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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 虛驚

2024-05-08 17:12:59 作者: 意千重

  陸緘的心直往下掉,恨不得兩肋生翅,直飛到老宅外一探究竟。

  昨日林謹容派去送信的人告訴他,陸建中與陸經已經帶著老太太、一部分家僕於前日離開老宅去了太明府。

  族中的青壯年和家產豐厚,擁有大部分家僕的族人也去了大半。

  也就是說,現在老宅里只剩一群老弱婦孺,還有就是人生地不熟的林家人。

  他想想就覺得害怕,覺得絕望。

  陸建新也聽到了那聲驚叫,倉惶地想要抬起頭來看,卻終歸是無力動彈,只得發出一聲焦急的咕噥聲。

  陸緘收回目光看向他,輕聲道:「父親,老宅興許出事兒了,很可能是被逆賊圍了。

  我們必須要走快些,走到老宅附近我尋個地兒給你藏著,我去看看情況如何。」

  陸建新先眨了眨眼,表示同意,轉眼卻又後悔了,「嗚嗚……」地表示反對。

  既然被逆賊圍了,他們這幾個人就算趕到又有什麼用?

  

  不過白白送命罷了!

  陸緘沉默地看著陸建新,自是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怕自己把他給扔到一旁不管了,更怕單獨留在一旁會遇到危險。

  陸建新惜命,比任何時候都更惜命。

  惜命不是錯,可是老宅里不但有他的結髮妻子林玉珍,也有他的親兄弟……

  陸緘把臉轉開,裝作不懂陸建新的意思,語氣堅決地吩咐其他人。

  「大路再不能走了,走另外一條路,從這裡往前頭再走幾十丈遠,下大路,穿過一片地,就可以轉到另一條道上,一直通到老宅後頭。」

  他記得的,那條道的盡頭,是老宅的一道暗門。

  小時候他和陸紹、陸經、陸綸他們曾經從那裡偷偷逃出去玩。

  陸建新反對無效,只得閉緊了嘴,任由陸緘帶著他一直下了大路,轉入到一片麥地里。

  麥地不平,拉車的牛又換成了馬,每動一下,車廂就要劇烈地抖動一下。

  陸建新忍受不了,憤恨地吼了一聲。

  陸緘命馬車停下來,取了所有衣物被褥鋪在陸建新的身下。

  又示意朱見福和長壽坐上馬車仔細扶著他的身體,自己咬著牙選了相對平緩的地勢命令馬車繼續前行。

  一行人沉默地在麥地里行了約有兩盞茶的功夫,才又轉上了另一條道。

  路況雖不是很好,始終比麥地里好得太多。

  只在轉道時,饒是萬般小心,車輪還是磕在地埂上,導致車廂又劇烈地晃了一晃。

  陸緘掀了帘子探頭去看陸建新,邊走邊低聲同他報備外頭的情況。

  「父親,這回算是上路啦,再不會像剛才那般顛簸了。

  以剛才的速度,最多再過半個時辰我們就可以趕到老宅。

  我記得那附近有座荒廢的土地廟,我把您藏在那裡,讓老朱他們幾個陪著您。」

  陸建新「嗬嗬」地怒吼著。

  「知道了,父親放心,我一定會設法不讓母親她們受苦的。等弄好我就來接您。」

  陸緘毫不懷疑,倘使陸建新能動能說話,一準兒會打到自己身上,罵自己不孝,是逆子畜牲。

  陸建新吼得更凶,雖然看不見,但朱見福還是知道他這會兒是在對著自己發脾氣,示意自己阻止陸緘。

  朱見福猶豫了一下,輕聲道:「二爺,老爺也急呢,好像是要您先帶兩個人騎馬往前頭去瞧,讓老奴後頭趕車跟著來?」

  陸建新的聲音猛地拔高,隨即又低了下去,改為嗚咽。

  陸緘沉默片刻,輕聲道:「不了,走快些就好。」

  言罷猛地將車簾放下,就著到老宅以後,各人該做些什麼,發出一連串的命令。

  離陸家老宅越近,天空就越亮,明顯是房子著了火。

  眾人沉默地埋頭趕路,每一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他們都有家眷留在老宅,恨不得趕緊飛過去才好。

  陸建新自陸緘沒有順著朱見福的意思騎馬先走之後,就一直保持沉默。

  又走了約有盞茶功夫,一人一馬鬼魅般地突然出現在道路正中。

  來人背對著光,並看不清面容,卻能看出身材很魁梧,手裡還斜斜握著一柄長杆大刀。

  一人一馬一刀只往道路中間那麼一插,就給人一種森寒的壓迫感。

  這人絕對不好纏,他們甚至沒有聽見來人的馬蹄聲。

  陸緘低喝一聲,車立時停下,所有人都摸出隨身攜帶著的武器,以車為憑仗面對外圍,靜默地等待著最佳出擊時機。

  狹路相逢勇者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長壽喘了口氣,大叫一聲,勇敢地高高舉著手裡的刀率先沖了過去。

  來人只是將刀輕輕一晃,就將長壽砍翻在地。

  不過發生在一瞬間。

  陸緘甚至沒能喊出來,更沒能阻止長壽,就看到長壽倒在了地上。

  他血液深處隱藏的那股血氣油然而生,熱血直衝上腦門。

  他什麼都沒想,就紅了眼大吼一聲:「和他拼了!」

  話音未落,人已然舉著刀沖了上去。

  主人都不怕,他們還有什麼可怕的?

