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生香兮活色
2025-01-26 00:48:42
作者: 重晗
第八章2:生香兮活色
一晃半個月過去。上官丹青在刺客事件後便上書今上,自請外出巡按,今上准之。而慣常跟隨上官丹青外出辦案的仵作在途中突染惡疾,無法繼續隨行。上官丹青不得不臨時招募仵作,而經用人極其挑剔的上官丹青千挑萬選後,屏雀中選的卻是一位女仵作——這在朝野中倒也不大不小地掀起了一朵小小風暴。
想到女仵作,蕭重柔的頭不禁痛了起來——她一直沒敢告訴沐清臣——他老人家書房裡面那本宋慈親筆所寫的《洗冤集錄》已經被他傻傻的夫人傻傻地「送」人了。
唉唉唉,算了,總得說的,還是早點招了吧。
「追月,沐清臣呢?」
「稟夫人,主子他今天跟余公子出去了。」追月結結巴巴道。
跟余納玉?蕭重柔眯了眯眼睛:「去哪兒?」
「楚風樓。」
楚風樓是京城最富盛名的青樓,有名到即便蕭重柔是女子都知道這楚風樓是什麼營生的——更何況她還有個楚風樓常客的二哥。
與其他青樓一屆只選一位花魁不同,楚風樓一般每屆會選出兩位花魁,一位賜姓楚,一位賜風。唯獨七年前,楚風樓只選出了一位花魁——楚風無與。因為楚風無與無論是容色還是才情都是無與倫比,世所無雙的。而事實上,楚風無與成為楚風樓唯一的一個獨列花魁僅僅是她傳奇人生的小小一抹飛絮——如果有誰知道,她迷惑了在南燕為質子的薩達四皇子,與之雙雙逃回薩達之後,又迷惑了薩達國王,上演了殺子奪媳的骯髒血案……在入主薩達後宮後,又掃除重重阻礙,榮登后座,最後成為挾幼子令百官的薩達太后的一整個傳奇的話,又有誰會覺得花魁是一個很了不起的稱謂呢?
如今的花魁自然不是太后楚風無與,而是楚楚跟風幽,而風幽自從接了余納玉之後,便對外宣布為余納玉守身,此生只接余納玉一個客人。於是,楚風樓能夠遠觀近玩的花魁就只剩下楚楚了。而楚楚,正如其名一般楚楚動人。她的客人名單裡面,似乎也確實有不好女色,卻也不拒絕女色的沐清臣。
一時一口氣堵得慌,蕭重柔施展輕功,沿著後山小跑了一陣,不知不覺停下來時已經到了山腰的溫泉。她不禁又有些好笑——這後山竹林是依著五行而種的,裡面還種了一片迦葉榕樹林,以往家僕誤入這片竹林便如進了神奇的迷宮一般,是連迦葉榕樹都見不著的,但是不管怎樣繞總是能夠繞回林外,不會在林內打轉,也不會有生命危險,這倒可以證明布陣者的智慧和仁慈。
蕭重柔向來疏懶,也不曾想要破解它,今日一時氣憤,倒算是急中生智,闖了進來。這山腰溫泉是五行的正中心,蕭重柔繞著溫泉看了一周,不禁汗顏——自家夫婿辛辛苦苦種這麼片林子,竟然只是擔心洗澡時怕被人偷看——聰明人的智慧就可以這麼浪費麼?
小跑之後,氣息有些不穩。蕭重柔也決定浪費一下自己的智慧——她再次繞著溫泉轉了圈,動用腦力尋了片五行中的死角,便攀上附近的一棵迦葉榕樹小睡。
明月漸起,月的銀華灑在迦葉榕樹的葉片之上,光與影的交迭是夜最美的魂靈。蕭重柔素來是喜歡迦葉榕樹的,雖然這樹會令人產生幻覺,使接近它的人產生恐慌,被世人稱為妖樹。恍惚中,她記起那個如月一般清冷的男子說的話「迦葉榕樹並沒有使人產生幻覺,它的氣息只是讓人在腦海中放大心中最執念的東西罷了。」她還記得她問他他在林中行走時心中想的是什麼。
那時,他是怎麼說的?
