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嗅覺

  「哥哥真是越發敏銳了呀。」趙敏半開玩笑半認真道，「趙顥為人比較悶騷些，蘇軾那種不羈的士子之氣正好對他的胃口；而趙頵比較張揚，其實他反而會比較欣賞蘇轍相對沉穩一點的氣質，我想這都在蘇洵的考慮之中了，更關鍵的是，蘇洵是看中這兩個皇子背後的人。」

  趙頊眼瞼微垂，「你是說父皇和母后？」

  「沒錯。」明知這番話趙頊聽起來未必好受，這時候趙敏也不得不說了，「趙顥向來更受高滔滔喜歡，而高滔滔雖然沒什麼見識，卻偏偏喜歡附庸風雅，因此拿蘇軾去接近，高滔滔只怕自己都會覺得帶點仙風道骨，文化層次都上檔次了；皇上偏愛趙頵一些，雖然喜歡趙頵那樣看似本色發揮，其實未免不希望他能沉靜一些，更符合坐大位者要求的性子，因此會喜歡趙頵跟蘇轍這樣內斂又有一定識見的人接觸。」

  趙頊沉默半晌，方道：「呵，這是要孤立我的節奏啊，等到時候看我成氣候了，再來跪舔我麼，呵。」

  趙敏知道趙頊動了真火，這是必要的，做大事的人，如果沒有一股強大的內在驅動力，怎麼發揮其百分之一百的實力，甚至超水平發揮。

  「哥哥莫要太急了，其實要是換做你是蘇洵，你想為下一輩，甚至說是蘇家考慮，你會不會也這麼做？」趙敏目光澄澈地看著他，就是要讓他明白，其實每個在這個圈子裡掙扎的人，只要不是盲目的隨波逐流，他們所作的選擇不是沒有理由的。

  趙頊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要是我是他，或許我也會這麼做吧。誰會知道，我現在有了妹子你的幫助，感覺跟以前的眼界完全不一樣了呢，看到的形勢也比以前清楚多了。」

  趙敏發自內心地滿足地笑了，「這就夠了，蘇洵有他的小九九，我們有我們的陽光道，對他那種人，頊哥哥你完全不必太上心了，禮尚往來，就算要拉攏他們一些，派我過去就夠了，反而是即將要離開開封去杭州的蔡襄，才是哥哥你要親自重點攻略的對象。」

  與此同時，蘇府內，蘇軾和蘇轍他們圍著蘇洵老爺子，承歡膝下，聊著家常。

  

  蘇洵瞅了瞅有些沉默的蘇轍，溫言道：「轍兒，把你從大名府推官任上給召回來，你心裡是不是有意見。」

  蘇轍淡然道：「父親有命，我怎麼會不遵從，現在大哥正在官場上努力打拼，我多在家照顧一下您，也是應該的。」

  蘇洵嘆了一口氣，「你很有孝心，我是知道的，委屈你了。」

  蘇軾開口道：「弟弟，你為我們這個家確實付出了很多，為兄感激不盡……」

  蘇轍呵呵笑道：「哥哥你說得哪裡話來，既然是親兄弟，就不必說這些見外的話，更何況，你我也知道，如今官場上正是風波詭譎的時候，你在外也很辛苦，還要很小心待人處事，我在家的時候多些，反倒能偷偷享受一點安逸。」

  蘇軾知道蘇轍是在安慰自己，換了個話題道：「過兩天便是開封書法大賽，吳王點明要我代表他們參加了，嘉王沒喊你參加嗎？」

  「嘉王有說到，是我讓轍不要出面的。」蘇洵插口道。

  蘇軾皺了皺眉頭，「父親，你這是不是多慮了，就像當初參加制舉一般，我倆都參加，爭取拿個頭兩名，豈不是一件美事？我想嘉王和吳王也不會在意這名次上的差別，至少我們都能在皇上面前露露臉，弟弟的書法也很好的，我聽到消息，這次評審的方法很特別，弟弟也去，這樣才是保險。弟弟若是不去，而我去的話，他豈不是在嘉王面前不好交代？」

  蘇轍擺了擺手，「哥你不用爭了。我想過了，父親說的有理，若是我出面的話，那我們家分靠兩邊的態勢做得太明顯，那樣不美，現在這樣引而不發，反而會讓吳王和嘉王都更用心拉攏我們，你去參加書法比賽，不管怎樣評審方法，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相信得頭名沒問題的。我不參加，趙頵在這方面膽氣不足，可能會暗中派其他人參加，我猜得獎的可能性不大，那樣他雖然一時之間會對我不滿，不過也才更明白我的重要。」

  「凡事都有利有弊，並非這次大賽你非要什麼都不參與的，總會有變通的辦法吧？要不，弟弟你再考慮考慮。」蘇軾還是不甘心蘇轍不去抓住這次機會，畢竟對蘇轍這樣拿過制科考試靠前名次，又有過一定地方上工作經驗，回到京城不抓緊機會在皇帝面前嶄露頭角的話，再等機會還不知道要熬多久了。

  其實蘇軾不願意承認的另外一點原因，是他曉得父親的身體是一天比一天差了，蘇洵努力了一輩子，如今最想看到的就是他兄弟倆出人頭地，而今他是剛剛混出點名頭和地位來了，他想要拉上弟弟一起並肩戰鬥。

  「再說吧。」蘇轍無心在這件事上跟哥哥爭論下去，他顧全大局，不代表他沒有主見，在這件事上他本人就是這麼看的，倒不完全因為父親觀點的原因，何況書法一道上，他不得不在內心承認哥哥是高過他一籌的，要是他參賽了，不能得獎，那豈不是更丟臉？「父親有些累了，我們先讓他休息吧。」

  蘇軾長嘆了一口氣，知道蘇轍的脾氣，不是自己這樣三言兩語能改變他的想法，便暫且作罷。

  等到從蘇洵房間退了出來，蘇轍叫住本要離開的蘇軾，「哥，跟你商量件事。」

  「好，去你房間說。」這裡離蘇轍房間更近些，蘇軾就隨口道。

  

  等關緊門戶，蘇轍才沉聲道：「哥，你想過沒有，雖然父親的考慮有他的道理，不過我們是不是也要做兩手準備。」

  「怎麼說？」蘇軾腦中掠過一道閃電，雖然他從政的時間要比蘇轍略長那麼一些，但是他心底是認為蘇轍的政治嗅覺要比他敏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