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劫19

2025-01-27 17:52:51 作者: 奈妳

  朝慕青並不知道,景東柘起初確實是在看她,但漸漸地,眼睛望著她,思緒想的卻是其他,是以他的眸光才能長時間地定落在她身上。

  而與往日的坦蕩不同,當朝慕青發現景東柘的時候,立即便躲開了眸光,臉隱隱紅到脖頸與耳根,雖然暗暗地罵了他,但她心裡清楚,昨晚若非她在嘴上推波助瀾,今日她也不至於變得這般慘烈,甚至被朝塍與閒詩笑話了去。

  「你想要,便大膽地要,我定然會竭盡所能慷慨地給。」這話是她昨晚說的,那時她還暗暗下了狠心,只要他需要,她就是赴湯蹈火萬所不辭,但是,經歷了昨夜無數次的忍耐,以及帶給白日的後遺之症,她的心終於打起了退堂鼓,是以,哪怕今晚他還想,她是絕對絕對給不起了。

  

  想到自己恐怕會食言,朝慕青更不敢拿眼看向景東柘了。

  於是,在景東柘上床前,朝慕青便面向床內轉了個身,留給男人一個羞怯的背影。

  她這番心思景東柘倒是可以理解,這女人,終於知曉他的厲害,景東柘彆扭的心弦鬆了松,躺進被窩的時候,絲毫不必擔心朝慕青會像昨晚那般靠近。

  其實有些話他想告訴朝慕青,畢竟她是他的妻子,但是,想到他對她的感情,在猶豫了無數次之後,景東柘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閉上眼睛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男人的呼吸聲沉重又均勻地響在耳邊,昭示著他已經睡沉,朝慕青這才敢小心翼翼地轉過身,近距離地看著他在夜色下並不清晰的俊臉。

  此時此刻,不去計較太多,她是心滿意足的,痴戀了多年的男人終於娶她為妻,且與她有了夫妻之實,這樣的開端,比她想像中的要好太多。

  未來的日子,哪怕他要很慢很慢才能喜歡上自己,她也覺得值得憧憬,只要他能夜夜躺在她的身旁,她便像是抓緊了他,那安定感如清風——不請自來。

  翌日,等景東柘醒來的時候,發覺身上似乎哪裡有些不對勁,似乎被束:縛住了般不自在,細細一感覺,他這才發覺,自己的左手正在被某人緊緊地抓握住。

  顯然,那是他睡熟之後,朝慕青的所作所為,而警覺性極好的他居然絲毫沒有覺察,也許,是新婚前兩夜,他都沒有好好休息的緣故,否則,哪能手被人牽住了一整晚都不知道?

  景東柘很想將手輕輕地從朝慕青的雙手心裡抽出,但側眸望見她安謐的睡顏,一時間呆滯住了,女人的身軀睡在床的最里側,幾乎與牆壁相抵住,但卻側臥著,伸長雙臂將他的手一上一下地握住,那力道,即便睡眠中仍付諸不小,仿佛生怕他逃走了似的。

  在他印象中的朝慕青,每次看見他,幾乎都是粉面含春,看向他的眸光既痴纏又羞澀,哪裡像是此時此刻,俏麗的臉蛋一份憔悴、一份蒼白、一份恐慌,這難道不是他的傑作?

  其實,自從娶了她之後,他印象中的她有了比以往更為清晰更為豐富的姿態,尤其是兩人獨處時的夜晚……

  不可否認,這真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可以純潔得如同一朵水蓮花那般嬌羞,也可以狡黠得如同一隻小狐狸般精靈,還可以嫵媚得如同一朵玫紅色的鮮花般魅惑,更可以大膽到像海上的浪花般奔放,主動使勁地扑打在他的身上,而他應接不暇。

  這樣的女子,不光是容顏長得絕世無雙,就連性子也是舉世難尋,他真真討厭不起來。

  驀地,景東柘突發一個假設,若是這世上從未紅袖,他早早便娶了朝慕青為妻,那到了今日,他們除了生兒育女之外,是否已經如膠似漆、恩愛非常?

  也許會。

  這個答案即便紅袖會聽到,景東柘仍舊不會扯謊,朝慕青的到來,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她帶給自己的感覺與震撼,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從來不知道,男人還可以身與心背離,明明不愛她,卻可以痴迷她的身,是以他無法斷定,是否有一日,他會因為越來越習慣、痴迷她的身,從而愛上她的心。

  「嗯……」朝慕青不知夢見了什麼,嘴角微微含笑,喉嚨里則發出一聲嬌軟的吟哦,但身姿卻未有任何動彈。

  景東柘卻因此渾身打了一個寒噤,頓時從失神中清醒過來。

  該死!

