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的一輩子上

  我叫秦雪清。

  從小我就知道，爹是個了不起的人。

  為什麼我有這樣的概念？因為我家裡的園子很大。通常，我和我三哥抓迷藏，我藏在南苑的石洞裡，過了半天，三哥才可能找到我，等得我都快睡著了。娘從東苑過來把我和三哥找回去，從她出發到找到我們，至少，也要半個時辰。

  我和三哥去東苑看爹時，一般情況下，都能看到一堆人，至少有兩三個，在和我爹打揖。不是我爹在跟他們打揖，而是他們打揖，我爹看著，然後，還有一箱箱的，值錢的東西。這是三哥說的，那些東西都很值錢的，他們拿來，孝敬爹。

  孝敬？不是做子女的，才孝敬爹嗎？怎麼這些人，也要來孝敬爹？三哥對我的問題不置可否。他說，反正就是孝敬，他們要巴結爹。

  巴結？什麼是巴結？三哥說，巴結就是……用嘴巴來說得讓爹跟他們結交。

  

  是這樣嗎？他們說，爹就要和他們結交了。可是通常，他們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爹根本就不想要他們那些值錢的東西，有時候爹會收下，但三哥說，那些爹收下的，都不算值錢，只是，很有價值。

  因為這樣，所以我覺得，爹真了不起。那麼多人，要「巴結」他，可是他不用跟他們一樣打揖，就讓他們訕訕地走了。

  爹，很忙，忙得我和三哥，都沒什麼時間可以見到他。大哥二哥，也很忙。後來，三哥的課業越來越多，他也不能整天來見我了。我每天，就只能自己跟自己玩。有一天，有人來我家，把我和我娘接到一個比我家更大的地方，娘說，那叫皇宮。那天，娘在一個房子裡跟一個年紀比我娘大的女人說話，我自己玩著，掉進了湖裡，後來，娘救了我。可是那天，娘就沒有醒過來。娘應該是不會游水的，可是那天，娘自己跑到湖裡去救我，而那個女人，站在岸邊看著。隔了一個月，爹把姨娘帶到我面前，說以後，就由姨娘來照顧我。姨娘以前常常來我家。我對她還是很熟悉的。可是娘不在了，我總覺得，那天那個女人，是故意不救我和我娘的。

  可是，那個女人後來，常常要我爹帶我進宮去見她。她說很喜歡我，說我很乖巧。還有一些，我不太懂的話。他有一個兒子，總帶在身邊，每次我去那個叫皇宮的地方，就可以見到他的兒子。還有另外一個男孩子，我不常見到他，可每次當我見到他時，他卻都喜歡遠遠地看著我。那個女人的兒子很壞，總喜歡作弄人。我不喜歡和他一起玩，可那個遠遠看著我的男孩子，卻從來不主動來跟我玩。所以我也只能遠遠地看著他。後來熟了點，我們才慢慢有了接觸。

  我七歲那年，有一天我跟姨娘去淨台寺。那天姨娘很奇怪，也不燒香，也不拜佛，帶著我在侍香院裡待了一天，就回家了。隔了幾天，爹就讓我和三哥，跟著姨娘，到了江陵的舅舅家。之後的八年，我一次，都沒回過京城。爹也鮮少來，唯一的一次，是爺爺去世。爹回家拜祭，那時的爹，更顯得威風。他的轎子，用了三十二個人，才抬得動。

  直到我快及荊那年，爹才將我接回了京城。可是他把三哥，留在了江陵的舅舅家。我和三哥離開京城的那一年，三哥十七歲。本來，他可以去當國子監監生，仕途坦蕩。可是，爹讓他離開了京城。從此，三哥和官場，絕緣了。而我，卻才剛剛開始，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