軌跡

  一聲呼喊之後，明顯的感覺到對方身體一僵，我張了張口準備說話，可下一秒，卻說不出話來。

  讓我吃驚的是，醒來時，竟然已經是周日的早上。也就是說，我整整睡了一整夜，好在我睡覺的地方不是酒店，而是自己的家中。

  我忽然想到了夢境中的那個吻，抬頭張望了整個房間，看著廚房裡穿梭的一雙男士拖鞋躡手躡腳的走過，我緊張的開口，問：「是誰啊？」

  拖鞋忽然停住，一張臉映入我的面孔，我聽到林浩說：「醒啦？」

  廚房門打開，一股沁香的味道傳入了鼻孔，我知道，有人在熬湯。林浩從桌上拿起溫度計，拉著我的胳膊，說：「抬手。」

  我一臉鬱悶的抬起頭，一瞬間，溫度計就放在我的腋下。

  我們距離很近，近的我能清晰的看到林浩臉上的毛孔，以及他嘴邊的小鬍子。鬍子？我忽然想到昨夜夢中，臉上有種刺刺的感覺，該不是……

  

  「你一直都在啊？」我小心措辭，生怕用詞不當。

  「還說呢，雞湯都熬了三個鐘頭，你呀，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林浩說著話，抬起胳膊，瞥了一眼手腕上的鐘表，「呀，十二個小時了。」

  居然睡了這麼久，這個時間，可是我的極限了。

  昨天……林浩是怎麼送我回來的？

  「哎呀，瞧你，小臉慘白，心疼死我了，」林浩半開玩笑的摸了摸我的面頰，立即站起身來，說：「既然醒了，五分鐘後開飯。」

  我見他對昨天的事情決口不提，便去衛生間洗臉刷牙，照鏡子時，忽然見到鎖骨處一片紫色，看得我心驚。

  昨天，發生了什麼？

  林浩準備了三菜一湯，沒吃飯時，他先給我添了一碗雞湯。湯汁濃郁，顯然是下了功夫的。我貪婪的幹掉了一大碗，瞥了林浩一眼，他竟然靜靜的看著我，笑而不語。

  我白了他一眼，問：「昨天……沒事吧？」

  「當然沒事，」林浩自信的開了口，避開了我的眼神，拿起筷子，又給我夾了一碗的飯菜。

  我見他沒有多說，便準備開吃，忽然目光落在了林浩的手指上，那雙纖長細膩的手指，居然有著包紮。

  這要是別人，我肯定不會多管閒事的，可是他是林浩，我不得不問。

  「手怎麼回事？」我猜測著，可能跟昨天的事情有關。

  「不小心破了皮，沒事。」林浩依然低著頭，沒敢看我的眼神。要知道，他每次跟我說謊時，都是這個表情。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林浩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尷尬的站起身，走向了廚房。我看著他神色凝重，有點不放心，便跟了上去。

  「爸，不是跟你說了嗎？沒多大事。」林浩的聲音，「恩恩。跟我媽說一聲。我只是打了該打的人，昨天都客氣了。」

  果然有事。

  「鼻樑骨骨折又不要命，恩恩恩，我知道我知道了，你讓張叔叔幫忙處理處理，我現在還在忙呢，先掛了。」

  黃總這種暴發戶，多少還是有點關係的，林浩這麼做，想必沒那麼容易解決。

  這樣一來，我的事情倒是解決了，林浩估計要惹上大麻煩。

  「怎麼不吃了？」廚房門推開，林浩走了出來，尷尬的笑了笑，說：「我爸，非讓我回家一趟，你也知道，年紀大了……」

  一直到吃晚飯，林浩都對昨天的事情都是一字未提。他不提，我也假裝著不知道，可是看著他的那張臉，我覺得非常愧疚。

  昨夜到現在，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就是他吧？

  體溫計量過之後，一切都很正常。窗外風和日麗，景色宜人。林浩怕我呆在家裡呆出病來，提議出去走一走。我想趁機問問昨天的事，便跟他一起出門。

  林浩問我想去哪裡，實際上我也不知道。這座城市裡，除了還在裡面關著的夏正海之外，似乎沒有我特別牽掛的人。

  林浩見我沒說話，便提議去s大逛逛。我見他歡喜，自己也感到快樂。

  一年前的s大和現在沒有多少變化，白樺綠了又黃，黃了又綠，如此已經過了一年。操場上依然是活力四射的學生，好像永遠精力十足。路過圖書館時，我才想到當初走的太急，竟然忘了歸還借書證。

