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各得其所

  趙一洋的疑問沒人幫他解答，因為他根本不在省委組織部考察名單之上。

  孔展工下手何其之快？再常委會上敲定了廖逸飛的調動之後，他立刻拋出秦唐市長繼任人選的議題，眾人全都盯著省委書記陸為民，可令大家失望的是，陸為民非但沒有表現出一點不爽，反而還笑笑對孔展工點了點頭。

  這對眾位常委來說可不是什麼好兆頭。省委省政府一號互相已經談攏的事情，別的人哪裡還有機會？

  果然，眾人隨口說了幾名候選人，均被組織部長曆振書點評後一一否決，而陸為民也對歷振書的點評頻頻點頭，看來兩人早已經商量好。

  最後時刻，孔展工果然沒讓大家失望把安楠的名字拋了出去。作為省政府秘書長，安楠調任秦唐市長之位不算升級，但是從以服務省政府主要領導的秘書長一躍成為冀中省經濟最強市的市長，這其中巨大的好處是人都瞧得出來。

  照例陸為民依舊沒有率先發表意見，孔展工提出的議題也不可能提前定下調子。這時候發言權就被交到了省委專職副書記畢明捷的手上，畢副書記從今天常委會伊始，臉色就沒晴朗過。

  緣何？一個正廳級官員的調動，省委副書記居然是在常委會開始前一個小時才從組織部部長口中得知，這不是赤裸裸的打臉是什麼？

  要說畢明捷和劉興國這兩任省委副書記哪個更加強勢，或許冀中省內的一干官員不敢妄言。實際上講，兩人各有千秋，互不相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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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明捷接過話茬兒之後，先把手邊的筆記本合上，又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才高聲說道：「我看安楠同志不是很合適。作為省政府秘書長，安楠同志的表現可圈可點，這我沒有絲毫異議。但是他基層工作比較欠缺，而且秦唐的地位大家心裡也應該有數，作為咱們冀中經濟總量最大的地級市，秦唐市政府的責任非常重大。所以我的意思很明確，我對提名安楠同志表示反對。」

  畢明捷的態度早就在孔展工的意料之中，但是他並不在乎。省委常委有13人，他一個人想力挽狂瀾還差得遠。

  讓人出乎意料的是，素來在地方事務上從不發言的省軍區司令員史冀魯忽然接過畢明捷的話頭，道：「一般地方官的任命，我不了解也很少發言，但是今天提到了安楠同志，我覺得有必要說兩句。」

  史冀魯的一反常態，不止震驚了在座的常委們，甚至也讓陸為民和孔展工大吃一驚。省軍區司令員雖為省委常委不假，但是一般不涉及到軍隊事務，他從來只是舉舉手，喝喝茶，從來不主動說話。

  可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說安楠哪裡得罪到了史冀魯？

  眾人的不解和疑慮，隨著史冀魯下面的一段話而瞬間煙消雲散。

  「別的同志怎麼樣，我不是很清楚，沒有發言權。但是安楠同志嘛，我覺得我有必要跟大家分享兩句。安楠同志和我內弟是大學同學，這些年他在冀中的工作如何大家也有目共睹，我不認為我這樣說是任人唯親，而是對安楠同志負責。」

  史司令原來打的是親情牌，這倒容易理解。可是光憑這點，應該也不至於讓一個堂堂的將軍出言相助吧？

  眾人二度產生的疑慮，史冀魯自然不會再給大家解答，說完之後，史將軍繼續低頭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根本不在乎畢明捷投來那疑惑的目光。

  氣氛一時僵持在這裡，史冀魯說完之後竟然沒有馬上接話，陸為民察覺到之後，只得打破僵局道：「同志們都說說，大家都安楠同志應該都比較了解，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嘛。」

  陸為民一發話，大家不可能再繼續保持沉默，餘下眾人各說了寫不著邊際的話之後，最後又把發言權傳回給了陸為民。

  作為省委書記，一把手，陸為民不可能上來就先做出點評。他和孔展工對視了一眼，孔展工立馬心領神會，道：「我認為安楠同志政治過關，能力出眾，尤其是他還年輕，對於秦唐這座蓬勃發展的城市來說，他這種年輕的管理者最為合適不過。所以我認為，安楠同志是秦唐市長的不二人選。」

  孔展工可以定基調，可他不必把話說得這麼露骨。就算他不說，大家也知道他跟安楠的關係有多密切，難道一句同意還不夠嗎？

  省長怎麼想，眾人很難揣測得到。孔展工不是剛入政壇一天兩天的雛兒，他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自然有他的考慮。