  方才他究竟在想什麼?

  似乎從昨日開始,無論是看見朝慕青,還是沒看見朝慕青,他的思緒經常會無緣無故地飄飛,莫名其妙地落在她的身上,紅袖仍在他的心上,但被他響起的頻率卻在急速降低。

  景東柘真想狠狠打自己一個耳光,將徹底打醒,那般,他便不會對不起曾經對紅袖的喜歡與承諾。

  其實,無論他打不打自己,他都只能判定自己是個混帳男人,心裡有紅袖,但卻開始對另外一個女人著迷。

  雖然他還沒有背叛自己的心,但對於朝慕青的渴望卻越來越瘋狂,瘋狂到他想要躲開她,遠遠地躲開,等他變得正常再說。

  譬如,她只是發出了一聲睡夢中的嚶嚀,紅潤的小嘴微微地撅了撅,他便覺得渾身血液逆流,身軀中的野獸精神抖擻地想要將她扯得粉碎。

  幸好,機會不早不晚地來了,他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不必再受她的煎熬了。

  日光已經高高地掛起,但朝慕青仍在甜甜的睡夢之中無人打擾。

  睡夢中,她與景東柘正是初次相逢的年紀,兩人手牽著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下,眼前是山川、河流、美景,耳邊是泉水叮咚聲、鳥鳴聲、風兒聲。

  緩緩地,兩人側過身,面對面地站定,景東柘伸出一隻手托起她的下巴,俊臉朝著她的嘴湊近。

  朝慕青的心如擂鼓般跳動,卻在激動中期盼地閉上了鳳眸。

  男人的薄唇終於輕輕地、軟軟地、溫溫地覆住了她的,將她的紅唇細細地輾轉品味。

  朝慕青只覺渾身的力氣像是被身旁的風吹走,軟軟地貼向景東柘,促使他可以吻得更加舒暢。

  待他的唇開始自然而安地深入,朝慕青滿足地顫動了一下,主動伸出雙臂將景東柘抱緊。

  只是,景東柘卻突然將她一把推開,一臉嫌惡地看著她道,「你有口臭。」

  朝慕青羞赧地呆若木雞,眼睜睜地看著景東柘轉過身揚長而去,消失在青山綠水的美景之中。

  呼一口氣在手心,朝慕青嗅了嗅,天呀,怎麼回事,她什麼時候口臭了?難道這是她欺騙他的報應?

  在滿心悲愴的時候,朝慕青從夢中驚醒,渾身上下一片汗濕。

  怔怔地望著床頂半餉,朝慕青暗吁了一口氣,慶幸這只是夢。

  經過了一天一夜的休整,朝慕青感覺之前喪失的睡眠飛速地補了回來,雖然走路的時候仍有些打顫與乏力,但整個人精神奕奕的,尤其是吃了東西之後,似乎又恢復了活蹦亂跳的狀態。

  知道景東柘這個時候肯定在軍營忙活,朝慕青便主動去找到陽兒,拉著他的手在景府散步,並且承諾陽兒過幾日與景東柘一起帶他出去遊玩。

  一個是傳宗接待,一個是陽兒需要父愛,這兩個理由加在景東柘的身上,不知道他的感覺重不重呢?朝慕青想像著景東柘的各種表情,不由地噗哧笑出了聲,絲毫沒有發現,景府有些人,譬如管家、侍衛看她的眼神有些躲閃與怪異。

  還是陽兒率先發現了這個古怪的現象,指著一個不遠處的侍衛道,「娘,那個侍衛叔叔是不是做了壞事?」

  朝慕青朝著那個侍衛看去時,侍衛佯裝沒有聽見陽兒的話,低頭做著自己的事情,頭也不抬,似乎基本的規矩都忘記了。

  「陽兒為何這麼說呢?」

  陽兒一臉正經道,「那個叔叔趁著娘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看娘。」

  

  聞言,朝慕青有些尷尬地乾咳一聲,以為那個侍衛跟其他男人一樣,見她長得美麗,便不時投來欣賞的眸光。

  陽兒見朝慕青既不生氣,也無交待,便有些不滿道,「哼,等爹爹回來我就告訴爹爹,讓他好好懲罰一下那個侍衛叔叔。」

  若是景東柘心中有她,聽見陽兒的告狀,應該會吃醋吧?只可惜,那個男人怎麼會心中有她呢?

  不過,朝慕青倒是極為好奇,當景東柘聽見陽兒的告狀時,是何反應?是神情尷尬?還是神情冷漠?抑或者是有一點點的不高興?

