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孰恩孰仇難解
2025-01-29 23:14:31
作者: 默默小妖
宮門很重,二皇子又是左臂用不上力氣;所以即便是用勁在推了,也只是慢慢地、慢慢地推開了。
許是速度慢的原因,也或許是宮中的這些宮門都是有專人負責保養維修的;雖說是冷宮的宮門,倒是只發出了些微的「吱嘎」聲,在沉沉暮色中也並不顯得突兀。
只是只有熟悉皇宮的人才會知道,雖然「吱嘎」聲不響可畢竟還是發出了,這種情況在別的宮殿是不允許出現的;也只有冷宮才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發生了這樣的情況,冷宮裡的人是不會去追究奴才們的失職的。
宮門既然已經打開,至少已經能夠容得下一個人進出,二皇子便不再等待,閃身便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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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走入冷宮的一剎那,竟然會想到一個問題;其實沒有刻意去想,只是腦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現出了這個困惑:自己都是費勁才推開冷宮的宮門;這玉妃是一介女流,又是通過什麼辦法進去的呢?
不過就在下一刻,二皇子便自嘲地笑了笑。
玉妃能夠約在冷宮見面,自然是有著她能夠進冷宮的把握的;自己只需聽她講述當年的事情便是夠了,又何必在這樣的一些事情上浪費心思呢。
二皇子進入冷宮之後便站定了,朝著四周望去。方才一路走來,眼睛已經是適應了如此深沉的夜色;現在這樣站著,還是能夠依稀看清楚四周的景和物的。
可是,一時之間沒有看到玉妃的人影。
二皇子便也不在意,他知道玉妃應該是來了,只是不知現在藏在了哪一處;畢竟依她眼下的處境,行事是要謹慎的好。
當然,自己的行事也要謹慎的好;雖說只是一個不起眼的落魄皇子,可在這大半夜的出現在冷宮,到底也是一件蹊蹺的事情。
想到這兒,二皇子便朝右側走了過去;那兒牆邊有一大排的樹木,躲在夜色籠罩著的大樹下面,應該屬於比較隱蔽了。
那一排樹,或許也是冷宮裡唯一長得比較高大的一排樹;許是這冷宮裡的怨氣實在是太重,除了雜草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花之外,其他的一些植物到了這兒都會慢慢枯萎的。
也就一小段的路,二皇子就來到了那排大樹下;還沒站定,便見一個陰影從那兒稍稍往外移了一點出來。
同時,一個低低的聲音傳了過來:「二皇子果然來了。」
這聲音很低,卻是很甜;是那種濃濃的甜,甜得有點發膩。
雖然是依約而來,可在這樣的情景下見到玉妃,還是把二皇子給嚇了一跳;等穩過心神,這才行了個禮:「百里榮皓見過玉妃娘娘。」
這玉妃雖然遭到軟禁,可在輩分上仍然是屬於自己的母妃;至少在父皇沒有廢黜她之前,這個禮數還是不能忘記的。只是聲音有些微的急促,是剛才被嚇到還沒有完全平靜的原因。
「你到底還是來了。」玉妃娘娘又是感慨了一聲;聲音還是很甜,可因著多了一份感慨,倒似乎是多出了無盡的滄桑一樣。
更何況此時整個人都用斗篷給兜著,不要說看到她的表情,就是連面容都看不清楚;可是透過那層披風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就如同這冷宮一般的淒涼蕭條。
二皇子沒有接口,他沒有虛與委蛇的習慣;更可況在此時,他也沒有虛與委蛇的心情。
果然,玉妃也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客套上,直接就是開門見山地直奔主題:「二皇子可知,當初你的生母如何會血崩而死?」
「不知。」
百里榮皓回答得很快很簡短;他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覺得很平靜的樣子,可他自己知道,他的胸口已經是在「砰砰砰」地直跳了。
「好,那你就聽著,聽本宮仔仔細細地來告訴你。」玉妃娘娘朝著二皇子走了好幾步,等身子快要捱到二皇子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二皇子沒有動,他就靜靜地站在原地;他看到玉妃走到離自己很近很近說的地方才站定,然後就聽到聲音再次響起。