那個男人似乎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抬頭看著清貴的明月,氣息清清冷冷,眸光中卻蕩漾著溫柔。
一陣水聲打斷了蕭重柔半夢半醒的迷茫,循著聲音看去,蕭重柔的心跳不禁漏了半拍。月光之下竟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美男入浴圖。清冷的月光灑落了一地的銀霜,也為那修長的身軀蒙上了一層銀紗。那人平常束起的黑髮濕答答的披散在肩後,水珠不停地從他漆黑的長髮上滑下,滑下白皙而優雅裸背,劃下纖細的腰,然後……滑入水中。蕭重柔覺得熱氣一陣兒往臉上串 ,溫泉氤氳的水霧仿佛漫入了自己眼中,世界比方才更為寂靜,卻又聽不見之前的水聲,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如打鼓般響的心跳聲。不知所措中又帶些氣惱,她不喜歡生命中有太多事情不為自己所掌控。
在理智回籠之前,蕭重柔已經飛身至溫泉邊。
一道水劍向她射來,堪堪射穿了她的衣袖,但沒有妨礙她拿下他掛在樹上的衣服。她躲到樹背後躲避更多的水劍,但是水面卻不再有聲響。
又過了一會兒,傳來男子略帶些不確定的聲音:「重柔?」
從樹背後轉出,理智在這瞬間回籠,但是蕭重柔卻不知道該如何使用它。她對著自己抱著的一堆男子衣物發窘。
沐清臣顯然也沒有認清楚目前的情況,看著自己面前臉紅眼眶也紅的女子,他感受到了生平少有的無力,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但他的理智顯然要比蕭重柔多點,他順著那對小兔子眼睛的方向看去——迴路,那丫頭不會是想帶著他的衣物落跑吧?
「夜涼如水。」沐清臣的聲音有點兒啞,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接下去,「重柔可否先把衣服還給我?」
蕭重柔一見他一開口就把話題引到衣服上,剛降下去一點的溫度再次回到臉上,理智也被燙暈了:「我很熱!」說完,蕭重柔覺得自己整個人也要暈了。
沐清臣感覺額上淌下了一粒粒的液體,但不知是水珠還是冷汗:「但是我冷。」
「胡胡胡說,你你你的是是是是……」重柔指著沐清臣所處的水面,忽然間說不出話來。
「溫泉。」
「對!」
蕭重柔覺得此刻迦葉榕樹真的是妖樹了,在它的氣韻中,她滿腦子的都是那個裸背,哦不,那個男人。哦,不行,打住!
不理會身後男人近乎絕望的那一聲「重柔。」蕭重柔義無反顧,不負眾望地落跑了。
在竹林內,擺脫了迦葉榕樹香的蕭重柔回過神來,笑不可抑,不管過程有多尷尬,自己有沒有動腦子,這一次,自己顯然勝了沐清臣一回。
那晚之後,戶部尚書府又有了新謠言——府內不僅有片鬼林,林里還住著女鬼,那女鬼到夜裡還會發出恐怖的笑聲,延綿不絕。關於女鬼的版本有很多種,有人說是被沐清臣強搶來蹂躪致死的好人家女兒,有人說是被沐清臣陷害致死的忠良妻眷,有人說這女鬼其實就是沐清臣的原型……
沐清臣聽見竹林內傳出的笑聲,不禁也附和著苦笑兩聲。今日余納玉還取笑自己把蕭家小丫頭吃的死死的,現在自己就被這蕭家小丫頭給「鎮」住了,當真是「藝高膽大」啊。環顧四周,沐清臣用水再洗了把臉。目前最壞的打算就是等夜深人靜的時候回去,只是……實在是丟臉啊。為今之計,還是等自己的小娘子良心發現給自己送衣服來吧。
思及此,沐清臣眉峰不禁一皺,自己這五行陣沒有任何破綻,除非是知道自己布陣法門的人才有可能進入——如果是這樣,蕭重柔又是如何進來的?莫非,蕭助忌比自己想的還厲害?
月色西移。
看著遠遠站著的小女人,沐清臣有些感嘆,看著自己被水泡得皺皺的手掌——整整一個時辰,眼前這女人良心藏得真深。她再不回來,估計自己都可以扒下一層皮給自己做皮襖了。
「重柔,快把衣物還給我。」
「我不喜歡你叫我重柔,我喜歡你喊我柔兒。」蕭重柔站著不動,笑著開出了條件。
「好,柔兒,可以把衣服拿給我了麼?」
「我不喜歡你一天到晚都跟你的公事相親相愛,戌時之後你得允許我進你書房,亥時之後你得放下公事陪我玩兒。」蕭重柔往前一步,繼續開條件。
「好。」
「你書房裡有一本《洗冤集錄》,給我。」又往前一步。
「可以。」
「你的那些姬妾也留不得。」再往前一步。
「月影留下,其他隨你。」
「月影是誰?」蕭重柔瞪大了眼睛,她知道沐清臣有很多妾侍,但也知道絕大部分是太子賞賜的擺設,有時候沐清臣想用女色賄賂他人時,就直接從中挑頂綠帽子給自己帶。都說沐清臣不近女色,莫非這月影例外?
