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2025-01-26 22:03:53 作者: 藍白色

  炎涼與路征告別後回到家時,還不到下午三點,股市還沒收盤,令人欣慰的是徐氏的股價竟然真的保持住了止跌為升的勢頭,直到最後的收盤時刻——

  總算能給股東們一個暫時的交代了。

  徐晉夫因為違逆了股東們的決議,一意孤行保下徐子青,令徐家在董事局的信譽蕩然無存,和父親關係已僵至冰點的母親只得親自出面,去遊說當年因和外公一家關係甚篤而入股的那幾位股東,以保住徐家那岌岌可危的威信度。

  想來真是可笑,這一切等於說是整個徐家、包括炎涼都在為徐子青的一念之差承擔責任。甚至必須為此賠上不少代價。

  雅顏和secret所需的後續資金的下撥,如果股東們執意不批……炎涼不敢再往下細想,畢竟她要煩心的事可不止這麼一件。

  她這一整天都沒去公司,雖然躲過了駐守在徐氏大廈下的記者,但關於她的八卦,卻是怎麼躲也躲不掉。

  門戶網站上刊登的她和路征的新聞,幾乎在一下午間就幾乎被轉載至各大網絡媒介,連紙媒都也有報導,可以說是無孔不入,這在幫助了雅顏的同時,卻毀了她——炎涼看了幾條緊接在消息後面的網友評論,似乎都沒有什么正面評價,她也就沒繼續往下看,直接縮小了頁面。

  

  蔣彧南受到這些消息後是不是也會和網友們觀點一致?炎涼想想就笑不出來了。

  沒一會兒她的手機就開始響鈴,聽得還端坐在電腦前的炎涼一驚。莫非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她拿過手機,發現不是蔣彧南的來電,心裡的滋味起伏很是一番波折。

  炎涼接起電話來,對方卻似乎有所遲疑一直沒先開口,炎涼只得反問:「梁姨?」

  「二小姐,你能不能……」梁姨似有要求,但難以啟齒,頓了頓才心一橫說道,「……回家看看你爸爸?」

  「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他和太太大吵了一架之後,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直到剛才才出來,讓我把你叫回家一趟。」

  炎涼支著額頭,手肘撐在書桌上,對於梁姨的要求實在是提不起興致:「我跟他無話可說。」

  梁姨料到她會這麼回答似的,拿出苦口婆心那套用慣了的老招對付她:「還是回來一趟吧,畢竟是父女,雖然他……」

  「您把徐子青叫回去吧。他們才是真正的父女。」

  說這話時,炎涼不經意的抬起頭來,語氣便驀地一滯,目光也怔住了:斜倚在書房門旁的蔣彧南並不為自己的突然出現而致歉,只儀態輕鬆地放開原本抱著的雙臂,朝她晃了晃手指,也算沉默地打了個招呼。

  炎涼也不確定他聽到了多少,自己家那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實在不足為外人道,雖說他作為徐家的女婿,按道理來說也算是半個徐家人,可炎涼還是怕被這男人看了笑話。

  又硬著頭皮和梁姨周旋了一會兒,炎涼終於把電話給掛了,自始至終也沒答應回大宅。見她把手機放回桌上,一直站在書房門口的蔣彧南才抬步走近。

  炎涼坐那兒朝他笑笑,笑容勉強:「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回來也不吭一聲……」

  「見你在打電話,就沒打攪你。」

  蔣彧南說著已走到了炎涼身旁,炎涼抬眸看看他,又看看沒關的電腦,手不由自主的就伸向了滑鼠。

  他手剛放到滑鼠上還沒來得及移動,就聽蔣彧南沉沉地說:「不用關了,新聞我早看過了。」

  炎涼聞言,驀地抬起頭來。

  蔣彧南卻只是一副無奈又好笑的樣子回視著她。原來在她動了要關掉頁面的心思的同時,就被這個眼尖的男人逮了個正著。

  炎涼有點看不懂他對此事的反應了,百般思量間,炎涼能說的話似乎只剩下一句:「Sorry……」

  仔細觀察蔣彧南,倒是沒嗅到什麼怒意,但炎涼也算是見識過好幾次這人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難免還是有些小心翼翼地等著他的回答,可是蔣彧南只是沉默地接受了她的道歉,矮身接過炎涼手中的滑鼠,替她關掉了網頁。