  孔展工之所以充分強調安楠是最合適的人選，其實目的不外乎兩個：第一，宣示自己在冀中省人事任命上的話語權；第二，則是向外界表明自己的態度，跟我一心的人肯定會有回報，至於那些左右不靠的嘛，嘿嘿……

  陸為民雖然早就知道孔展工的想法，可當他聽完這番話之後，心裡也不覺有些不爽。

  秦唐市長是個多少人打破頭都搶不到的好位置，陸為民肯拱手相讓無非是看重了孔展工對那位的影響力，可畢竟自己現在還是冀中的一把手，孔展工這麼說明顯有喧賓奪主之嫌。

  陸為民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之後，心中大概有了計較，便開口言道：「安楠同志的能力我還是比較認可的，可秦唐市長畢竟不是一般職位可比，我覺得安楠同志是不是在經驗方面還有所欠缺？」

  關鍵時刻變卦可不是什麼好現象，孔展工不安的看了陸為民一眼，見對方根本不與對視，急忙接話道：「陸書記說的很對，安楠同志的確欠缺地方政府工作經驗。但是我覺得，一個人不去搏擊風浪而是總在港口中流連，永遠不會成為好舵手。我覺得我們應該給安楠同志一個機會，讓他在秦唐市長任上好好錘鍊一下。」

  孔展工最後這句話明顯是點給陸為民，陸為民哪裡聽不出來？

  眼見孔展工似有焦急之態，陸為民心裡才稍稍平順了些。不禁接話道：「孔省長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這樣吧，我們舉手表決，同意安楠同志調任秦唐市政府的同志，請舉手。」

  陸為民言畢，孔展工立刻舉起了右手，隨後歷振書和省委秘書長也沒有猶豫多久，跟在陸為民身後舉手，接著史冀魯和陸為民也表示沒有異議。

  10：3，省政府秘書長安楠調任秦唐市政府的決議，等省委組織部面談之後正式生效。

  會議結束，畢明捷甩開大步第一個走出了會議室，餘下眾人一邊談話一邊三三兩兩離開，最後剩下陸為民和孔展工坐在原地沒動。

  等陸為民把秘書打發出去之後，孔展工急忙面向陸為民解釋道：「陸書記，剛才我的話沒有別的意思，請你不要多想。」

  陸為民自然不會在這種小節問題上跟孔展工較勁，他關心的是上層對他管理冀中的看法。

  「省長不必解釋，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倒是有一事不明，要請省長指教。」陸為民言語間姿態不高，但是表情卻沒有絲毫卑微之處。

  

  孔展工輕輕點頭，未等陸為民問出，便主動解答道：「陸書記多慮了，中央幾位主要領導對你的能力還是肯定的。游委員長對你也非常欣賞。」

  最後這句話才是關鍵。

  一直以來，孔展工都沒有對陸為民透露很多游仕長的態度，今天看安楠的事情解決以後，孔展工才拋出遊仕長來安慰陸為民，不得不說他這手非常高杆。

  陸為民知道孔展工三緘其口的目的，但他沒辦法還是一頭栽進了孔展工的「圈套」，沒辦法，誰叫政局委員位置的誘惑力太大呢。

  兩人各自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沒心情留在會議室閒聊，二人並肩走出來之後，各自返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

  上任安定縣這幾天以來，嚴行時心情就從來沒有好過。

  地方縣城當然沒法跟中央大部委的辦公環境可比，雖然他是安定縣的一把手，可也只是個縣委書記而已。

  沒錯，嚴大少對現在的工作環境並不是很滿意，原來那一腔下基層體驗生活的熱情早已被每天繁瑣的各種批文和會議消磨的一乾二淨。

  早知道下基層是這種工作模式的話，嚴行時當然真不應該頭腦一熱就鐵了心跑了出來。

  想起父親對自己的懷疑和爺爺的肯定，嚴行時使勁晃了晃昏漲的腦袋，重新又把目光放到了手邊的文件上。

  王鼎天已經被中央調到了質檢總局當了一名排名最末的副局長，估計這也是父親再三爭取的結果，否則直接調到中央那些小組的話，無異於被雪藏起來，那時候想要再度起復的話，會更加困難。

  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嚴行時一時之間還沒體會到有多大不便。可他不知道的是，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打破他這種「寧靜」的「基層生活。」

  而這個人，正一門心思研究著一件大事，一件可以改寫某段歷史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