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2025-01-26 16:05:32 作者: 白玉蘭

  歲月如梭,不知不覺又到一年的盡頭,家家戶戶忙著大掃除,最高興的莫過於小孩子,無憂無慮,只一心盼著過年穿新衣戴新帽,與此同時,長輩給的壓歲錢又小小地擴充了自己的小金庫。

  農曆新年前後,正趕上學生黨的寒假,而這個寒假又是丁采妮上學後過的第一個寒假,意義自是不一樣。丁兆國建議在農曆新年前和丁采妮到H省去旅行幾天,小孩子對遊玩地點不比大人講究,只要是跟玩樂扯上關係的,怎麼都能歡喜一場。

  然而這一回比丁采妮更歡喜的,是丁兆國,因為本次一起同去H省的,還有沈予凡。為了說服沈予凡,丁兆國可謂是絞盡腦汁,而最有效的莫過於是丁采妮的主動出擊。

  丁兆國是真心想和沈予凡去外地走走,藉此機會讓她透透氣。遭人暗算恐嚇一事雖已過去三個多月,但丁兆國仍無時無刻擔心著沈予凡的安危,即便後來沈予凡已沒再遇上類似狀況。

  出院後的那段時間,沈予凡更是每天都過得心驚膽戰,夢裡夢外都被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所糾纏,整日整日地活在焦慮當中,工作無法進行,人也迅速消瘦。丁兆國不忍見她獨在異鄉無所依靠,便提出接她到丁家住一段時日的建議,也好讓丁丁放學回來陪著她,不至於一個人胡思亂想。再者,在飲食方面也能得到照料。

  對此沈予凡自是不會答應。她一個外姓人,與丁家非親非故,何以住進丁家?更何況在經歷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她只想一個人呆著,不想見任何人。於是乎日漸沉默寡言。丁兆國雖每日下班必定去找她,可陪護的時間終究有限,便臨時托人從家政公司請了個靠譜一點的保姆到沈予凡的住處日夜照料著。那段時間,沈予凡住處的廳里每到夜晚,便會放一張折迭床。

  保姆是一名中年婦女,長得敦厚老實,年紀與沈予凡的母親相當,做事麻利,廚藝也好,一日三餐、冷暖溫飽都替沈予凡細心打點著,就半夜裡也沒敢睡太沉,有好幾晚被沈予凡房內傳出的低泣聲驚醒,便推門進去陪伴著。其時,這對於身處異鄉的沈予凡來說,不能不說是一種難得的守護。

  直到那始作俑者在二審中落敗,終究被判了刑,對方的怨恨也轉移了對象,沈予凡才勉強算是避過了一劫。

  丁兆國早就想帶著沈予凡暫時離開S省,到別的地方去散散心,他相信只有離開那裡,沈予凡的身心才能得到短暫的安寧,也才可以更好地幫助她恢復狀態。三個月後的今天,他總算找到了這樣的機會,儘管這對於工作生活已恢復正常的沈予凡來說,算不上是個名正言順的好理由。

  

  沈予凡站在度假村外的走廊上,面向大海而立,海風迎面吹來,帶來絲絲寒意,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H省的冬天並不十分寒冷,只是夜晚的溫度會比白天稍低一些。

  已經是第三天。像是要把這酒店全住遍似的,他們在每天換著不同景點的同時,也換一家酒店。沈予凡每晚都與丁采妮同睡,抱著胸前溫軟的身軀,好填充內心的無著以換得安眠。丁兆國的房間也總是與她的相鄰,真要有個什麼,至少比遠了的更要便於照應些。

  三個月了,她每每回想起那天的遭遇總心有餘悸,而在後怕中欲將之狠狠揮去的同時,心中隱約又記住了些什麼。

  她忘不了當天方少凌那拒她於千里的冷漠,她忘不了他的臉,他的眼,他的言語,他的一切。在事發後的那段時間裡,她問自己最多的是「為什麼」,假設最多的莫過於「如果方少凌當時沒有棄她於不顧,那結果會否就不一樣」。每每憶及方少凌的無情拒絕,她都心如刀割。

  呵,真傻,竟對自己的前夫寄寓厚望,還真當他救世主了不成?

