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友人

  雖說他無憂子云游八方，結友無數，可多是些方隱之士，至於俗世之友，只有屈指可數，寥寥無幾。

  況且，友人雖多，但知心知已的卻是不多。

  這偌大的文州城，想找個喝酒聊天的人都沒有。

  無憂子從沐府出來時，已是華燈初上，月色皎潔，大街小巷雖是人群濟濟，馬來車往，可他卻是形單影隻，獨來獨往著。

  他從來都覺得朋友也是分為幾種的，一是面上的朋友，不曾深交，也不想深交的。

  

  二是利益上的朋友，雖說相熟，卻是無利益不往來。

  第三種就是君子之交，想起來時，雖時隔許久，雖諸務纏身，仍可心靈相犀，隨叫隨到，仿佛從未離開過彼此一般，一見面便情誼相融。

  他從來不曾覺得交友有身份地位以及年齡的界限，只有情投與不投之限。

  悵然之際，無憂子忽然就想起了秦墨羽。

  也不知道這年輕人如今在哪兒？若是他能來跟他喝一杯，那自是再好不過了。

  正想著，無憂子就忽然感覺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頭。

  他驀地回頭轉身，秦墨羽雙手負於身後，微微勾著唇角，眸子裡盛滿了月色地看著他。

  「是你？」

  秦墨羽輕笑，「走，我請你喝一杯。」

  「好好好！」無憂子忙連聲道，「我正念著你呢！」

  兩人上了旁邊的一輛馬車，約摸兩盞茶的光景，馬車便停在了花月樓前。

  秦墨羽先下了馬車，無憂子緊跟其後，兩人站定，無憂子抬眸一看，連連後退了幾步，

  「不行不行，這不行，我說年輕人，你可不能這麼耍我，我無憂子活了這麼大歲數，可不能因此而毀了我大半輩子的修行跟清譽啊。」

  秦墨羽先是一愣，而後抿唇一笑，「道長是誤會了，我讓道長來這裡是為了討杯好酒的，而不是為了女色。」

  「可這……」無憂子詫異極了。

  「道長儘管跟著來便是，如果介意，那只能是太遺憾了。」

  說著，秦墨羽便徑直走進了花月樓。

  這……

  還未等無憂子想好，秦墨羽已然消失在花月樓的花紅柳綠里。

  若再不跟上去，那可就失了一次絕好的機會。

  再者修行在於修心，至於修身嘛，那自是隨緣了。

  常言道，人在河邊走，怎能不濕腳……毀了就毀了吧。

  糾結了片刻，無憂子便忙硬著頭皮，低垂著腦袋跟了進去。

  秦墨羽引著無憂子來到了他在花月樓後面的那所小別苑兒，小別苑兒里早已經備好了酒菜，不大的房間裡，極簡，卻是透著一股子雅意。

  三兩小菜頗有食慾地擺在桌上，一隻青瓷酒壺，兩隻瑪瑙杯盞，無憂子毫不客氣地就坐在桌邊，拿起酒壺對著壺嘴嗅了嗅……

  哇，真的是人間極品了。

  「好酒！」他忍不住贊了一聲。

  秦墨羽勾了勾唇角，遂以主人之態拿起酒壺滴滴倒滿了兩杯，推與無憂子一盞，「怎麼樣，那沐老爺的身子你可是醫得好？」

  無憂子正準備端起酒盞一嘗佳釀，經他這麼一問，便頓時怔住了，眯著雙眼看著他，「嘶……敢情你是來打聽情況的，不是真正來請我喝酒的，害我白歡喜一場。」

  秦墨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可酒你自是能喝到嘴的，至於理由，有什麼意義嗎？」

  「呵，年輕人，這你就不懂了吧？老道我雲遊四海八方，結友無數，可不是什麼人都能跟我喝酒的，能跟我喝得上酒的，那可都非泛泛之輩。」無憂子毫不謙虛道。

  秦墨羽又是唇角一勾，「哦，那我算是三生有幸了。」

  「所以嘛，你不能只把我看成一個醫人的老道，我們是朋友，懂嗎？」

  對這段友情，無憂子還是相當渴盼的。

  秦墨羽輕笑，「正因為是朋友，你才能坐在這裡，如果只把你看成一個醫人的老道，我直接付你銀子不就好了？」

  無憂子一聽，不由眉心一皺，「這……好像是這個理兒。」

  「既是朋友，我便可傾心相談，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對嗎？」說著，秦墨羽便微微端起酒盞小小的抿了一口，「不說了，您先嘗嘗這酒。」

  無憂子早就迫不及待了，聽秦墨羽這麼一說，他便毫不客氣地端起了酒盞，笑眯眯地看著秦墨羽便砸吧了一口，「嗯……好酒，好酒！」

  這是他所飲過口感最好的酒。

  醇而不辣，馥郁芬芳，下肚之後，齒頰留香……

  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啊。

  「道長，說了這麼些個，我們還是言歸正轉吧，沐家老爺的病情到底如何，有無可治？」秦墨羽再次舊話重提。

  無憂子有些不明白地看了他一眼，「看來你真的很關心沐老爺，沐老爺的病有得治是有得治，只是其中的藥材卻不好弄。」

  他很想知道秦墨羽跟沐老爺子之間的關係，可是他亦知道，如果秦墨羽不想說，就算是他再問，也是於事無補。

  「什麼藥材？」秦墨羽頓時正了正臉色道。

  「銀環蛇膽，天山雪蓮跟天山蟲草，金蠍，還有毒龍山的天仙草。」無憂子低眸道，「天山雪蓮跟蟲草我的觀中就有，只是沒有帶來，銀環蛇膽跟金蠍應該也不是問題，如果肯出銀子的話……最難弄到的就是毒龍山的天仙草。據說這種草的毒性很強，尤其是毒龍山上生長的天仙草，毒性尤其強，所以要採摘這種藥，很危險，而且毒龍山上毒蟲猛獸很多……年輕人，你不會是要去吧？」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會有這種感覺。

  秦墨羽眸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呵，我不是說過嗎？他是我的仇人，我又何苦要為他冒這個險。喝酒，喝酒！」

  既是仇人，又何苦這麼費盡心思讓他來醫治，哎，真是個矛盾的人。

  心裡想著，無憂子不由搖了搖頭，把酒暢飲……

  幾天後，夏雪心他們終是帶著失望而歸。

  去時花開似錦，歸時，殘紅滿地。

  城外，蔓草連天，城內，繁華如故。

  不知道爹跟沐世伯怎麼樣了……

  看著熙熙攘攘地人群，街樹庭花，車水馬龍，夏雪心的心裡像是這喧鬧的大街一樣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