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篇八：所以，你要嫁給他？

  他的平淡甚至是無所謂的態度，反而讓蘇傾自己亂了陣腳，沒有去多想宋城堯為什麼會知道她拒絕了葉廷：「沒有為什麼，他就是他。我拒絕只是因為……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辦。現在，現在他……他能給我幸福，他值得我託付終身。」

  宋城堯一針見血的指出來：「你沒有看見，他身邊有林靜瑜嗎？他怎麼會值得你託付？他哪裡值得？」

  「他和靜瑜姐……不過是朋友關係。」

  「朋友？」他笑了一聲，「朋友會一起上班下班，朋友會住在一起，朋友會逛街壓馬路逛商城？」

  蘇傾有些無言以對，但是她只是挺了挺後背，給自己增加底氣：「那只是表面現象。宋城堯，就是他了，葉廷，我認識他二十多年，我比你更清楚他的為人。」

  

  總是邁出這一步了，蘇傾這個時候，反而沒有剛剛開始觸及這個話題時的膽戰心驚，慢慢的穩定下來。

  有些事，總要去做的，躲避只是暫時的，遲早還會捲土重來。

  可是宋城堯只有一句話：「他不行。傾傾，沒有為什麼。」

  他把她的質疑，她的為什麼也給一句話堵死。沒有為什麼，誰都可以，就是葉廷不行。

  宋城堯從頭到尾都很平靜，平靜得像是一汪水，他沒有生氣甚至沒有過多的表情，好像蘇傾和他談論的不過是每天都會發生的雞毛蒜皮一般的小事。

  這很是出乎蘇傾的意料。

  她穩了穩心神：「這不算理由，宋城堯，我希望對於我，你也能遵守一個諾言。你答應過我，只要那個人出現，你就會讓我在協議書上簽字，然後去辦理離婚證的。你答應過的，可是為什麼現在我願意去追尋葉廷了，你又說他不行？是不是以後我喜歡的那個人，在你眼裡都是不可以的？是不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傾傾。你和葉廷在一起，下半生不會安慰快樂的，他……」

  「你憑什麼這樣認為？你憑什麼？」

  宋城堯無言以對。是啊，他憑什麼這樣認為？不過只是他覺得，葉廷是她太容易依賴太容易看到的一個人，葉廷總是能輕易的破壞他和她之間。而除了葉廷，起碼短時間內，一年兩年內，不會有出現可以讓他的傾傾動心而後託付的男人。

  他還想在這個時間裡，修復和她的關係。

  可是她一句「要和葉廷在一起」，已經把他徹底打敗。他連時間都沒有了，他以為葉廷已經無關緊要了，卻沒有想到在他鬆懈的時候，給了他致命一擊。

  蘇傾的理由，正當得無懈可擊，讓他沒有反駁甚至反悔的餘地。

  「他……很好。但是……」但是什麼，宋城堯這個時候，也說不出來了。因為葉廷方方面面的確是符合他和她的離婚約定的條件，只不過是他私心裡，想和她複合而已。

  「你無法反駁，宋城堯。」蘇傾說道，「我想我們可以離婚了……我要，嫁給他。」

  如果說蘇傾之前的話給了宋城堯致命一擊，那麼她這句話，無疑就是判了宋城堯的死刑。

  他終於顫抖了聲音：「你要嫁給他？」

  「是。」蘇傾回答，只一個字，就讓他已經不受控制的站了起來，直直的看著她。

  蘇傾昂起頭和他對視。

  她心裡知道，也很明白，這個時刻，她絕對不能退縮，不能畏懼，絕對不能。

  她要看到他的態度，看到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絲態度。她也在想，這個時候，她居然還能有別的心思去笑阮素的這個主意，果然夠餿。

  現在她認為的餿，不是爛，而是餿在必須直面人心，直面他和她的心。

  宋城堯定定看了她好一會兒，修長的手指執起她的下巴，薄唇輕輕湊到她耳邊，聲音溫柔而專註：「我說過，蘇傾，除了我，你不能嫁給任何人。我說的話，你都當耳邊風了麼？」

  蘇傾也定定的回視著他：「我記得，宋城堯，在樓上書房裡，你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上字的時候，你說過什麼！現在我滿足了你所有離婚的條件，你卻是要……出爾反爾？」