  拼命也許還有一線生機,不還手就等著死。

  眾人齊齊發了一聲喊,全都跟著陸緘撲了上去。

  來人卻提著馬韁急速往後退了幾步,大吼了一聲:「都不要命了麼?長壽你倒是吭聲氣啊!難道爺用刀背輕輕就把你給磕死了?」

  這聲音!這語氣!說的這個話!

  陸緘吃了一大驚,及時剎住,仰頭看向來人。

  借著天邊傳來的亮光,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雙熟悉的眼睛,一張坑坑窪窪的,恐怖的臉!

  「二爺,小的沒事。」

  先前趴倒在地的長壽笨拙地爬了起來,仰頭看著來人,一臉的驚恐。

  呆怔片刻後,連滾帶爬地朝著那人撲過去,死死抓住韁繩,顫抖著聲音道:

  「是您麼?五爺?是您麼?您是不忍心看到我們受苦受難,所以特意從陰間趕回來救我們的吧?」

  陸緘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抽氣聲和磕牙聲。

  「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滾!」

  來人一扯韁繩,馬兒不安地刨了刨蹄子,險些把長壽拉了個趔趄。

  長壽死皮賴臉地拽著韁繩,苦苦哀求:「五爺,不管您是人是鬼,快幫幫我們吧。」

  「你是五弟?你沒死?」

  陸緘一步一步地朝著來人走去,倘使不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來人不是那樣說話,他真不敢相認。

  陸綸看著他,雖則百感交集,卻答不出一句話。

  「是熱的,是熱的!」

  長壽抱住了陸綸的大腿,狠狠摸了兩把,激動地向陸緘宣布。

  「二爺,五爺的腿是熱的。馬兒也是熱的,會喘氣。」

  「你才是冷的,你才不會喘氣!」

  陸綸踢了他一腳,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同陸緘說起老宅那邊的情形。

  「來的大概得有一百來號人,一半的人有馬,圍了老宅,燒了外圍族人的房子。

  所幸他們安排了人值夜,也早定了章程,大鐘一響就全都利落地躲進老宅里去了。

  我看到林家大老爺和六弟帶著人立在牆頭和匪賊斗呢,可精神著,並無大礙。」

  他們做得超乎他想像的好,陸緘一直懸著的那顆心就穩穩地落在了胸腔里。

  眾人發出一陣歡快的低呼,全都有了興致:「五爺,您這是怎麼回事?」

  陸綸仿似不曾聽見,並不回答,只道:「撕了衣服將馬蹄子包起來,休要讓賊人聽見馬蹄聲響,泄了行蹤!」

  言罷低聲同陸緘道:「我帶了幾個朋友來,原本想等到天將亮時再從後頭衝殺過去,可我們人太少。

  我便想著從這條路繞進去尋到那道暗門,和宅子裡的人連上話,兩邊一起夾擊,必能解圍。

  誰想過來就聽到你們的車聲馬蹄聲,便來一探究竟。」

  一指車廂:「大伯父如何了?」

  陸緘聽他不問車廂里是誰,而是直接就問陸建新如何,便知他趕到這裡不是一兩日的功夫了。

  只怕是得知亂了便趕回來的,心中又激動又感動。

  「不太好,但無性命之憂。」

  忍了忍,小聲道:「五弟,是你敲響的鐘吧?」

  陸綸並不否認:「是。聽說亂了,心裡放不下你們就來了。」

  自嘲般的笑了笑,輕聲道:「來的那日,剛好看見他們離開。」

  他指的他們,自是指陸建中與陸經他們。

  陸緘曉得他未曾開懷,便換了個話題。

  「能看到你還活著真好。你二嫂若是見著你一定會高興得哭的。」

  並不問陸綸為什麼死了又活了,為什麼又變成這個樣子,只將手放在陸綸的肩頭上。

  「以後和我們一起?」

  陸綸答非所問:「這裡不能久留的,打退匪賊以後就趕緊過江吧。好了,前頭不能再過去了,隔不多遠就有賊人巡查。」

  不等陸緘回答,就又指指前方悄無聲息地迎上來的兩道黑影。

  「我的朋友來了,你們跟著他們走。二哥我倆徒步走過去,我掩護你從暗門裡進老宅。

  舉燈為號,晃三下我便知道了,等到鐘響便開門往外殺。」

  陸緘將把匕首牢牢扎在腰間,按著兒時的記憶,藏在陰影里左轉右轉,總算是有驚無險地摸到了那道門前。

  陸綸與他一道,利落地將看著好似嚴絲合縫的青石磚取下來,堆放在一旁,露出隱藏在後頭的一道木門——

  這是老宅最隱秘的地方,也是最脆弱的地方,更是逃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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