  海風吹得眼睛酸澀,沈予凡低頭,一滴淚水落下。也只有一個人獨處時她才敢釋放自己的脆弱。

  估摸自己已出來好一會兒,為免丁兆國和丁采妮擔心,她還是儘快回客房為好。腳步才開始移動,尚未來得及轉身,她便看見了迎面向她走來的人,那張她見過兩三回,卻也不曾遺忘過的臉。

  四目相對,兩人皆是驚訝不已。

  「你……你是……」林佩嫻不敢確定眼前女子的身份,支支吾吾硬是吐不出對方的名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沈予凡內心波濤洶湧,怎麼也沒想到事隔兩年,她會在異地碰上林佩嫻。沈予凡沉默著,壓抑著,兩年前兩人推攘致她墜地流產的畫面,此刻在她腦海里無比清晰。良久,沈予凡才迸出一句:「我記得你。狄志軍的太太,林佩嫻。」

  這樣一句平靜如常卻又來勢洶洶的話,於林佩嫻而言卻與催命符無異,尤其是在她清楚看見沈予凡眼中那在路燈下忽明忽暗的淚光時,內心的恐懼更加無法言喻。

  「你……你是沈予凡?」林佩嫻話也說得不甚流利。

  「呵,」沈予凡冷冷地笑了笑,「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林佩嫻聞言只覺難堪。

  沈予凡心裡堵得慌,便不打算再與她廢話,轉身欲離開。

  「沈小姐!」林佩嫻及時出聲把她喚住,沈予凡並未回頭,只聽見身後「噗通」一聲,林佩嫻竟跪了下來。「沈小姐……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兩年了,有些話……我憋在心裡兩年了,一直都沒有機會跟你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林佩嫻聲淚俱下,「我知道,我知道說什麼都沒有用,但是……但是我還是想親口跟你說一句『對不起』……」

  聞言,沈予凡的淚水終於再也忍不住,如決堤般奔涌而出,嗓音也因為激動而變得沙啞。

  「對不起?呵呵!」沈予凡流著淚苦笑,「你跟我說對不起?你的對不起有用嗎?!你的對不起可以讓我的孩子活過來嗎?你的對不起可以讓我的婚姻回到以前嗎?」說到最後,沈予凡已然是咆哮。在她看來,她的憤怒從來都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一觸即發,隨怒火噴薄而出而不加制止。沈予凡驚覺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她從來就不曾停止過對狄志軍和林佩嫻的恨,那些恨不過是如熔岩一般藏在休眠火山底部,一刻也不曾止息。「林佩嫻,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和狄志軍,我肚子裡的孩子才會沒了的!你和狄志軍的事與我何干,你們要吵架要離婚又與我何干?我是發的什麼神經竟去管你們兩夫妻會不會打架會不會離婚?!」

  始終跪坐在地上的林佩嫻聽著沈予凡的聲聲指控,涕淚早已模糊了面容,「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對不起……」林佩嫻一個勁地呢喃著「對不起」。

  

  「呵呵……你不是說我是狐狸精麼?你不是也說過我會有報應麼?那我孩子沒了,丈夫也不要我了,我的一切都沒有了,你們滿意了嗎?我得這樣的報應,你們還滿意嗎?」沈予凡說完這番話,整個人也虛脫了一般就要往地上墜去,千鈞一髮之際,被人從身後猛地及時撈起。

  丁兆國早在沈予凡離開客房不久就因為擔心她著涼而隨手將她擱在沙發上的風衣給帶了過來,只是走到度假村沿海走廊的拐角時碰巧聽到沈予凡和一陌生女人的聲音,兩人疑似爭吵,他也就隱於暗處不好露面。另一方面,丁兆國也好奇於一向脾氣溫和的沈予凡到底為何會這樣嚴厲地苛責對方,而那女子又是為何跪地不起。

  兩人的對話,丁兆國聽得足夠清晰,大致的內容也不難拼湊,內心是意料之外的震驚,對沈予凡的經歷更感痛心與不忍。他將沈予凡牢牢地固定在懷裡,唯恐她會再次墜地,剛剛那一幕已是驚險無比,這段時間發生的狀況太多,再這麼下去她會崩潰的。

  丁兆國攙扶著沈予凡一步步離開,徒留一臉淚痕的林佩嫻久久地呆愣於原地,慢慢消化著沈予凡的控訴。

  給讀者的話:

  *原創作品*作者:白玉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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