  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進行，好像我不曾來過，好像某個故事，從未開始過。

  林浩在學校里人緣極佳，不時的有學弟學妹跟他打招呼，他是一如既往的風趣幽默，博得了小女生的好感。我們沿著小路一直直走，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情人湖。

  湖水依舊清澈見底，只是，舊人已走遠。

  「夏天，你知道我大學裡最遺憾的一件事是什麼嗎？」林浩走在我的右側，靠近湖岸的位置。

  「你還有遺憾啊？獎學金，美女學妹，專業獎項，還不知足？」不像我，大學都沒念完。

  「哎……」林浩嘆了口氣，說：「可惜啊，當初進入大學的目的，壓根沒能實現。」

  「哦？什麼目的？」好奇心的驅使下，我自然的開了口。

  林浩忽然停住腳步，嚴肅的看著我，說：「說出來你也不信。」

  「說啊。」

  「我說我就是想跟你在情人湖散散步，你信呀？」林浩調侃的看著我，一臉不以為然。

  又耍我。

  「啊！」忽然一聲尖叫響起，我急忙抬起頭，見林浩踩在湖邊，一隻腳踩空，身體失去平衡，朝湖內倒下去。

  我慌忙的伸出手，一個快步上前，抓住林浩的手，用力一扯，這才將他扯到岸邊。

  兩人是慌亂的，等我稍微定神之後才發現，林浩竟然抱著我。

  

  「餵……」

  「我是說真的……」林浩的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緩緩地開了口，說：「不過，我一直沒敢開口。」

  這個情況倒是我沒有料到的，此時日光環繞，光線明亮，為了避免他人目光，我輕輕的後退一步，額頭卻被點了一下，聽到林浩笑著說：「瞧你，開玩笑啦！一臉窘迫的樣！」

  「喂！」我瞪了林浩一眼，毫不客氣的在他的額頭點了一記，說：「別胡鬧了！」

  就在我們兩人打鬧時，林浩忽然停住了手，他的目光定格在我的身後，面色忽然僵硬。

  我好奇的轉過臉，剎那間，手足無措。

  今天來到學校，實則只是一次偶然，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樣的情況下，這種微笑的概率下，竟然還能遇見王俊熙。

  而且，遇到他的我，是這樣的手足無措。

  身穿風衣的他步伐沉穩的朝我們走來，直到走到我們面前，才淡然一笑，說：「這麼巧啊，過來玩嗎？」

  我不知道這句問候是說給誰聽，不過我想，也無所謂了吧。

  「這麼巧啊王老師，你又工作了？」林浩身體前傾，把我擋在了他的身後。

  王俊熙淡淡的點點頭，目光掠過我和林浩之間，說：「總要工作的。」

  「那行，王老師你先忙，我們再去別處逛逛！」林浩自然的跟王俊熙打招呼，拉著我的手，毫不猶豫的，從王俊熙身側走過。

  湖岸不寬，三個人並列有些擁擠，從王俊熙身側走過時，心情莫名的平靜，處於好奇，我偷偷的回過頭，沒想到的是，這一回頭，竟然撞上了王俊熙的雙眼。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覺，這一眼，我竟然看到了他眸子裡，帶著一絲絲的火苗。

  我真是沒出息的人。

  直到走了很遠，我的思緒依然停留在那雙眸子裡。你相信嗎？有故事的人，他的眼神，一定是晦澀的，好像帶著一種魔力，讓你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哎哎哎……」林浩的嘆氣聲在我耳旁響起，我看著他，他舉起握著我的手，說：「好可憐啊，想牽一牽美女的手，還得沾其他人的光啊！」

  「貧嘴！」我瞪了林浩一眼，說：「要不，今天我請你吃飯？」

  林浩說我沒良心，我還真的沒良心，他說手上是小傷，結果，沒走兩步，竟然滲出了血。去醫院的路上，我鬱悶的看著他，說：「握個手而已，用的了這麼大的勁嗎？」

  林浩淡淡的笑了笑，說：「沒辦法啊，握的不緊，萬一飛了可咋辦？」

  「你當我是天使啊？」

  「不，我當你是大雁。秋去冬來，各自南飛。」

  很久之後我今天，我忽然想到了林浩的這句比喻，大雁，南飛。或許我們之間早已經註定，可是他從未吝嗇，放手一搏。而我，卻在某個午後的下午，默默看著天空，期待著他的出現。

  我們都是命運的棋子，被之操控，試圖掌握自己的命運，卻不知道，一深一淺的行走，從未脫離過命運設定的軌跡。

  我是，王俊熙是，林浩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