這次的聲音極低,可是因著兩人的距離很近,二皇子還是把玉妃所說的所有話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整個過程,他都只是靜靜地聽著,沒有插一句話;他聽到玉妃終於說完了,然後說了最後一句總結性的話:「二皇子,這些可都是你的母后做的;你也該好好想想了,到底是不是要認賊為母呢?!」
二皇子呆立著,沒有說一句話。
玉妃似乎是很滿意二皇子此時的反應,又是擱下了一句話:「想清楚了,你便知道該如何做了。」
說完,便要離去。
「你為何要將此事告訴我?」突然,二皇子開口了;因著急促,聲音似乎比玉妃的聲音響了好多,在此時的情景下就顯得特別的突兀,也把兩人都給嚇了一跳。
好在此處是冷宮,連宮裡的侍衛都不太願意來的地方;這聲音散去之後,四周仍是一片寂靜,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當然,此時的玉妃也不可能去追究二皇子沒有使用敬語了;也或者在這樣的情況下,玉妃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二皇子的措辭問題。
「請告訴我,為何要現在來告訴我這件事情?」二皇子又追問了一句,聲音里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堅定;似乎一定要等到玉妃的答案,否則今兒兩人就要耗在這兒了。
「只是讓你知道當年的真相啊。」玉妃明顯是沒有料到二皇子會是這樣的反應,愣了一下才回答;如果仔細辨聽,能夠發現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的慌亂。
「那玉妃娘娘為何當年不說?」
「你?!」玉妃明顯是聽出了二皇子語氣里的不悅和嘲諷,不由地心頭一窒;想想自己是何等身份,二皇子又算是什麼東西,即便自己做錯了,又怎麼輪得到他來質問自己。
可此時,卻明顯不是能夠置氣的時候;眼下的情況,也容不得自己可以置氣。想了想,還是緩了下語氣:「當年你不是還小?本宮擔心你知道後衝動,反倒是害了你;所以才會等到如今再告訴於你。」
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當年為了避免二皇子知道後,直接去找皇后對質引來大禍,所以才會將此事拖到現在才說的。
「呵呵,榮皓還以為玉妃娘娘是因著自己被軟禁了,需要找一個替您出氣的刀子;這才找到了榮皓告知此事,然後就幫著你去對付皇后娘娘。」
百里榮皓頓了一頓,又繼續說道:「看來榮皓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此給娘娘您賠罪了。」
二皇子這次,卻是再也沒有掩飾自己的嘲諷之意;將這番話說出口之後,這才覺得心頭舒暢了一些。
玉妃站在原地,如果能看清楚她的臉色的話,估計她此時的臉色已經是鐵青的了;可是即便是在這樣昏暗的地方,二皇子還是能夠感覺到,玉妃此時整個人的身體已經是繃緊了。
二皇子方才的話,簡直就是很直白地在打玉妃的臉;玉妃今晚連著被二皇子譏諷,又怎麼可能真的咽得下這口氣。
「莫非二皇子貪戀皇后帶給你的權勢,捨不得眼前的榮華麼?甘願將生母之仇拋到腦後,還是為人子的所作所為嗎?」此時的聲音,哪裡還有半點甜膩的成分在內;整個帶給人就是陰冷的感覺,如同此時的冷宮一般。
「皇后對於榮皓有養育之恩,榮皓時刻銘記在心;玉妃對於榮皓有斷臂之恨,可畢竟是母妃,榮皓也就不再計較了。」
這句話,二皇子是一字一頓地說完的;隨後,他朝玉妃作了一揖,便轉身先走了。
「你?!」玉妃何嘗受到過如此的搶白,只是此時雖然氣惱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恨恨地看著二皇子離去,卻是無法可想。
只是,百里榮皓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樣回到自己的屋子裡的。
他從冷宮出來一路往回走,路上也知道要避開宮內巡邏的侍衛;有兩次還是躲在了樹幹或灌木叢後面,也能稱得上是反應靈敏機智應對了。
可是他知道,自己其實是處在一種很混沌的狀態中;遇到侍衛進行躲避這樣的一些舉動,其實都只不過是一種本能的反應罷了。自己的腦海里,其實一直都在盤旋著方才玉妃所說的那些話。
好不容易等回到自己的小院落,他才舒了一口氣;這院落還是靜悄悄的,和院牆外面似乎是兩個世界。
一路回到自己的寢室,還是沒有遇到一個下人;當然此時的百里榮皓又哪裡會去關注這些事情,他走到自己的床邊,和衣就躺在了床上。
人是躺下了,可眼睛卻無法閉上;其實,即便閉上了眼睛又如何,還不是一樣地睡不著?
