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老太太慢慢地好了起來，經歷了那場事故之後，除了比以前更加疼愛我之外，變得更加依賴我了。

  我每天便幾乎只待在老太太那裡，陪她聊天解悶，連一日三餐都只在老太太那裡用了。

  太太卻是看我越來越不順眼了，以前見面只是無視我，現在每每都是冷冷的目光瞪過來，仿佛時刻都想殺了我一樣。

  也說不定什麼時候時機到了，太太會真的殺了我，象當年殺了浣朱和雲翠一樣。

  由於邱連桐的去世，尚書府今年沒有張燈結彩的過年，反而是關門謝客。同樣，二月二甚至老爺的生日都沒過。

  一日，正在老太太那裡用飯，太太屋裡來傳，要我過去一趟。我一聽飯也沒吃完，急忙更衣過去。

  到了太太屋裡，邱連棟也在。我行了禮，太太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看我一眼都會髒了眼睛。

  「連棟，你告訴她要做什麼。」太太看來連吩咐我都不情願了。

  邱連棟笑笑道：

  

  「是，母親。」

  邱連棟道：

  「大嫂，這不是馬上到清明了，正好日子算算也是大哥的周年忌日，母親準備回宣隸府好好操辦一下，大嫂也必要跟著同去才行。」

  我聽了點頭道：

  「我知道了，一切由母親安排便是。」

  太太鼻子裡哼一聲道：

  「我哪兒敢安排你，不用老太太允許嗎？」

  我假裝沒聽出那話里的嘲諷，道：

  「祖母那麼疼連桐，那兒有不允許的道理。」

  太太抬起頭，冷冷地盯著我：

  「當日你嫁到我家來，我就看著你這面孔討厭，沒想到現在越看越討厭了，真不想帶你一起走。」

  這時邱連棟插嘴道：

  「母親，我反正要提前回去作好安排，不如讓大嫂跟我一起走吧。安排好了您再過來。」

  太太想了想道：

  「這個主意不錯，就這麼辦吧。」

  兩人自說自話，仿佛我根本不在這裡一樣。商量完了，太太才斜了我一眼道：

  「你怎麼還待著，還不趕緊回去收拾，等我找暖轎抬你呢。」

  我壓抑住心中的不快，行禮告辭。出了太太的院子，才覺得胸口憋悶得厲害，急忙找了個石凳子坐下喘口氣。

  正坐著，卻看見一人遠遠地走來，仔細一看，居然是邱連桅。我心中正不悅著，也並不想見他，便站起來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卻不想又碰到從太太屋裡出來的邱連棟，那一瞬真覺得今天黃曆太差，腹背受敵。剛想躲開，他卻已經招呼道：：

  「大嫂，還沒走麼？剛好我要去老太太那裡復命，一起去吧。」

  我想躲開也來不及，只得答應，這一耽誤，邱連桅已經走到了近前。邱連棟急忙道：

  「二哥，你來見母親麼？」

  邱連桅搖頭道：

  「我去書房見父親。」說著疑問的目光在我和邱連棟身上掃來去。我心中憋悶，也沒理他，對邱連棟道：

  「我們走吧。」

  說著直直地跟邱連桅擦肩而過，眼角餘光卻掃到邱連桅的表情，他顯然在拼命地抑制住自己想叫住我的衝動。

  我自顧自地往前走，邱連棟訕笑道：

  「你不是喜歡二哥，等著他接你出苦海麼？這見了面怎麼連話也不說了。」

  我「噔」地站住，轉身怒氣沖沖地瞪著邱連棟，道：

  「你自己去老太太那兒吧，我還有別的事要辦。」

  說著轉身往花園的方向走去，在花園坐了好久，估摸著邱連棟走了才回來。老太太見了我擔心地問：

  「怎麼去了這麼久，差點要讓人去尋你。」

  我說去花園轉了轉，天氣好，便多待了一會兒。

  老太太道：

  「棟兒方才已經來說過桐兒周年忌日的事情了，說是後天你就跟他一起出發了。」

  我點頭道：

  「是，我們先去安排，母親隨後到。」

  老太太點頭道：

  「路上辛苦，你要注意身體。凡事聽太太的安排，別多說話。」

  我點點頭，心事重重。一想到要跟兩個我最不願意在一起的人共處數天，心中就升起驅不散的陰霾。

  邱家的祖墳在元蒼山的一處風水寶地，我和邱連棟先到了福盧寺。在那裡邱連棟為即將到來的忌日做著準備，我被安排在清心禪院住下。

  邱連棟讓我先跟他來的目的我十分清楚，所以從京城出發開始就故意疏遠著他。開始他還很有耐心地跟我周旋，後來時間長了，他看我的眼神便變得象在家廟時那般恨恨的。我心下害怕，更加躲著，每日連飯都只在禪室里用了。