  「我們都是拿了結婚證的人了,你以為我會相信記者的捕風捉影?」

  看他的表情,再看他的眼睛,炎涼覺得自己可以鬆口氣了。

  但他緊隨其後的一個轉折,卻又令她肩膀一緊:「不過……」

  蔣彧南的一隻胳膊正環摟著她,自然感受到了她肩膀的瞬間繃緊,因著他俯著身體的姿態,此刻的二人眼睛對著眼睛,鼻尖若有似無地貼著,連他說的話,也是直接暈熱她的雙唇:「……作為補償,今天剩下來的時間裡,你是不是該心無旁騖的好好陪陪我?」

  彼此之間本就只隔著一厘米左右的距離,蔣彧南話音落下的同時,又悄然地靠近了一分,看樣子像是要吻她,這個節骨眼上、尤其是接了梁姨的電話之後,炎涼實在是沒心思接這個吻,心裡正打算著:是不是要迎合著來個草草了事……

  蔣彧南竟然就在這將吻不吻的關鍵時刻停了下來。出人意料地說了句:「我餓了,做飯去。」

  炎涼一愣。

  蔣彧南的手則從她肩頭滑下至她的腰身,輕輕鬆鬆就把她從椅子裡帶了起來,而他,轉眼就接替而上、坐進了椅子裡,現在換他仰頭看著她了:「我忙了一整天都沒來得及吃飯。」

  「……」

  「……」

  這樣居高臨下地看這個男人,仿佛能看到他掩藏的很好的疲憊,想來他是要比她忙得多,應付各種突發狀況,他自然也比她更累。

  「好吧。」

  炎涼應道,繞過書桌往門邊走,走到一半又聽見他說:「不准像上次那樣偷懶、直接叫外賣打發我。」

  炎涼停下腳步,無奈地想:這果然是個記仇的男人……

  不由得加大了音量也拖長了音調,以表示自己的決心:「遵——命——!」

  蔣彧南微笑著目送這個女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書房門口。

  笑容隨即隱沒。

  電腦上的網頁雖然已全部被關掉,但股票軟體還在運行。蔣彧南將軟體最大化,一片紅綠數據立刻顯現在整個屏幕上。

  徐氏的股票在經歷了幾番大跌和反彈之後,停在了一個還不算太令人絕望的指數上。

  這回,蔣彧南關掉股票軟體,連電腦也一併關掉了。很快黑下去的電腦屏幕上,折射著這個男人的臉。

  冰冷的屏幕目睹著這個一臉冰冷的男人,是如何一點一點重新展開笑容的。只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此時此刻他的這個笑容似乎帶了一絲……嘲諷。

  ***

  一頓晚飯花去蔣太太一個小時的時間,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

  蔣先生坐在餐桌旁目睹全過程,早已打消了之前的念頭,柔聲問自己太太:「要不……還是叫外賣吧?」

  炎涼用鍋鏟把鍋里那已炒焦的食材撥進垃圾桶,這才回頭瞪一眼坐在那兒、一派悠哉的蔣彧南:「我都已經做好兩個菜了,你現在才跟我說要叫外賣?」

  這女人語氣里的咬牙切齒令一貫高高在上的蔣先生乖乖噤了聲,他低眸看一眼桌上那兩盤所謂的「菜」:一份蔬菜沙拉,一份水果沙拉。

  蔣彧南猶豫了一下,為她著想,也為自己的胃著想,他終於起身走向料理台。在這個女人第三次嘗試做糖醋魚之前,從她手中接過鍋鏟:「算了,還是我來做吧。」

  炎涼挑眉看看他,原本嚴肅的表情,在確定他真的要替她下廚之後,立刻就變為開懷一笑。

  終於得解放的炎涼三下五除二就把圍裙摘了,把位子讓給蔣彧南,自己快步走到餐桌邊,大鬆一口氣地坐了下去,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吩咐道:「我餓了,再做兩個菜就好。」

  說完之後就見背對著她的蔣彧南默默地搖了搖頭,無可奈何至極的樣子。炎涼倒一點也不自責,吃點沙拉填填肚子。

  不久之後廚房裡就飄起了陣陣魚香。

  而窗外,早已是夜幕降臨。餓著肚子等晚餐的炎涼絲毫沒有察覺,黑暗早將這棟公寓樓層層包裹……

  ……

  ……

  而就在這棟公寓樓不遠的餐廳中,偌大的包廂里,只坐著徐晉夫一人。

  這已經是前來赴約的徐晉夫第六次抬腕看表了。

  這時候,包廂的門被人從外頭推開,徐晉夫聽見動靜,端坐著抬起頭來:「怎麼回事,遲到這麼久?」

  一貫的訓斥女兒的口吻在抬頭看見來人的長相時,驀地一頓。徐晉夫疑惑的思索了兩秒,而後眉頭皺的更深:「你怎麼會在這兒?」

  「怎麼,不歡迎?」

  徐晉夫沒說話,他的一臉冷意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來人卻不顧徐晉夫明顯的蔑視,隨意地拉開最近的一張椅子,徑直坐下:「我來這兒呢,是為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隨此人走進包廂的,還有個助理模樣的年輕人,畢恭畢敬地站在一邊候命。