腦海里的聲音是越來越響,比方才玉妃講述的時候不知道放大了多少倍音量;就如同烈日下的蟬鳴聲,重複單調而又讓人難以忘記。
如果方才玉妃沒有撒謊,那麼她剛才講述的就是一個真實的故事。
她說他的生母,是一個小宮女;只能說是緣分吧,被酒醉後的皇上所臨幸。
事後應該是喝避孕湯的,敬事房都已經將藥碗端到小宮女的跟前;就在要將湯藥灌下去的時候,是太后阻止了這事。
因為玉妃嫁入宮中之後一直沒有懷孕,又擔心皇后搶在了玉妃前面得了胎;所以想想便先不去動這個小宮女,等到日後看了具體情況再說。
於是,小宮女便沒有喝那碗湯藥,才得以保住了二皇子;這當然是有違祖制的事情,可還是有太后的懿旨在那,一切就都變得順理成章的了。
幾個月後,診出是男孩,此時的玉妃卻還是沒有任何動靜;玉妃和太后從彼此的眼睛裡看出了相同的意思,於是,小宮女倒是得以安心養胎,衣食用度也是好了許多。
等到終於要分娩了,玉妃早早地便讓蓬萊殿裡的嬤嬤留意著,只等小宮女一生養便把二皇子給抱走;在她看來,這是二皇子的福分,總比跟著自己的生母要好上許多。至於小宮女,就隨她去自生自滅的了。
可誰知那天半夜,突然有音訊傳來,說是小宮女生了,同時因為沒有止住大出血而已經去了;而二皇子已經被皇后給抱走了,坤寧宮的人是一直在那兒的。
小宮女去了不是什麼大事,重要的是二皇子給皇后抱走了;這明明是自己和太后計劃好的事情,到頭來卻是讓皇后給揀了便宜。
玉妃當然是不甘,太后也是不甘;然後兩人暗中又作了仔細地調查,卻是發現,接生婆以及當天在小宮女跟前的奴婢都是皇后安排的。
然後玉妃便很是後悔,覺得是自己疏忽了;特別是皇上又允了二皇子養在皇后跟前,這在玉妃的心裡便像是插了一根刺一樣,怎麼樣都去不掉。
玉妃便一直覺得,是皇后動了手腳;否則小宮女的身體那麼好,怎麼可能就血崩了?而且,皇后的手下怎麼會一直在那兒的,這不明擺著就是皇后下的手嗎?
不得不說,玉妃的分析極有道理;所以二皇子走了這一路便想了這一路,到底還是有些聽信了玉妃的話。
所以此時的他,才會如此糾結和痛苦。
方才他在玉妃面前是以強硬的姿態打斷了玉妃的話,為的就是不希望自己會受到玉妃的蠱惑;他急匆匆地離開,也是為了不讓自己產生絲毫的猶豫。
可是,現在卻是他動搖了,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相信玉妃的話了;因為問題的關鍵在於,皇后後來將自己養在了跟前,是這件事情的最大受益者。
如果皇后真是自己的殺母仇人的話,那自己該如何自處?這生和養之間的天平,到底又該是傾向哪一方呢?
二皇子左思右想都沒有理出個思緒,倒是覺得頭越發地重了,終於在床上沉沉地睡去;此時的東方卻已開始吐白,有一縷朝霞開始慢慢地在深色的天幕上展現出它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