  就這樣捱到福盧寺的第三日晚上，我正跟雪煙坐在屋裡刺繡，門卻被「咚」的一聲踹開。我們都嚇了一跳，雪煙急忙過去查看，卻被衝進來的邱連棟推了個趔趄。

  我趕緊站起來，怒目瞪著邱連棟道：

  「你這是做什麼！」

  邱連棟滿身酒氣，雙眼赤紅地盯著我，道：

  「做什麼？我來問你為何天天躲著我！」

  我冷冷地道：

  「這個你心裡清楚。」

  

  「我不清楚！」邱連棟吼道：「在家裡我現在統管所有事物，在外面我是吏部官員，我就不清楚我哪一點比二哥差！你為什麼看不上我！！」

  我生硬地道：

  「因為二弟懂得自尊自強，不像你，為了一己私利，什麼都可以出賣。」

  邱連棟冷笑道：

  「你別說得那麼高尚了，我知道你看上了二哥什麼。他不就是有點能力又會經營麼。你從開始就知道大哥總有一天會不行，母親又看不上你。所以，你就想傍上二哥，繼續過富貴的日子。」

  我氣得臉色通紅道：

  「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嫁給你大哥也不是為了榮華富貴。」

  「呵呵，」邱連棟不屑地笑笑：「難道你嫁給大哥是因為喜歡他麼？」

  我被他翻來覆去糾纏的已經煩悶無比，乾脆說道：

  「我喜歡誰不喜歡誰跟你沒任何關係！」

  「怎麼會跟我沒關係！」邱連棟怒道：「我從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別人都能喜歡你，為什麼我就不能！」

  我覺得跟他無法溝通，只得指著門道：

  「你走吧，你今天喝醉了，有話我們改天再說。」

  邱連棟見我趕他走，一下子被激怒了，竟然衝到我面前抓住我的肩膀怒吼道：

  「到底要我怎麼說你才明白，你現在能依靠的只有我！只有我！！我有能力讓你在邱府過上比原來還好的日子。只要你點頭，你要什麼我都能做到！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

  我一邊掙扎著，一邊盯著邱連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你說你什麼都能做到，那我要你現在就放開我，以後再也不要來煩我！」

  雪煙被嚇壞了，急忙上來拉著邱連棟的胳膊道：

  「三公子，你要幹什麼，快點放開少奶奶！」

  邱連棟一把將雪煙推倒在地，雪煙的頭「咚」的一聲撞在了旁邊的柜子上。我一急，伸手一個耳光打在邱連棟的臉上，道：

  「你瘋了麼！」

  邱連棟臉上挨了一耳光，愣了愣。我趁他發呆，便想掙脫開。卻不想邱連棟雙手卻抓的更緊，抬手一甩，將我甩到了桌子上。撞的我後背生疼，差點背過氣去。

  還沒等我緩口氣，邱連棟便野獸般地撲上來，抓住我的衣襟就亂撕亂扯，他雙眼發直，臉色漲紅，口中憤憤道：

  「你是我的，這個邱府上下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極度的恐怖充滿了我的內心，邱連棟近乎瘋狂的表情瞬間讓我明白今晚想好好說服他放過我根本是痴心妄想。

  我試圖掙扎，卻由於力量太過懸殊，根本絲毫不能動彈。雪煙掙扎著爬起來，抓住邱連棟的衣服想將他拉開，卻反被一腳踹開。

  我絕望地雙手亂抓，不想居然摸到了我們方才刺繡的針筐，我心中一動，急忙摸進筐里，果然裡面的剪刀還在。當下想都沒想，直接就往邱連棟胳膊上刺下去。

  邱連棟瘋狂的臉頓時疼的扭曲起來，他抱著胳膊踉踉蹌蹌地退開，那隻胳膊的袖子已經被鮮血染紅。我趕緊爬起來，一隻手抓著被扯壞的衣襟，另一隻手用剪刀指著自己的脖子，顫抖著道：

  「滾出去！馬上滾出去！否則我立即死給你看！」

  邱連棟胳膊上吃了痛，酒也醒了一大半。看我如此，急忙道：

  「好好，你別急，我出去，馬上出去。」

  邱連棟出去後，雪煙從地上爬起來，急急地問道：

  「奶奶，你沒事吧？」

  我說不出話來，只覺得渾身僵硬，仿佛整個人掉進冰窖里一般，從頭到腳都是寒氣。

  雪煙輕輕掰開我的手，將剪刀從我的手中取出，摟著我輕聲安慰道：

  「奶奶，沒事了。」

  我這時眼淚才唰地流下來，伸手抱住雪煙，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