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荒唐
2025-01-25 19:15:33
作者: 繡錦
從那路口到同仁堂鋪子不過幾步路,若無意外,玉珠怎會忽然不見。因曹家兄弟不在,顧詠隻得差元武去顧府喚了些家丁過來,叮囑他們在路口附近的鋪子一一詢問。他心中雖擔憂,但面上還是強作鎮定,待回頭見崔宇逼他還緊張,心中微覺詫異。隻因心裡想著玉珠的事,也沒顧得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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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亥時初,下人過來回話,說是問到了玉珠的行蹤。
顧詠趕緊喚人進來,那家丁卻道:「小的去問了路口處銀樓的夥計,卻是有人瞧見過秦大夫,說是上了輛馬車走了,至於來請的人,卻是位姑娘,長相什麼的他沒看清。倒是另外也有個夥計瞧見了的,隻是那夥計因家裡出事兒,告了兩日的假,得後天才能回來。」
顧詠等人想了半天,也沒能猜出那位姑娘到底是誰,遂又問起那輛馬車的細節,那家丁卻搖頭道:「那夥計也就掃了一眼,沒仔細看,倒是回鄉的那位盯著瞧了半晌,許是他看清了也說不定。」
顧詠還沒開口,崔宇已經趕在他前頭問道:「那位夥計的家在何處,怎麼走?明兒清早開了城門我們去尋他就是。」他表情如此焦躁不安,幾乎是恨不得立刻衝出門,這多少讓顧詠忍不住了,小聲道:「因玉珠的事兒讓大哥如此費心,真是過意不去。」
崔宇緩緩轉過頭來,仿佛還沒聽懂他的意思,倒是一旁的趙興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光顧著找秦姑娘,你倒是忘了和顧詠說她的身世了。」
見顧詠滿臉茫然,而崔宇又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隻得繼續道:「秦姑娘是阿宇走丟了十來年的妹子紅豆,你應該也記得的。紅豆走丟的時候,你也有十歲了吧。」
顧詠聞言頓時傻了,兩眼發直地好半天沒有任何反應,待趙興都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他才猛地「啊」了一聲,一手扶著額頭一手狠狠拍著腦袋,一會兒咬著牙直搖頭,一會兒又張嘴望天不知在想什麼,末了,終於想起關鍵問題,猶豫著朝崔宇道:「表哥,那我跟紅豆的婚事還作數不?」
崔宇氣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這事兒。若是紅豆出了什麼意外,我看你連哭都尋不著地方。」
顧詠聞言臉色一黯,乖乖地不再反駁,可心裡頭不免還是在打鼓,一會兒擔心玉珠的安危,一會兒又怕崔宇要把他和玉珠的婚約解除,心中恨極當時自己嘴快,怎麼就一時衝動地跟崔宇把婚約給解除了。至於玉珠被劫走的事兒,他雖然心裡也急,卻不知為何,這回卻沒有上次那種心驚肉跳的恐懼感。
因天黑出不了城,三人便在秦家歇了,第二日大早天還沒亮,三人就起了床,洗漱過後連早飯也來不及吃,就各騎了匹馬直奔城外。
那夥計住在城東五十裏外的田坂村,下了官道,山路極難走,好在三人駑馬的技術都還不錯,雖花費了些時間,卻也順利地到了地兒。
那夥計姓譚,在銀樓裏做學徒,旁的本事不說,一雙眼睛卻是極尖,且過目不忘。顧詠隻提了下昨日玉珠的打扮,他就馬上記起來,道:「那位姑娘我認得的,是附近同仁堂的大夫,每日早晚都從銀樓前經過,常有位十五六歲的少年人陪著。昨兒早上她在銀樓前停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和人說話,過了一會兒,便上了那人的馬車。」
顧詠又趕緊問起那人相貌,譚夥計回道:「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穿一身綠衣,料子倒好,不過看起來卻不像府裏的小姐,倒像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大人您也知道,做我們這行的,靠的就是眼力,那小姐和丫鬟的做派卻是截然不同。小姐們都……」