  徐晉夫並未接腔,直接拿出手機撥號碼,系統卻提示對方已關機,徐晉夫腦中已在盡力思考,面上僵硬的一笑:「麗鉑從來都是我的死對頭,我還能從江總口中聽到這麼好消息?」

  他說的話極其在理,江世軍回以嗤鼻一笑。

  見徐晉夫警惕地不再多發一言,江世軍悠哉地往椅背上一靠,與徐晉夫的神經緊繃形成鮮明對比,江世軍並未說話,倒是站在一旁的他的助理,十分恭敬地對徐晉夫說:「徐總,我們此次前來,是特地提前來通知您:麗鉑集團打算正式收購你徐氏。」

  ***

  這個笑話終於逗笑了歷來不苟言笑的徐晉夫。

  江世軍並未直視徐晉夫的笑容,垂著頭不發一言,一派安然自得的樣子,只微微一挑眉稍,助理得了命令,從隨身攜帶的包中拿出一迭文件,送到徐晉夫面前:

  「這是我們目前和徐氏的幾位股東所簽署的非流通股股權讓渡書,以及,我們所購買的徐氏在市場上的流通股的資本證明。」

  徐晉夫原本那覺得荒唐的笑容,僵在臉上。江世軍這才緩慢的抬起頭來,好好欣賞一番這個比自己年長不了多少的商界前輩的錯愕。

  徐晉夫不止表情僵硬了,手也有些不受控,伸向那些文件時,腕子輕微的一抖,雖然很快被他克制住,但這一幕仍沒逃過對面那雙鷹一樣的眼睛,江世軍笑容更深地看著徐晉夫慢慢拿起文件翻閱。

  一一翻閱,一一查看在讓渡書上簽字的股東名單,徐晉夫仿佛嗅到了一場曠日持久的陰謀,可越是如此,越要表現出鎮定,以至於徐晉夫只看到一半,就沒有再看,抬眼冷哼道:「這些股份加起來才只有多少?你想光憑這些就從我手中奪走徐氏的控制權,那也太天真了。」

  江世軍嘖嘖地搖了搖頭:「看來你真是老糊塗了,記性怎麼變得這麼差……」

  對於江世軍的揶揄,徐晉夫警惕地皺起了眉,流轉的目光泄露了他正在回想自己之前還曾有過什麼疏忽。

  很可惜,徐晉夫再努力回想也沒有理出個頭緒,江世軍冷冷一笑,提醒道:「你難道真的忘了,你在任命這一任的CEO時開出了前所未有的高條件,其中就包括——給出一部分股份?」

  一語正中靶心。

  徐晉夫臉色一白。

  長久的靜默後:「你是蔣彧南的……幕後老闆?」

  這回,江世軍是真的忍不住恥笑出聲了,搖搖頭,做一副可惜的模樣道:「你未免也太小瞧這些個年輕人了……」

  「……」

  「是你二女兒發信息約你來這兒談事情的,結果我卻出現了……」江世軍一點一點的將話題引至懸崖,「……徐總,你以為這是為什麼?」

  耗費了這麼長的時間、精心織就的這張網,終於迎來了徐晉夫的後知後覺。徐晉夫的臉色從蒼白至慘白,最終,臉上已毫無血色地他痛苦地一捂心口——

  江世軍親眼看著徐晉夫的臉色一點一點的變化著,心情大好地笑起來。

  見江世軍起身,助理自動退後半步讓出路來,並看著江世軍踱步來到僵坐在那兒的徐晉夫身旁。

  看著徐晉夫不堪重負的樣子,江世軍自是不吝於給他最後一擊的。他慢條斯理地從徐晉夫沒有查看的文件中抽出一份,直接送到了徐晉夫手裡。

  「而且……實在是不好意思,你最疼愛的大女兒,也把她手頭的股權抵押給了我。」

  徐晉夫的手再也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看到文件最後一頁上的簽名,熟悉的字跡……徐晉夫渾身一痙攣,文件輕飄飄地落在了桌上。

