聲道:「事不宜遲,帶她過去。」

  孫世寧深吸一口氣,想給自己多一份的勇氣,唐楚柔已經走到她身後:「你們抬著的時候,小心些,別嚇到她。」一雙素手,按在椅背處,「原來想,按在肩膀上會好些,可是想想我這雙手大概比屍體還叫人心悸,還是椅背吧。」

  眼前的光線變成一種慘綠的燈火,孫世寧儘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第一次同時見到這麼多死人時,還是被重重地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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