這夥計卻是極健談,一開口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說個不停,卻是好半天也沒說到點子上。一旁的崔宇終於忍不住了,打斷道:「讓你說那個丫鬟,你扯這些旁的作甚?」
自打昨兒知曉了玉珠的身世後,崔宇一會兒大喜又大悲,晚上也一整晚沒睡,今兒早上起來,臉色就極難看,這會兒把眼一瞪,眉一挑,卻有幾分嚇人。反正那夥計是被嚇住了,支支吾吾結結巴巴地回道:「那姑娘長一副圓臉,柳葉眉,模樣倒是挺好看,車上車下地跳得極利索,瞧著不似尋常丫鬟,倒似懂點功夫。那馬車烏蓬蓬的,瞧著不起眼,但車把式卻是個老手,對了——」他揉揉腦袋,想了半天,才猶豫不決地道:「那馬車輪子上仿佛刻了個圖案,好似是朵梅花。」
他話剛說完,崔宇已是站起身,怒道:「這個惡婦!」說著,竟轉身沖了出門,翻身上馬,一甩鞭子就朝京城奔去。
顧詠與趙興不知其意,但見崔宇如此激動,心知他定是猜到了什麼,趕緊扔了錠銀子給那夥計,二人急急忙忙地上馬跟在後頭。
崔宇在馬車風馳電掣地走了一陣,起先還隻是憤怒又衝動,待被風吹了一陣,卻是慢慢緩過神來,腦子裡漸漸清醒了不少,想了想,勒住韁繩,在路上等顧詠和趙興再行商議。
顧詠和趙興動作快,很快追了上來,見崔宇停在路邊,二人都是舒了一口氣的神情。崔宇闆著臉恨恨道:「是那惡婦差使綠薇劫走了紅豆,上回綠薇那丫頭過來尋紅豆的時候我早該猜到的,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她還不死心。」
這事兒顧詠從河南府回來後也聽玉珠提起後,依稀記得是為了長公主不孕的事,他卻沒有想到,此事竟會發展到如此戲劇性,逼得人家破人亡了,還要尋嫡女治不孕,這可真是——怎一個荒唐了得。
趙興卻是不曉得這裡頭的緣由,還在一旁認真分析道:「阿宇你可不能貿然去尋那惡婦講理,如今我們毫無證據,你若是打草驚蛇,保不住那惡婦為了毀滅證據對紅豆做出什麼事來。她並不知曉紅豆的身份,想來並不是為了報復才劫走了她。既然特特地劫了她去,必然有目的,想來紅豆暫無危險。不如我們先按兵不動,暗地裡監視那個叫綠薇的丫頭,早晚跟著,總能尋到蛛絲馬跡。」
崔宇冷笑道:「她還能有什麼目的,不過是生不出兒子不得寵,又不知從哪裡聽說紅豆擅治不孕,上回就要強請了去,正巧被我給撞上,那綠薇才嚇走了。哼,她倒是打得如意算盤。」
趙興聞言亦驚詫道:「這女人怕不是燒壞了腦子,一大把年紀了,還念想著生兒子。我聽說她那個女兒也是算計了好一番才生出來,再說了,就算她身子治好了,若是沈老頭不和她同房,難道她還要去尋個姘夫不成?」
他這話卻是說得有些露骨,好在崔宇也不在乎沈將軍的名聲,反而笑了聲,搖了搖頭。顧詠雖心裡頭也是這樣想著,但那沈將軍到底是玉珠的親爹,他到底不好渾說,隻笑笑著看看崔宇。
三人仔細商量了一陣,都覺得趙興的話說得有理,若是長公主知道了玉珠的身份,隻怕連病也顧不上看,立馬就要將玉珠弄走的,她若是再狠毒些,隻怕玉珠連命也保不住。思來想去,還是先暗中觀察,跟蹤綠薇尋到玉珠蹤跡再說。
於是三人又去了將軍府。沈將軍平日裡都躲著長公主,故大多時間都不在府裏,偌大的將軍府,常常顯得有些冷清。崔宇難得帶朋友回來,府裏的管事趕緊點頭哈腰地迎上來,親自忙前忙後,十分殷勤。崔宇雖懶得搭理他,但想著要從他口中套出長公主的行蹤,就難得地和他多說了兩句,罷了,作出隨意的姿態問道:「那女人也不在麼?」
管事趕緊回道:「長公主大早上就出了門,說是晚上才回來。」
崔宇皺眉道:「她倒是忙得很,這又是去宮裡告狀了麼?」
管事笑道:「小的聽管車的阿德說,好像是要出城還是怎的。長公主在城外有處莊子,每年夏天,她總要去小住幾日的。」
崔宇與顧趙二人使了個眼色,後者朝他微微頷首。崔宇意會,揮揮手讓那管事退下。待屋裡隻剩他三人了,他才起身道:「自從陛下去了行宮,紀貴妃失勢後,那惡婦也沒了依仗,想來也尋不到旁人幫忙,我看紅豆十有八九是被她關在城外的別莊。我們這就趕過去,趁她還在莊子裡,殺她個措手不及。」