  江世軍低頭欣賞一番文件上寫著的「徐子青」三字,再掛上微笑,抬頭:「徐總,你聰明一世,卻怎麼生出了這麼個笨女兒?投資失敗了,就只知道挪用公款填補,我只是幫忙把她公款還上了,就真的我說什麼、她就信什麼了。只是苦了周程那小伙子,替她掩蓋這麼多……」

  徐晉夫雙眼早已血絲滿布,怒斥著要打斷他,卻呼吸不暢到聲音都再難發出來,江世軍卻依舊是那把張弛有度的嗓子,一切的惡意經他的口說出,幾乎都已包裹上一層優雅:「我掌握的證據只能送一個人坐牢,你是捨得你大女兒去吃牢飯呢?還是乾脆讓周程幫忙幫到底,攬下全部商業罪證呢?」

  江世軍的演說終於結束,如今的他抱著雙臂站在那兒,冷眼看著徐晉夫顫抖著雙手,艱難的從懷裡掏出藥瓶,打開了蓋子,手卻已經拿不穩這小巧的瓶身,一抖,藥瓶就應聲落地——

  白色藥片紛紛散落在地,在猩紅色的地毯映襯下白得格外刺目。

  徐晉夫的臉色卻比藥片還要蒼白,唇色卻是發紫的,他艱難地彎腰試圖撿起藥瓶,終究卻只是重重一跌,整個人雙膝跪在了地毯上,佝僂著背。

  以江世軍站立的角度看,他此番跪著的姿勢,就如同乞求赦免罪孽的懺悔者。

  眼看徐晉夫就要夠著離他最近的那沒藥片,江世軍隨後也蹲下了身體,先徐晉夫一步撿起了那枚藥片。

  卻不是送到徐晉夫嘴邊,而是抬起手來,迎著光仔細觀察這枚藥片。

  苟延殘喘的徐晉夫晃悠悠地把手伸向他,如同乞討。

  乞求他的心慈手軟。

  換回的卻是江世軍一抹更深的微笑。

  未免徐晉夫痛得神志不清而遺漏了自己的話,江世軍刻意湊近徐晉夫的耳邊,一字一句、十分清晰說:「目前我所持有的股份還不能與你抗衡,可明天的事,誰又說得准呢?就像你……活不活的到明天,也要看你的運氣如何了。」

  說完,江世軍象徵性地拍了拍徐晉夫的肩膀,冠冕堂皇的樣子就仿佛在說:徐總,你還是保重身體要緊……

  江世軍就這樣保持著笑容起身,理了理衣領:「不好意思,隔壁包廂還有我的飯局,您這兒我就不奉陪了。」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決絕的腳步踏碎那救命的藥片……

  

  ……

  ……

  糖醋魚,宮保雞丁,油淋青菜,兩份沙拉,一一擺盤後,炎涼抬頭看看自己家的這位大廚,伸手接過他遞來的一碗米飯,埋頭開吃。

  蔣彧南則默默坐到另一邊,等著她對他的手藝發表些看法,無奈她估計是真的餓了,沒有絲毫要抬頭的意願。

  無奈,只能他主動開口詢問了:「味道怎麼樣?」

  炎涼這才暫時放下碗,空出一隻手來,只來得及豎了豎大拇指而來不及說話,同時,另一手的筷子已經夾回一片魚肉,正要送到自己嘴裡,卻頓時手一抖……

  剛準備拿起筷子的蔣彧南聽見一聲倒抽冷氣的聲音,一愣,抬頭就見臉色微變的炎涼正捂著胸口。

  「怎麼了?」

  「心臟突然抽了一下。」

  「好點沒有?」

  炎涼皺著眉頭,掌心按了按胸口,並沒有再感覺到什麼異樣,這才抬眸朝蔣彧南點點頭。

  大快朵頤之後炎涼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蔣彧南收拾好餐桌,也坐了過來。

  這似乎是婚後二人第一次這麼長時間的獨處,沒有加班的困擾,沒有記者的煩憂,但顯然,彼此都有些不適應這樣的閒暇,蔣彧南摟著她看電視,不說話,炎涼也有些沒有主意,看下掛鍾,9點都還沒到,只能扭過頭去問他:「今晚打算怎麼過?」

  「看看電視,然後好好的睡一覺。明天肯定又有的忙了。」蔣彧南邊說邊換台。顯然他們都是不善於談戀愛的人,炎涼對這索然無趣的電視節目沒有一點興致,列數一下情侶之間該做的事,似乎……他們都沒做過。

