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2025-01-28 19:17:22
作者: 羽飛梁
我坐進錦衣衛的囚車,四周的帳幔都被放下,我立時與外界隔絕起來。
蜷縮在這密閉狹小的囚車上,我方才硬撐著的一口氣鬆懈下來,立時被不斷湧上心頭的恐懼包圍。
我抱住臂膀,縮在囚車的一角,淚水噴涌而出,浸濕了那承載著我所有美好願望的大紅吉服。
不知過了多久,囚車忽然停下來。我猜一定是到了地方,頓時瞪大了雙眼,驚恐地看著囚車的入口,等著那虎狼般的錦衣衛將我拖出去,帶進臭名昭著的詔獄。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帷帳並未掀起,而是有一隻竹管伸了進來。我還沒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那竹管便冒起一股白煙。瞬間我就覺得頭暈腦脹,雙眼發沉,四肢發軟,身子便向後倒去。
我心中驚恐萬分,卻無法動彈,意識也逐漸模糊。
我使勁地抬著眼皮,迷迷糊糊中看到帷帳被掀起,兩個侍衛將我從囚車裡抬出來,放進另一個好似馬車的地方。一個人輕輕將我的頭攬過來,枕在他的腿上。
我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那陰沉的眼神,嘴角淡淡的微笑,那個人居然正是方才在尚書府身中劇毒的朱辰灝。
我的意識漸漸遠去,眼淚順著眼角緩緩淌下,其用盡最後力氣囁嚅道:
「連桅……救我……」
尚書府中,大家都聚在邱遠正的書房。二姨娘摟著哭成淚人的小梅,一邊安慰一邊落淚。
裴青嶸也哭的眼紅紅的,手裡還抱著那頂我交給她的鳳冠。
司馬宙和裴青峰站在邱連桅身邊,緊緊皺著眉頭。
邱連桅坐在那裡,一言不發,眼睛裡布滿血絲,直愣愣地望著地面。雙手緊握在一起,指甲幾乎嵌進肉里。
邱遠正在一邊焦急地望著門口,不時嘆口氣。
突然,門口奔進來一個人,正是玄凌。邱連桅急忙抬起頭來,玄凌過來道:
「少奶奶的囚車並沒有到詔獄,而是直接被送出城外。」
「什麼?」大家都吃了一驚,被錦衣衛抓走卻未被送到詔獄,這太令人意外了。
裴青峰問道:
「從哪個門出的城?」
玄凌道:
「西門,上了去往西山的路。兄弟們還在跟蹤,我怕爺擔心,便先回來報信。」
邱遠正納悶道:
「這錦衣衛抓了人卻不送往詔獄,是什麼道理?」
邱連桅「噌」地站起來,咬牙道:
「我不管這是什麼道理,我不能再等了。寧王那個傢伙,絕不會無緣無故將月婉抓走。只要抓到他,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這時,裴青嶸想起了什麼,道:
「其實我們在寧王露面之前就見過他,就是在西山。」
邱連桅點頭道:
「那個我知道,月婉跟我說過。」
裴青嶸道:
「當時看他的樣子,應該是住在那附近,說不準,月婉是被帶到了那裡。」
邱連桅一聽,睜大眼睛道:
「快告訴我位置,我現在就去抄了他的老窩!」
司馬宙急忙攔阻道:
「連桅,你先冷靜一下。你想想,月婉不過是個普通的民女,寧王抓她有什麼用,這明擺著就是沖我們來的,尤其很有可能是衝著你來的。」
裴青峰也點頭道:
「阿宙說得對,上次他沒有得逞,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你對他的威脅絲毫不亞於朝中那些大臣,除掉你,便是斬斷了太子在朝外的手腳。他自是不遺餘力,想辦法來達成目的。」
司馬宙拍拍邱連桅的肩膀道:
「寧王的目標是你,只要你不落入圈套,月婉便沒事。如果你落到他的手中,月婉便沒用了,到時候恐怕就真的凶多吉少。」
邱連桅皺著眉頭沉思了一會兒,對玄凌道:
「阿宙和青峰大哥說的對,一會兒讓嶸兒告訴你遇上寧王的地點,你多派些人手到那附近去搜索。但一定不能打草驚蛇,我要先搞清楚他們到底要做什麼。但是,」邱連桅咬咬嘴唇道:
「如若發現一點月婉遇險的兆頭,便不用顧及許多,直接殺進去救人。」
玄凌領命退了出去。
邱遠正道:
「雖然月婉沒有被送到詔獄,但我還是到朝中打聽一下,看看錦衣衛最近的動向。」
司馬宙也道:
「我也回去打探一下,看看寧王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一股刺鼻的味道直衝腦門,將我從昏迷中喚醒。我睜開眼,看到一個人影在面前晃動,一會兒,眼睛適應了光線,看清了那人,我卻心中一驚,「噌」地坐起來,驚呼道:
「寧……寧王??」
朱辰灝將手中的小瓶子交給一邊的侍衛,道:
