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六芒

  第11章六芒

  臨行前一夜，萬錚無眠，還在洞外練功。三個月來，他睡眠極少，幾乎都在苦修。

  此刻一彎月牙懸空而立，群星遍布，是少有的晴天。妖山此刻卻不寂靜，雖是深冬，卻依然有鳥獸鳴叫。

  

  《成仙決》里有一句話，萬錚記得非常清楚——

  「《翻天覆地印》、《萬花滅世掌》，得一者，可得天下。」

  後面有註解：本書收錄此兩門功法第一層武訣，修煉者可二選其一。翻天覆地印屬至剛至陽神功，萬花滅世掌屬至陰至柔武學，修煉者切不可兩者同修，一剛一柔，一陰一陽，同修者真氣相互抵消，後果難料。

  萬錚便是選了翻天印修煉。翻天印，是以真氣流通雙手陽脈的功法，此印玄妙至極，以萬錚的資質修煉了多日卻不見效果，很是鬱結。若是她還在這裡，能指點一二，該有多好。也不知道如今她身在何處，那白龍的冰毒有多苦痛。

  想到這裡，萬錚靜下心來，繼續重複著結印的手法，不消一會兒便大汗淋漓。這結印手法繁複至極，足有百餘線條，錯了一分一毫都會讓凝結的真氣片刻間化為無形。

  幸虧萬錚修養多日，早已恢復真氣，丹田充盈。若是放在以前，結印三次便累到在地了。

  越是要求苛刻的武訣，威力也必定越大。

  經歷過數十次的失敗之後，萬錚暴喝一聲，真氣凝聚化成一個大印，這翻天印第一式終於成了！

  萬錚只覺得手臂沉重無比，盡力向前一推，翻天印凝聚的複雜紋路光芒一閃，居然是照亮了這一邊的半壁妖山。山林之中驚起妖獸飛禽無數。

  在看這大印向前一衝，飛出的速度不快，卻勢不可擋，所到之處，巨木折斷，飛葉碎裂，隨著向前推移，擊中了妖山山腹的巨石，被擋了一下，卻又是生生前進，頓時石塊炸裂開來，引起了地震般的動靜。

  「這翻天印長寬十丈，威力巨大，只可惜速度太慢，還未傷敵，只怕見到這等氣勢早就跑了……」萬錚嘆息了一聲，卻不知道，這不過是第一式，也就是最基礎的一式。修煉到後來，可控制成印的大小，更能隨心移動，絕對是武訣中的極品，沒有他口中這麼不堪。

  萬錚小看這翻天印的威力，原本只是向著山腹的巨石打出試試威力，卻沒想到這大印如此厲害，足足深入山體數百丈還未完全消散，對著妖山造成了極大的破壞。

  鬧出這等動靜，山頂有巨石滑坡，更是有一塊巨石眼看便要落入深潭之中。萬錚哪裡肯，潭下還有安葬遙歌的寒冰棺！

  這巨石足有三人多高，萬錚腳下生出蠻力，用肩頭迎上，一抗。巨石碎成兩塊飛到遠處砸下，終於沒落入這深潭。

  萬錚拍拍肩頭石灰，發覺居然毫髮無傷，看來這身子比起原來，又是硬朗了許多。

  過了片刻，翻天印的威力終於消散，偶爾有小石塊落下，沒了動靜。

  「洞府之內怎麼會有光亮？」

  萬錚察覺原本自己所住的洞府之內，居然有六色光芒射出，心中疑惑，加了一份小心，進入洞府探個究竟。

  五年前萬錚無意間發現此洞府，見裡面空間方方正正，空無一物，於是便取來石材，鑿成石床棲身。而今想來，恐怕是古時候有人開鑿而成，只是經歷了太多歲月，又長滿植被，漸漸磨掉了人的痕<fontstyle="float:left;line-height:0;font-size:0;overflow:hidden;width:20px;">仙俠</font>跡。

  萬錚進入洞府，發現因為剛才翻天印的關係，最裡面的一面牆壁已經碎裂倒下，這才露出了裡面的一間內室。這六彩光芒的源頭正是從這內室之中。

  這光芒很盛，萬錚用手遮住眼，緩步靠近，而這光源似乎察覺有人到來，隨著萬錚的靠近，六彩光芒漸漸變弱，終於消失不見。

  「六芒星盤？」

  這是一塊六棱的星盤，材質似石又似鐵，手掌大小，厚約一指。它正面刻畫這六芒星的圖樣，星盤的六角各有一個凹陷，似乎本應有東西鑲嵌其中，而今卻空空如也了。

  萬錚試著拿起這星盤看個究竟，手指剛觸碰到星盤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阻擋，震得手臂疼痛不已，身子倒飛出五步才穩住身形。

  星盤的六角各有一道光芒亮起，六彩光芒凝聚成一個光團，懸浮其上，似乎有生命似得，正在打量著萬錚。那光團「打量」了萬錚一番，便從其中分離出一個光點，射入萬錚額頭正中。

  一道古樸蒼老的神念響在萬錚腦中。

  「何人？」

  萬錚知道這定然是上古的奇物，恐怕是哪位高人所留，不敢怠慢，立刻跪下雙手合十。

  「我名為萬錚，萬千世界的『萬』，錚錚鐵骨的『錚』。」

  「何時？」

  「界始庚申年。」

  「七百年……等來的卻是一個凡人，你資質愚鈍，不配掌控第六行，速速離去。」

  這古樸蒼老的聲音露出一股藐視之意，說罷，六芒消失，再無動靜。

  萬錚心中疑惑，世上只有金木水火土五行，哪裡來的六行之說，這第六行是什麼？再看這星盤，安安靜靜置於一方形石台正中，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光亮。