  「我們似乎沒有一起看過電影。」

  蔣彧南表示同意,把頻道調到新聞台,隨口應道:「嗯。」

  「沒有一起旅行過。」

  「紐約。」

  他的答案當即遭到炎涼的否定:「出差的不算。」

  「好吧。」

  炎涼繼續列舉:「我們也沒有見過彼此家長,也沒有舉辦婚禮。」

  「我見過你的家長。」蔣彧南立即予以反駁。

  炎涼似乎沒聽到他的回答,自顧自感嘆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忙完,才能過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蜜月旅行。」

  蔣彧南一直看著電視屏幕,似乎根本沒在聽她在說什麼,可突然之間他就沉默地把電視給關了。毫無徵兆炎涼還沒反應過來,疑問的「嗯?」了一聲,詢問地看向他,就聽他說:「那先把看電影這個給解決了。」

  蔣彧南已經起了身,也要把炎涼從沙發上拉起來。炎涼不願動,看一眼窗外,除了黑暗,看不到別的:「外面好冷,不想出去。」

  「那就在家裡看。」

  炎涼被他帶著,急忙趿上拖鞋,一邊跟著他的腳步走向那從未使用過的家庭影院,一邊聽他說:「朋友送過我一些電影膠片,我之前都沒看過。」

  設計師當初就是照著迷你影院的設計,開闢了這個家庭影院的空間,可面對放映機,蔣彧南絕對是外行。

  他參照說明安裝膠片,炎涼拿了瓶紅酒,倒拎著兩個酒杯回到家庭影院,短短時間裡蔣彧南已經裝好了膠片,正在調試。

  「這麼快?」炎涼原本還以為自己能頭一回欣賞到蔣先生的手忙腳亂。

  雖然已經算上手很快,蔣彧南還是朝炎涼無奈的聳聳肩:「弄得這麼繁瑣,不如直接去電影院看了。」

  炎涼邊倒酒邊駁斥:「這叫情調。」看來她是十分欣賞家裝設計師對於家庭影院的這個小巧思。

  蔣彧南也不知自己裝的是哪部電影,直到放映的字幕打了出來——

  是一部十分出名的講述父愛的舊電影。

  講述了義大利一對猶太父子被送進納粹集中營,父親不忍年僅五歲的兒子飽受驚恐,利用自己豐富的想像力扯謊說他們正身處一個遊戲當中,必須接受集中營中種種規矩以換得分數贏取最後大獎。