「你醒了?」
我環視著周圍,是間非常陌生的房間,但看那擺設,應該並不是監獄一類的地方。我不禁問道:
「這是什麼地方?」
朱辰灝笑笑道:
「這是本王的別墅。」
我立時緊張起來,問道:
「你,你將我帶到這裡來做什麼?我不是應該被關進詔獄麼?」
朱辰灝嘴角帶出一絲戲謔的笑容道:
「怎麼?沒進了詔獄很遺憾麼?要不現在去也來得及。」
我冷聲道:
「我寧願去詔獄,也不願與你待在一起。」
「呵呵,」朱辰灝笑了笑,伸手將我從床上拉起來。我掙扎道:
「你做什麼,放開我。」
朱辰灝力氣大得很,根本不管我如何掙扎,只是拉著我出了門,走到後院一個上鎖小房間前,沉聲道:
「你知道詔獄是什麼地方,就敢妄言?」
說著那些侍衛打開了小房間的門鎖,朱辰灝一把將我推進去,道:
「看看什麼是真正的詔獄吧!」
那小房間撲面而來便是一股惡臭,又悶又潮,熏的我一陣反胃。那裡光線暗淡,我猛一進去,什麼都看不清。過了一會兒,眼睛適應了黑暗,才發現牆角有兩個黑乎乎的「東西」。
我往前走了兩步,想看的清楚些,卻不想絆到一根鐵鏈,發出了「噹啷」的響聲。那兩個東西似乎被驚動了,突然都蠕動起來。
我這才看清那原來是兩個人,但是當我在細細看的時候,卻「啊」地一聲叫了出來。因為那兩個蠕動的已經不能算是人了,其中一個雙目已經沒有,兩個黑乎乎的大血洞嵌在枯瘦如柴的臉上。那張臉上不僅是眼睛,幾乎所有的五官都已經變了形。連嘴唇也只剩了一半,露出殘缺不全的牙齒。
另一個更慘,兩條腿都不見了,整個人泡在一堆不知道是糞便還是什麼的東西裡面。臉被髒髒的頭髮蓋住,根本看不清成了什麼樣。只聽得那人不住地發出奇怪的聲音,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笑。
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渾身僵硬地顫抖著,胃裡面翻江倒海,都來不及跑出去,「哇」的一口便吐在了地上。
我喘著粗氣,好一會兒才有力氣抬起腿,跌跌撞撞地從那小屋走出去,一出了屋子便癱軟在地上。
朱辰灝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冷冷地道:
「怎樣?還想不想去詔獄呢?」
我渾身篩糠般地抖動著,額頭冷汗直冒,根本說不出話來。幾個侍衛欲過來拉我,朱辰灝瞪了他們一眼,自己親自將我從地上抱起,快步走進方才的房間,扔回到床上。道:
「你有的是時間,慢慢想想吧。」
說著轉身離去,我聽到門被關上,然後落了鎖。我顫抖著挪到床角,縮成一團,低聲抽泣起來。
邱連桅獨自坐在西城的小院裡,看著那房間。那裡面的每一件物品都是我一針一線繡制出來的,現在我卻不知道了去向。這原本應該是新婚洞房的地方,只剩了邱連桅一個人。
他伸手撫摸著那輕柔的帷帳、溫暖的錦被,手指滑過枕頭上栩栩如生的鴛鴦戲水。
邱連桅心中一酸,將那鴛鴦枕抱在懷裡,眼淚奪眶而出,浸濕了紅的耀眼的絲綢錦緞。
征西王府里,司馬宙不顧僕人的阻攔,直直地闖進了司馬征侍妾的房間。司馬征罵罵咧咧地一把將懷裡的侍妾推開道:
「你小子想幹什麼!」
司馬宙怒目瞪著司馬征道:
「今天婚宴上,錦衣衛抓走了月婉,你別說這事你一點都不知道!」
司馬征一愣,驚訝道:
「什麼?月婉?錦衣衛為什麼抓她?」
司馬宙看司馬征也不像是裝的,定了定心神道:
「今天婚宴上,寧王突然到了尚書府,非要月婉敬一杯酒給他。誰知那杯酒一下肚,寧王便中了毒。就那麼巧的錦衣衛就在外面,衝進來就抓走了月婉。」
司馬征緊張道:
「那月婉現在何處?詔獄麼?」說著急忙穿上衣服道:「走,我們去北鎮撫司走一趟。」
司馬宙愣了愣,嘆氣道:
「我真沒想到,你還真的這麼在乎月婉。不過,她人不在詔獄。連桅的手下跟蹤回報說,她被帶出了西城門。」
司馬征一聽,皺著眉頭想了想,又重新坐下道:
「如若這樣,月婉暫時便不會有危險。」
司馬宙望著司馬征道:
「大哥知道月婉現在哪裡?」
司馬征不置可否地道:
「總之你知道她沒有危險就好了,別的不用問,我也不會說。」
司馬宙無奈地嘆了口氣道:
「即使如此,我也不再逼你,只是這次寧王布的這個局,不知道到底誰最後會受牽連。他瞞著你,恐怕也有別的打算。」
司馬宙離開之後,司馬征一直呆坐在床上,身邊的侍妾撒嬌道:
「小王爺,你說過今天要陪我的,來吧……」
司馬征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轉身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