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封塵的記憶

  走在散步回來的小路上，今天清璃和小姑，一路上誰也沒說話，仿佛兩人早已約定好般。

  側著頭看著清璃那精緻的小臉，那小臉上自從他出事後，再也沒有回歸過正常的紅潤，讓得小姑極為心疼。

  走在散步的小路上，小姑有些枯黃的手一直輕輕握著清璃柔軟的小手，目光不知看著哪裡，只是機械般地向前走著。

  「小姑。」因為現在天色尚早，所以小路上並沒有人。在隱約看見早已無比熟悉的小胡同時，清璃率先打破了兩個人的寧靜。

  「哎。」小姑回過神，似乎知道清璃要說什麼，心情有些低低地應了一聲。

  「小姑，我……」

  「我陪你去！」沒等清璃說下去，小姑打斷了她要說的話，因為她知道，明天，是他的祭日。

  從花鋪走出，清璃手拿著一束清淡的菊花，捧在懷裡。

  

  身後，小姑付完錢，腳步稍稍加快跟上了走在前面的清璃。

  因為來花鋪的人並不多，所以周圍的環境冷冷清清的，偶爾一陣清風吹過，將花鋪的香氣吹散了開來，散發著有些幽幽的香氣。

  因為冷清，所以周圍並沒有什麼計程車的經過，在兩人步行向前走了一會兒，路上誰也沒說話，將氣氛渲染得有些沉悶。

  今天的清璃，穿的衣服是一個紅色小貓T恤與一件淡藍色的短腿褲，略微偏棕色的柔軟長發隨意灑落在香肩，鞋子穿的是一雙棕白色的運動鞋。那般模樣，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般，回到了還是那般古靈精怪的清璃身上。而這些衣服，也全是當初他送給她最後的禮物。

  精緻的小臉配著一身略顯清新的衣服，加上懷中抱著的菊花和懶懶躺在小姑懷中可愛的白色小貓，清璃和小姑走在路上時，吸引過來了不少奇異的目光。

  走到了一塊人流稍稍多一些的大街上，停下來了腳步，伸手攔截了一輛計程車。

  「小姑娘要去哪？」車窗滑下，出現了一個含著溫和笑容的中年男子。

  ……

  車內放著古典音樂，除了汽車的發動聲，車裡沒有別的聲音。

  從市里到小山谷因為路有些不算太平，顛頗地開了大概半小時後，才到了目的地。

  清璃下了車，小姑在車內付了錢後，抱著仿佛永遠懶懶散散的小貓下了車。和車主打了聲招呼後，才小跑跟上了一下車就往前走的清璃。

  雖然不是第一次來小山谷，但還是在心中感嘆了一番，小山谷占了這一帶地的絕大地方。而且這山谷並不是開放領地，而是私家的。平時都會有人來這裡巡查。

  一步一步踩著地上盎然的小草，隨著風而飄動，有時一陣風吹過就會將地上的小草撫平，而在微風散去後就會再次抬起頭，如此的頑強。

  清璃並不知道晨延葬在哪裡，卻聽晨莫對她說過，他父親將晨延葬在了這裡，但他們卻不知道位置。

  「嘎吱。」

  輕輕推開有些古香氣息的木門，一束充滿暖意的陽光搶先一步灑落在了木屋木地板上。

  隨著木門逐漸推開，陽光漸漸地灑滿在了整個小木屋。

  推開木門，清璃看著地上一層厚厚的塵沙，怔了怔，深深地吸了一口充滿著回憶的氣息，長長的睫毛忽然顫了一下，隨後兩顆晶瑩的水珠迅速從精緻的雙頰上滑下，滴落在被厚厚塵沙覆蓋的木板上，而後被塵沙漸漸掩蓋，吞噬。

  小姑站在清璃身後，嘴唇微微的張了張，最後還是放棄了，沒有說出任何話，因為她知道，她陪著清璃只是為了以防清璃病復發而跟上來的。而其餘的，她沒辦法插手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跨過門檻，在塵沙上留下一道道淺淺的腳印，而小姑，並沒有跟在清璃身後進去，而是嘆息了一口氣悄悄地退到門邊，靜靜地等待著清璃。