  看了讓人感慨。

  炎涼感慨的同時,更多的是唏噓,尤其是看到屏幕上偉大卻也渺小的父愛——兩個人都不是多話的人,一直安靜觀賞的炎涼還是沒忍住,問他:「你父母是怎樣的人?」

  蔣彧南看著屏幕,炎涼看不出他是在思考她的問題,還是陷進了劇情中沒有回神。時間久到炎涼都要懷疑他是真的沒聽見,因為忍不住再問一遍——

  蔣彧南卻在這時突然站了起來,「這瓶酒味道有點不對,我去拿過一瓶,你想喝哪種?」

  炎涼沒料到他會這麼說,拿過酒杯品一口,並沒有察覺什麼異樣,倒是蔣彧南,已經詢問道:「拉斐?」

  很快蔣彧南就從炎涼麵前走了過去,眼看他都已經拉開放映室的門了,炎涼只能說:「好吧。」

  電影正進行到第二幕的精彩之處,炎涼獨自坐在寬大的椅背中,聽著原聲發音的義大利語,她很早之前看過這部電影,如今重新再看一遍,卻覺得更加震撼。

  蔣彧南什麼時候回來到放映廳的,她絲毫沒有察覺,直到他開口叫她:「炎涼。」

  炎涼這才抬起頭來,只見蔣彧南就站在半敞開的門邊。

  他的背後是光亮,身前卻是黑暗,就這樣站在這樣一個交匯處,神情複雜的看著她:「電話,找你的。」

  炎涼回到客廳接電話。

  「二小姐……」是梁姨的聲音。

  「梁……」炎涼說了一個字就說不下去了,只因為電話那端的梁姨突然小聲地哽咽了起來。

  這令炎涼愣了愣才回過神來,聲線繃得緊緊的,「怎麼了?」

  梁姨一時之間沒有接話,炎涼在電話這邊等的心率驟亂,而這時,梁姨的電話似乎被交到了另一個人手中,炎涼耳邊隨後響起了母親的聲音:「你爸爸他……」

  有什麼東西,沉默的,醍醐灌頂而來,幾乎要淹沒掉炎涼的聽力。她呆立在電話機旁,手指僵硬的拿著聽筒,但似乎再也沒有聽進去半個字。

  直到另一隻手從她手裡接過聽筒,炎涼才猛地回過神來,那隻手傳遞過來的正常的體溫令她意識到,自己的手是有多麼冰涼。

  看到她這副愣怔的樣子,蔣彧南難免有些擔憂:「怎麼了?」

  炎涼張了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蔣彧南只得把聽筒放到耳邊:「餵?」

  這一聲「餵」如一把利刃,狠狠劈開炎涼恍惚的神智,也徹底驚醒了她。

  炎涼的聽覺神經仿佛也在瞬間恢復了正常,剛才她聽到的那些話:醫院,醫院……炎涼想也沒想,腦子一片空白的沖向玄關。扯下掛在裝飾柜上的車鑰匙,就這樣奪門而出。

  她飛車到達母親告訴她的醫院,所有人都站在病房門外,聽見走廊不遠處傳來的慌亂的跑步聲,才齊齊看了過來:

  滿頭冷汗,單薄的家居服,腳上是一雙拖鞋的炎涼,就站在他們視線的焦點。

  有梁姨,有周叔叔,有周程,有徐子青母女……炎涼回應著他們的目光,突然之間,只覺得之前的一切激烈都平靜了下來。

  所有人,沒有一個人說話,炎涼安靜的聽著自己逐漸恢復平靜的心跳聲。不久之後,炎涼就看到母親從病房裡走出來。

  一向保養得當的母親,似乎一夜之間已兩鬢髮白,炎涼不確定這是否是自己的錯覺,她走向母親,聽清了母親對梁姨說的:「準備喪事吧。」

  母親語氣只是很淡而已,並沒有哽咽,梁姨點頭稱是,母親又轉頭看看炎涼:「跟子青一起進去,看你爸爸最後一眼。」

  炎涼和徐子青一同走進病房。

  這或許是這兩個女人這一生的所有單獨相處時間裡,第一次沒有爭鋒相對,沒有冷言冷語。有的,只是一片空白。

  看著病床上白布遮身的場景,炎涼呆立在門邊,沒有勇氣靠近半步。她看著徐子青快步走到病床邊,當即雙腿失力地跌在了地上。

  徐子青伏在那裡,雙目無神,極致的悲傷,以至於呈現一幅哭不出來的樣子。

  許久,炎涼才也走到病床邊。

  徐子青仰頭看著她,炎涼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只能蹲下`身去將徐子青攙扶起來。

  徐子青終於得到了支撐,抱著她,失聲痛哭。

  炎涼站在那裡,感受著徐子青的眼淚流進她的衣領的炎涼,瞬間迷失了方向:

  她該不該哭?

  她又該找誰去哭?

  ***

  徐晉夫去世的消息一出。

  股市連續三天跌停。

  炎涼連續三天呆在大宅,蔣彧南則呆在公司,所有人都猜測徐氏這艘大船即將沉沒,蔣彧南除了為此善後,也無力回天。

  蔣彧南再度在徐家見到炎涼,這女人是一張素淨的臉,沒什麼表情,「這裡交給我,你回家睡會兒吧。」

  炎涼擺擺手,拒絕了:「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按照老家的習俗守靈而已。」

  蔣彧南跟著炎涼走到了室外,大宅的兩處花園都擺放了藤椅,現在連這室外的藤椅都被遮上了一塊白布。

  炎涼心中堵著什麼無法紓解,看到這白布,心中一酸,直接把白布掀開丟到草地上,這才坐進椅子裡。

  蔣彧南並未坐到另一邊,只是站在她身旁,她一歪頭就能靠在他的腰側。

  這個冬天是炎涼度過的最難熬的冬天,不止因為寒冷……

  炎涼也不知道能怎麼問,只能說:「公司沒什麼事吧?」

  「有點糟。」

  蔣彧南的這番回答,炎涼其實都猜得到。試問情況還能好到哪裡去呢?

  她只是沒想到,蔣彧南緊接著會說:「我們遭到了惡意收購。」

  炎涼驀地僵直了身體。

  「你母親讓我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你。可是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蔣彧南的手按在她肩上,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道,「也好讓你做好打算。」


關閉
📢 更多更快連載小說:點擊訪問思兔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