  萬錚聽到這星盤如此一說，站起身來，哈哈一笑。你說不認可我，敢問我什麼時候認可你了呢？

  「你不過一個小小盤子，居然點評起我一個有血有肉的生靈來。不錯，我萬錚不過是凡人一個，從小生於尋常人家，父母朋友都是漁民。既沒有顯赫的家族，更沒有修煉的天賦。十歲開始修煉八年依然是只能修煉出帶脈，說我資質愚鈍也不過分。

  「但人命並非天註定，我身負天命穴，原本便是九死一生之人，但我有兄弟朋友為我指點迷津，更有至愛之人捨身救我……這些人才是我尊重的人，而你算什麼東西，對我指手畫腳，妄加評判！

  「天下之大，我萬錚行唯由心，我心想去何方，便去何方，還輪不到你來管教。你教我速速離去，卻不知道這裡已經是我萬錚的家了。興許你比我先到這裡，卻沒有資格叫我離去。只因你不是人，這裡也不是你區區一個造物該呆的地方。要走也是你走！哈哈……」

  萬錚笑罷，雙臂緊握放置這星盤的石台下方，用力拔起，啊——

  咔嚓！

  這石台下方裂開紋路，被萬錚拔起後，接著向空中一拋，他飛起大腳，將這石台連同星盤，一腳踢出洞外，它滾了幾圈落入山林之中。你說我沒資格收服你，卻不知我根本就不稀罕你！

  萬錚收拾一下地上亂石，一起拋了出去，將這洞府整理了一番。這內壁碎了，讓我這洞府又寬敞了不小。只可惜，我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那神秘的星盤被萬錚一腳踢出洞府，卻依舊沒有動靜。

  清晨時分，東方日出，天空泛起了魚肚白，終於要走了。

  「小黑子！」萬錚對著山下喝了一聲，傳來陣陣回音，「該走了！」

  只聽得黑炎獵豹傳來一聲嗷嗚的嘶叫，算是回應。

  萬錚收拾好衣物行囊，先世對著遠處劉奎元圓寂的祭台拱手一拜，又對著深潭下的遙歌呢喃了幾句……此刻閃過一道黑影，正是小黑子，萬錚一躍，騎到它背上，頭也不回，便向著山下進發，不消一會兒便沒了蹤影。

  那星盤此刻六彩光芒卻是又亮了，自行飛了起來，懸於空中，在周遭轉了幾圈，似乎在找尋什麼。

  居然真的走了！

  萬錚！我等了七百年，才等到有緣人出現，你若是再求一求我，我定然會賜你一場大造化。你這莽撞小子暴殄天物，真是可惡至極。

  你居然說我是區區一個造物，你可知道這天地之間的造物也分高低三六九等。我乃上仙界都難尋的六芒星盤，萬年造化，才生出靈智。「造物」二字怎麼配的上我？

  天地之間不僅只有金木水火土，我便是那在五行之外，可掌控第六行「炁」的神器！

  罷了，罷了。你雖然愚笨，卻有一顆「自由之心」，這也是掌控炁的先決條件之一。我不願再等，若是我留在此處，也不過是一塊無人知曉的廢物。既然有緣，那就隨你去吧，且看看這七百年了，這世界有多大的變化吧。

  這六芒星盤自行飛起，向著萬錚離去的方向一晃，便是消失不見。剎那間便到了萬錚的身後，縱然黑炎獵豹的速度在這凡人界已經數一數二，在這星盤看來卻如同蝸牛爬牆，慢得可笑。

  這星盤材質特殊，到了萬錚的背心處，居然化成了虛影，進入了萬錚的身子。而這黑豹背上的少年卻渾然不知……

  一路上，萬錚刻意叫小黑子跑得慢一點——

  臨行前，再看一眼。

  這裡是他與雪花一起修煉的懸崖。那次雪花為訓練萬錚膽量，一腳將他踹下，距離地面僅有一寸之時才將其救下，嚇得萬錚差點丟了下身的面子。引得雪花哈哈大笑，萬錚羞惱得三天沒理她，還是她主動為他燒烤了一隻野兔算是賠罪，兩人才化干戈為玉帛。

  這裡是他與雪花一起賞月喝酒的巨石。那夜兩人勾肩搭背，宛若一對兄弟，把酒言歡，暢談道義，評論世事，最後兩人不約而同說了一句「行唯由心」後，一起長笑不止，引來了棲息附近的一大群神鷹，落荒而逃。

  這裡是他與雪花一起修煉的草地。雪花為鍛鍊他的敏捷，教他奪腰間的銅鈴。他被雪花打得鼻青臉腫，明明精疲力盡卻還不認輸，還是雪花擔心湊上來看，結果萬錚耍滑，趁雪花靠近暴起奪鈴，卻碰了人家女孩子最敏感的地方，被一巴掌打得飛出兩顆白牙。

  ……

  這裡還有安葬在深潭之底的遙歌，還有劉奎元圓寂時留下的祭台……西域妖山，這人煙罕至的荒涼之地，卻留下了萬錚最深刻的最美好的記憶和留戀。他長久地看著東方初日升起，將這西域妖山籠罩，那就是日出的的第一縷陽光，他的心中忽然豪情萬丈！

  此去一行，九死一生。但是，我萬錚有不得不去的理由，為什麼？

  因為我是萬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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