「留下她,我有用。」沐清臣淡淡道,語氣擺明了沒商量。
「以後不許逛花樓。」蕭重柔決定跳過月影,繼續新的話題。
沒有聽到預期的回答,重柔有些迷惑地盯著眼前的男子。
「柔兒,蕭大將軍應該教過你,做人不能太貪心。」
「我爹爹自然教過,可是,他也教過我,當機遇來臨時一定要死死地把握。」就在蕭重柔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時,迎面撲來一道水牆。沐清臣從牆後竄出,竄到蕭重柔身後,將她制住。
沐清臣用外衫將蕭重柔腦袋蓋住,然後抓來衣服穿上。蕭重柔被他點了酥麻穴,軟軟的不能動彈。
「柔兒,你要不要也洗個澡。」沐清臣有些氣惱地看著眼前的小女子——雖然只是光著身子跑了一小段,他還是覺得非常非常的丟臉。
「沐清臣,欺負自己的妻子算什麼?」蕭重柔很生氣,很氣自己還是沒有聽明白阿爹的話,沒有好好把握機會,很氣自己明明知道沐清臣不好惹,還是不夠小心。心裡很火,身上卻有點冷,蕭重柔覺得自己氣得有點哆嗦了。
「似乎是我的妻子先欺負我的。」沐清臣語氣里有著逗弄。
「沐清臣,我怕黑。」又黑又冷,蕭重柔的語音裡帶點顫抖。
一雙溫暖的大手解開了自己的衣襟,蕭重柔慌得掉下了眼淚:「沐清臣,你真脫啊。不帶這樣欺負人的。」
外衣被剝落。姑娘家抖得更厲害了。頭上的衣服被拿開,蕭重柔不服氣地瞪視著沐清臣:「你要是再脫我衣服,我就把這林子全燒了,讓你脫衣服給全部人看;我還要把沐府也燒了,讓你沒地方住;我還要把京城所有的花樓都燒了,讓你……」一件溫暖的外衫代替她濕透的外衣,裹上了蕭重柔顫抖的身軀,也裹住了她未說完的話。
沐清臣一把將她抱起:「我的衣服雖然比你的干一點,但也畢竟是濕的。你要怎麼燒隨你,不過,我們得趁你把沐府燒了之前先找身乾淨的衣服穿上。你說,是不?」
蕭重柔終究沒有放火燒了沐府,反而是沐府在這位女主人入住後,變得越來越適合人居了。
第三次被窒息折磨而醒後,蕭重柔睜開眼睛瞪著悠哉著起身的沐清臣,臉頰如往日一般紅紅的。只是第一次臉紅是為自己的睡癖愧疚而紅的,之後的臉紅則完全是被沐清臣氣紅的——自己又是被他擰住閉氣無法呼吸才醒過來的。不過,雖然很氣他不懂得憐香惜玉,美女投懷送抱也不知好好珍惜,她還是越來越喜歡沐清臣了。這個男子雖然聲名狼藉,不過卻是個極驕傲的人。原以為那日被他反敗為勝,自己就算不用割地賠款,到手的好處也會飛了。他卻遵守了自己的承諾,不但從善如流地將那些小妾遣散了,還留出了部分時間,聽她嘰嘰喳喳一陣子。
起身穿戴好之後,她跟著沐清臣去廳堂用早膳。忽見沐清臣下屬望月匆匆從外間走來,將一封書信遞給沐清臣。沐清臣看罷後,笑著轉身對重柔說:「柔兒,可想去逛街?」
「嗯?」蕭重柔迷惑地晃了晃腦袋,眼睛晶晶亮,「沐清臣,你要陪我逛街?」
沐清臣無可無不可地笑了笑:「明日我會先陪同太子去楚風樓小坐,你申時左右去楚風樓下找我。」
「我可以上去看看麼?」蕭重柔好奇道。
「隨你。」
「余納玉的相好是那裡的頭牌花魁,沐清臣,你的相好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