顧詠雖贊同他說玉珠被關在別莊的意見,卻不同意就此衝進莊子,猶豫道:「此事不易衝動,我們且先去莊子,尋到玉珠後再說。左右長公主也不是再也不去了,總有機會能抓個現行。最好是鬧大些,讓全京城的人都曉得她的惡行,便是宮裡想要包庇也得顧慮京裏的流言。」
趙興亦點頭稱是。崔宇想了想,也覺得他說的有理。於是,三人又找那管事問清了長公主別莊的位置,又一次出了城。
且說玉珠這裡,大早上就被那對老夫妻給喚醒了,說是長公主今兒要過來,讓她收拾乾淨了好生候著。玉珠心中把那整事兒的惡婦罵了個遍,卻還是不得不起床來洗漱,換了衣服,梳了頭髮,用過了早飯後,就在屋裡太師椅上一邊瞌睡一邊等那位長公主大駕。
一直等到巳時一刻,才總算聽到了外頭的聲音,那老太太急匆匆地衝進來叫了玉珠一聲,見她睡眼惺忪,氣得狠狠瞪了她一眼,又低聲囑咐她好生回話,罷了,才小心翼翼地站到門口處,伸著腦袋朝外頭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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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果然有緩緩的腳步聲傳來,玉珠低下腦袋,眼睛卻不自覺地朝門口的方向瞄去。一會兒,果見兩個人影款款而來。跟在後頭一身綠衣手腳輕快的明顯是昨兒擄她過來的綠薇,另一位走在前頭,一身絳紫色繡五彩鳳尾的拖地長裙,腳上踏著一雙寶藍色繡摘枝團花綴珍珠的軟底絲履,端地富貴。
玉珠不敢擡頭看她的臉,作出恭恭敬敬的姿態朝她行禮問安。長公主見她恭順,亦甚是滿意,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過。綠薇也朝她點頭,十分滿意她的表現。
那長公主來看病也要擺譜,卻不說話,也不提自己來看不孕,隻朝綠薇使眼色。綠薇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低聲朝玉珠道:「我家夫人身子有些不適,煩請秦大夫給看看。」
玉珠恭敬地應了,向長公主請了脈,又問了些話,心中很快有了譜。這位長公主肝火旺盛,脾氣似乎不大好,加上日子過得不順,難免有些內分泌失調,大病沒有,但以她的年紀和身體,想要受孕,卻是不易。
但這些話玉珠自然不會說給長公主聽,她心裡早就存了好耍弄這惡婦的心思,殺人的事兒她做不來,惡作劇的本事卻是有的,遂笑笑道:「夫人身子沒什麼大病,隻需好生調養即可。一會兒我開幾服藥,您回府先吃吃看,過些日子我再重新換個方子。」
綠薇趕緊拿了紙筆過來,玉珠低頭將方子寫好了,遞給綠薇,忽又想起什麼,一臉為難道:「綠薇姑娘想來也打聽過,上回我給關家少夫人開的藥都是徑直從家裡拿去的,方子從未給旁人瞧過,隻因這方子是我師父祖上傳下來的,裡頭有些藥不足為外人道。所以,還煩請姑娘好生保管這藥方,切勿被旁人瞧見,要不,我怕我那早已過世的師父將來要託夢和我算帳。」
綠薇將方子接過,小心收好了,笑道:「秦大夫儘管放心,除了夫人和我,定不會有旁人瞧見。」
玉珠這才作出放下心來的神情。
一會兒長公主就作出疲憊之態,玉珠趕緊知趣地告退,緩緩退出門外回了房。
待她走後,綠薇趕緊將藥方掏出來,恭恭敬敬地遞給長公主查看。長公主並不懂醫術,隻瞧見那方子裡有龜闆、鹿茸等物,都是些溫補的藥材,倒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綠薇低聲問道:「是否需要尋個太醫過來瞧瞧?」
長公主冷哼一聲,道:「那些個廢物能頂什麼事,對著旁人開的方子難免要挑個刺尋個錯。我看這丫頭倒是個伶俐的,想來不會唬弄人。那吳氏不是隻服了她兩個月的藥就有了孕麼,且先等兩個月,若是她搗鬼,再處置她也不遲。」
綠薇趕緊應了。一會兒,長公主也乏了,就在榻上斜靠著寐了一會兒,不多時便熟睡,夢裡竟有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衝著他直喚娘親,她一時歡喜,竟又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