  對於景東柘的歸來,朝慕青本就充滿期待,因為只要看見他她的心便能安寧,此刻多了陽兒這劑調味料,她便更加期待他的歸來。

  「嗯,陽兒一定要記得告訴爹爹,因為這些侍衛叔叔都不是娘管得了的,全歸爹爹管。」朝慕青生怕陽兒忘記了,還故意提醒他一遍。

  「娘放心吧。」陽兒自覺責任重大,哪裡知道自己正在被朝慕青快樂地利用中。

  對於這個侍衛,朝慕青並未傷心,畢竟曾經在宮裡,因為她的美貌,不斷偷瞧她的侍衛多不勝數,可是,同樣的狀況又發生了三次,每次都是陽兒提醒。

  朝慕青以為陽兒不喜歡景府的侍衛,仍舊是沒有留下心眼,直到日薄西山的時候,景裕匆匆地歸來,正好撞見她們母子。

  陽兒被景裕抱在懷裡之後,還記著那些侍衛偷瞧娘的事,便關心地問道,「爺爺,爹爹怎麼還沒回來?」

  景裕一怔,隨即望向一臉平靜微笑著的朝慕青,道,「東柘他……你不知道?」

  朝慕青一怔,突然有些明白過來,為何今日那些侍衛看向自己的眸光會那般偷偷摸摸,難道是景東柘有什麼事情瞞著她?或者是景東柘出了什麼事?

  很快,朝慕青便否定了後面的猜測,因為若是景東柘出了事,景裕的臉上不會露出笑容。

  「爹?東柘他怎麼了?」朝慕青雖一臉茫然,但卻露出焦急之色,有一種被拋棄的莫名感覺。

  景裕渾身一僵,卻竭力平靜地問道,「他沒告訴你?我以為他告訴你了。」

  「爹,究竟什麼事?」

  「慕青,你別緊張,不是什麼壞事。」景裕先安撫一聲,再道,「前幾日,紅國不斷擾亂我北部邊城的安寧,因為事情也不算太嚴重,皇上便讓東柘領兵前去治理一下。其實我知道,皇上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給東柘加官進爵的機會。」

  若非景裕在場,朝慕青真是氣得想跺腳,怎麼會有她那種自作聰明的父皇呢?女兒新婚才幾天,還沒培養好感情,居然就把她的男人給趕走了?這不是活生生的拆散嗎?

  她真真是想要衝進皇宮裡去,讓這個糊塗的父皇收回成命,讓他的君命成為戲言,以前還口口聲聲要撮合她和景東柘,如今好不容易成親了,他倒是急著來拆散?誰稀罕他的加官進爵呀?

  實在是刺激太大了,朝慕青也沒有在景裕面前隱瞞自己的情緒,哭喪著臉,道,「爹,他沒告訴我。」

  景裕尷尬地乾咳一聲,「這個不孝子,哦,昨日曦曦與殿下來,也沒告訴你嗎?」

  朝慕青可憐巴巴地搖了搖頭,這才恍然那夫妻倆出現在景府的原因,原來根本不是閒詩來找她逛夜市,而主要是想要告訴她這個壞消息,並且安慰她的,只是,不知道什麼緣故,這夫妻倆雖然欲言又止了幾次,但誰都沒有說出口。

  一下子,朝慕青仇恨的對象又平白多了兩個,那般重要的是,那夫妻倆明知道景東柘有可能瞞著,居然誰都沒有告訴,否則,昨晚……昨晚她就不會保持沉默,怎麼也要再珍惜一晚,跟他好好說說話的。

  景裕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但還是努力地安慰道,「慕青,等東柘回來,我一定好好地罵他,下次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

  朝慕青渾然未聽,傷心地問道,「爹,他什麼時候走的?」

  若是她早知他要走,早上便早點起來,送送他也行,這不,她對他所有的記憶都停留在昨晚,連個正式的告別都沒有。

  景裕眼睛突然一亮,道,「大概再過半個時辰就出發了,慕青是想去送他?軍營離得遠,怕是趕不上了。」

  其實,他是希望朝慕青去送一送景東柘的,那樣,兩人的感情還能在一方損壞的前提下再彌補一下,但是,讓這皇上疼愛的公主急匆匆地去見兒子一面,他這個公公做得似乎太不厚道,事後若是被皇上知道,肯定得數落他。

  朝慕青頹喪的心瞬間復活似的,整個人的身姿都挺拔了起來,滿臉興奮道,「不試試,怎麼知道一定追不上呢?爹,陽兒就交給你了,借我一匹快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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