  窗戶半敞開著，木屋無比的安靜，安靜到可以聽到細風划過耳邊的呼呼聲，而木桌，就靜靜擺放在窗口下面。

  木桌分兩層，一層明面上的，另一層，則是被清璃用著一個心形小鎖鎖了起來，因為那裡面，有著她不願意觸碰的記憶。

  但有時候，越是不願觸摸的東西，越是會不經意間碰到。

  第二層抽屜心形小鎖的鑰匙，被夾在了墨綠本子的夾層里，翻閱著墨綠本子，密密麻麻的字體，讓人看得格外繚亂。

  墨綠本子，也是他買給她的，曾經兩人有過開玩笑說道：如果哪天誰先不在了，那另一個人就要將兩人的回憶全部寫到上面，寫成滿滿的回憶錄。

  而他不在了，因為她，因為她的不注意，他為了她，就那樣倒在了血泊之中，鮮血染紅了地面，卻透支了她的心。

  她將兩人一切事情寫在了上面，在寫時，每當她想起每段在一起甜甜的記憶，都讓她鼻尖無比酸痛，眼淚一滴一滴不停地滴落，仿佛像將痛苦用眼淚化解開般。

  曾經的一幕幕迅速從心間流過，不知不覺，清璃精緻的小臉已經被淚水布滿，一條條淚線凝固在臉上，淒楚無比。

  慌亂地用手背抿了抿臉上淚線，小手抖了抖墨綠色的本子，一個銀色的小小鑰匙從其中一頁里掉了出來。

  將鑰匙插進心形小鎖的鎖孔里，就要擰開小鎖的時候清璃頓了頓，但還是嘆息了一下後輕輕用力一擰，鎖開了。

  輕緩拉開抽屜，裡面只有一個水滴狀的晶瑩項鍊，普普通通，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但就是因為這一個項鍊，他離開了她，而這項鍊，則是他最後送她的生日禮物。

  望了望抽屜中的水滴項鍊，清璃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輕輕將項鍊拿出來後，戴在了脖子上。

  陽光下，項鍊反映出了一些奇異的光芒。

  「白痴晨到底要送什麼禮物啊？」虛踹了一下前方仿佛永遠不會感覺冷的慢悠走著的人影，最後在跟著走了好久後，才忍不住開口。

  「女王璃想要什麼禮物恩？」前面的人影轉過身，目光深深地看著清璃。

  「又用這一套。」清璃嘟了嘟小嘴巴，將頭瞥向一旁，看著別處。

  

  晨延忍不住笑了一下，兩人亂亂悠悠逛了一會兒後，晨延進到了一家飾品店，給清璃挑禮物去了。

  雖然清璃也想進去，但被晨延丟了出來。

  心中恨恨地咬了咬銀牙，心中早已將晨延踹死了無數遍，但那只是心中。

  過了許久，晨延才慢悠悠地提著一個藍色禮物盒走了出來。

  「想要嗎？」晃了晃手中的禮物盒，晨延調笑了一聲。

  「給我！」因為身高比例，清璃蹦起來也才勉強到晨延頭部位置，看著將禮物盒提的高高的晨延，真想讓人咬他一口。

  「看那裡！」清璃忽然指了一下晨延身後，趁著晨延轉頭空檔，一把將晨延胳膊拉下，將大手抓著的禮物盒抱在懷中，頭也不回的咯咯地笑著往前跑。

  晨延嘴角無奈地勾了一下，知道自己又上了這個古靈精怪少女的當，但身體還是追了上去。

  看著越來越近的晨延，清璃咬了咬銀牙，抱著不能被抓到的心思加快了速度，向前跑去。

  兩人仿佛成了小道上的一條風景線，但誰也沒發現，兩人已經跑到了正在施工樓的下方，也是最危險的地方。

  「咻！」

  晨延靈敏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個破空的聲音，抬頭一看，一根胳膊粗的鋼筋忽然從高空墜落，而一旦墜落，按照清璃的速度，那鋼筋也許會瞬間刺穿清璃的身體。

  「小心！」幽深的瞳孔猛地一縮，大聲衝著清璃所跑的方向吼了一聲，但正在一心跑著的清璃哪聽得到晨延的呼喊，一昧的向前衝著。

  瞬間將速度提升極致，生死一刻，在鋼筋要落在清璃頭部將清璃刺穿時，晨延猛地將清璃推到了一邊，而他，一根鋼筋從高空墮落，那般速度連汽車都能貫穿……

  「你干…嘛……」本來怒瞪著眼睛的清璃，轉過頭，就看見了被鋼筋貫穿整個身體的晨延，一瞬間，清璃忽然聽見了晨延剛剛呼喊自己的那句小心，本來以為是在嚇她的，沒想到

  「晨——！！！」少女撕心裂肺的聲音，仿佛要穿過雲層響徹雲霄般。

  眼睛一瞬間被淚水濡濕，沒有管被推開而掉在地上的藍色禮物盒，快速跑到晨延身邊，將晨延抱在懷裡。

  鋼筋極重，但悲傷中的清璃並沒有感受到，將無比沉重晨延抱在懷裡，眼淚瘋狂地湧出，滴落在晨延因為被刺穿而有些僵硬的臉龐上。

  「你沒事真好。」這時他最後的聲音，為了她而離去最後的聲音，臨死也是關心她的聲音。

  「晨！！！」一旁的路人呆呆地望著這一幕，樓上因失手而碰掉鋼筋的工人也呆住了，他們從沒想過

  短短十幾秒，卻發生了這麼生離死別的事情，換做任何人，也沒辦法瞬間清醒過來的。

  鮮血瘋狂湧出，染紅了清璃厚厚的棉襖，配著清璃精緻的小臉，顯得格外悽慘。

  鮮血染紅了地面，卻透支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