  宋城堯抿著唇。

  蘇傾又說道：「也是，你對我，向來出爾反爾，我應該預料到，也應該要習慣的。」

  她在暗諷他，宋城堯怎麼會聽不出她語句裡面的另外意思？

  他的手無力的從她臉上垂下，一如他早已經無力的身和心：「我是想出爾反爾，傾傾，他……你有他了，你要我怎麼辦？」

  你要我怎麼辦？看著你和葉廷雙宿雙飛？

  這怎麼可以，這對我來說，太殘忍了。

  「我不知道你要怎麼辦，」蘇傾回答，「你卻讓我不知道怎麼辦了。你果然……果然是要出爾反爾。」

  宋城 堯不再看她：「今天就這樣吧，我先走了。」

  「你在躲我，還是在躲避這個問題。」

  他垂下眼，雙手無力的垂在身側：「為什麼……傾傾，是不是哪怕就算你不喜歡他，你明明拒絕了他，可是為了離開我，你也要勉強自己和他在一起是嗎？」

  「隨便你怎麼想。我只想希望……」說到這裡，蘇傾頓了一下，「你說過的話你都要記得，而不是都拿來哄我。做不到的事情，宋城堯，永遠就不要輕易說出來。」

  「你是在逼我，用激將法。」宋城堯淡淡的看著她，「逼我去面對我自己說過的話許下的諾。」

  「是因為你不肯面對，所以我才提醒你面對。」

  兩個人互不相讓，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抓住對方的弱點，和語句上的漏洞。宋城堯忽然伸出手，用力將蘇傾拉起來，抱在懷裡。或許是在她在懷裡的充實感覺，他滿足的嘆了一聲，之後，嘴唇貼在她耳邊：「如果，傾傾，我就是出爾反爾呢？」

  「那我，再也不會相信你。」蘇傾平靜的回答，「永遠。你在我這裡，將會沒有信任可言。」

  宋城堯發狠的抱緊了她，蘇傾的腰幾乎快要被勒斷，就在她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他又驟然鬆開了她：「好，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她的態度。

  

  他知道了，她的立場。

  她是在要自己實現一句承諾，一句而已——離婚。她可以什麼都不要了，她只要他答應離婚。她想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她想和他去辦理離婚證，她想離他遠遠的，然後和別人過完餘生。

  他做了這麼多，謀劃了這麼多，算計了這麼多，最終得到的還只是一場空嗎？

  那為什麼不在最開始的時候，他乾乾淨淨徹徹底底的放手，卻在害怕失去更多的時候，完全失去了她。

  蘇傾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他的眼睛，極輕極輕的點了點頭。

  宋城堯轉身離開，步履沉重。他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蘇傾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她目送著他的離去。

  可是直到他走出去不見身影，他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蘇傾苦笑，是心裡已經做好了決定，所以不敢看她，心虛了嗎？是已經決定囚她一輩子，所以不在乎這回頭的一眼？因為根本不足掛齒？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終於是將這一步走出來了。他的態度，模稜兩可。也不知道明天，天亮了以後，又會發生什麼。

  她從天亮開始盼著天黑，如今終於天黑了，現在又開始盼望著天亮。明天，宋城堯會怎麼做呢？

  看似漸漸恢復平靜的表面下，其實又再次翻起了波浪。

  蘇傾只來得及告訴阮素她已經跟宋城堯說了，就沉沉睡去。如果可以，她想，她寧願一睡不醒。

  這樣，就可以不用去面對接下來的事情了。

  阮素接到電話，看著外面繁星滿空的夜色，眼睛異常明亮。表哥和蘇傾的這場糾葛，不管怎麼樣，是要有一個完整的結果了。

  一個真真正正的結局。

  宋城堯在離開別墅之前，深深的望著別墅里，目光晦暗，他想，他知道要怎麼做了。

  葉廷站在家裡的窗戶邊，林靜瑜站在他身後。葉廷忽然說了一句：「下雨了。」

  夏天的雨說來就來，林靜瑜越過葉廷的身影往外面望去，豆大般的雨滴砸在玻璃上，越來越密，很快又從光滑的玻璃上滑落下來，外面噼里啪啦的雨聲，響徹耳畔。

  「你是在等人嗎？」林靜瑜問。

  「嗯。」

  「等她？還是等他？」

  葉廷的手指觸上玻璃，指尖冰涼一片：「兩個都等。我也不知道我自己這個時候，是希望他來找我，還是她來找我。」

  林靜瑜笑，轉身坐下，不再看他：「要是蘇傾來找你了，說明她和宋城堯徹底完了。如果宋城堯找你……你說他會因為什麼來找你？」

  「我一方面想她能幸福快樂，可又一方面想著，她的幸福快樂是我來給。我也是人，我也會自私……只是，我不能在她的事情上自私。她的意願，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