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誰與誰生死於共
2025-01-25 22:53:48
作者: 若兒菲菲
月碧落詫異,卻不得不雙膝跪倒恭敬地接了過去,打開來一看,差點驚倒當場,以至半天沒有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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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可能。」
良久,她終於站了起來,忍不住暴跳一聲。
竇漣漪不知道手諭上到底寫了些什麼,令一向端莊持重的皇后娘娘失態至此,但她可以猜到,一定與自己有關。
「皇上即便傷重之中的字跡也非常人所能摹仿,還有底下加蓋的玉璽決不是偽造,還請娘娘明鑑。」李蓮成恭聲作答。
月碧落因為生氣以至嗓音變得又尖又厲:「一定是你們趁皇上昏迷不醒偷蓋玉璽也不是不可能,至於筆跡,民間以假亂真的高手多的是……」
「皇后。」
病床上突然發出的一聲打斷了她的厲囂,唬得幾個人連忙圍了上去,一起驚喜交加地問:「皇上,您醒了。」
「手諭確係朕親筆。」玄寂離先是看向皇后,繼爾,轉向李蓮成宣旨:「去,立刻曉諭六宮。」
李蓮成恭應一聲,半分不敢怠慢地去了。
「皇上,您重傷之下何必為這些後宮瑣事操心。」月碧落坐在床頭,拈了絲帕一角替他輕輕地輾去額頭的一點汗珠。
玄寂離氣力不濟地閉上眼,勻了勻呼吸,爾後道:「正因為傷重怕是不治,是以朕要好好安排一下。」
「皇上,您不會有事的。」
竇漣漪再也忍不住撲過去,抓住他的手淚如雨下。
「別哭。」他溫言一聲,隨之聲線急轉凝重:「趁你們都在,朕正好有事要交待一下。」
月碧落與竇漣漪慌忙起身,雙雙跪倒在床前,聆聽聖訓。
「朕已立遺詔放於李蓮成手中,若朕不治,傳位於皇子澤;只是澤年幼,你們一個身為母后,一個身為生母,當共同悉心撫養與教導,直至其成年親政;朕深感擔子既艱且重,然,為了大玄基業,辛苦二位了。」
這番話已有臨終遺言之意,地上二位不論前嫌多麼深重,這一刻,也唯有傷心欲絕,早已泣不成聲。
「皇上吉人天相,定能安然無恙。」月碧落哭著道出心中所想。
「皇后所言極是,皇上,您一生闖過多少艱難險阻,臣妾相信,這一次也一定能順利度過此劫。」竇漣漪抹去淚水,無論是眼神還是口氣都無比堅定。
玄寂離艱難地笑了笑,這一生的確克難攻艱所向無敵,然,此刻才發覺,世間無論如他一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還是微如螻蟻之草民,在生老病死面前誰都無力回天。
一陣倦意襲來,他閉上雙眼,又昏睡了過去。
儷妃復位的旨意經由李蓮成的口傳達六宮,這消息不比皇帝重傷來得輕,不啻一塊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靜的湖面,激起了驚濤駭浪。
月碧落回到宮中,一坐下,便一把拍向桌子,咬牙切齒道:「竇賤人,她居然沒死!」皇帝已下令將冰宮中的遺體挪出交還竇家處置,看來死的那個的確不是竇漣漪,只是個中祥情皇上不說,也沒有人敢問。
「會不會內有隱情,皇上可是腦部受傷,極有可能受了竇嫿姒的愚弄。」高成在一邊提醒道。
月碧落雙眼一亮,不管她是真是假,只要扇動朝臣以皇上腦部受傷影響認知為由,對儷妃身份聯名提出疑問,或可力阻其復位回宮。
玄寂離的病情急轉直下,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太醫們束手無策,後宮更是人心惶惶。
月碧落已開始暗中籌謀,一旦皇帝駕崩,幼帝登基,她便以太后之名垂簾聽政。
只是大臣聯名上書質疑,也未能阻止竇漣漪重新入主關睢宮,而皇子生母一日不除,一日便是心腹大患,叫她寢食難安。
至於皇上,也許自知時日無多,所以每次醒來都會抓緊時間召見各路大臣。
這日,玄寂離在昏睡了多天之後再一次醒來,月碧落服侍他喝了一些老參湯,將精神吊足了一點,他當即問道:「都有誰在外面?」
「宰相杜大人,中書令楊大人,御史海大人已經守候了好多天了,您要不要見見他們?」月碧落忙選擇性地提了幾個人。
他點點頭:「讓他們進來吧。」
三位大人進來後,倒地便拜:「老臣叩見皇上,皇上,您一定要保重龍體啊。」
「平身吧。」
玄寂離靠在床頭,吐字雖極慢,卻依舊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聽說三位大人有本上奏,不知所為何事?」
三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宰相杜大人拱手道:「臣等聽聞聖上已立皇子澤承繼大統,其年稚而母少,老臣們深恐他日儷妃顓恣以亂國家,望聖上立子殺母,以絕後患。」
「臣等附議,懇請聖上決斷。」另兩位大人同聲支持。
玄寂離閉目,久久不語。
「聖上?」
三位大人惴惴不安,不知道他是假寐還是又昏了過去,其中一人斗膽喚了一聲。
「你們的意思朕明白了,先下去吧;李蓮成,宣皇后娘娘進來。」玄寂離赫然睜開雙眸。
男人因毒氣鬱積於眉心,印堂發黑如煞氣凝聚,竟令三人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再不敢多言,行禮依命退下。
月碧落隨之疾步而入。
「皇上,您今兒個精神倒是好多了。」女人立於床頭,歡喜一聲。
他拍了拍床,示意她坐下說話。
月碧落的臉龐如三月桃花盛開,喜憂參半地坐了下來,即便病中,男人哪怕是一言一個舉止都令她心動,可是一想到他病情危重,又高興不起來,「皇上,您可是有話要跟臣妾說?」
「朕自與皇后大婚以來,可算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只可惜夫妻即將緣盡。」他輕輕地握住她的手,一邊摩挲著,一邊嘆息一聲。
月碧落怔忡當場,一滴淚自眼角滑落下來,斷沒想到他也會留戀與她的夫妻之情啊。
「皇上,臣妾也不想與您分開啊。」她情不自禁地伏在他的胸口,一時間百感交集,又悲痛萬分,千言萬語一起湧上心頭,卻不知從何說起。
他無聲地笑了笑,聲線溫柔地自頭上傳下來:「帝後同心,朕深感欣慰,不知皇后願與朕生死相隨否?」
她還沉浸在他難得的溫情里,及至回過神來,身子驀然一僵,繼爾爬出他的懷抱跪倒在地,滿面驚恐地問:「皇上,臣妾哪裡做錯了嗎?」
「沒有,就是因為皇后做得太好了,所以朕不捨得皇后呢。」男人莫衷一是的表情,還有唇邊淡若似無的笑意,令人摸不著頭腦,是以讓人抓狂。
她的聲音因為巨大的恐懼而變了音:「皇上的意思,是要臣妾陪葬嗎?」
「怎麼,你不願意?」他不答反問,聲線已然冷了下去。
豆大的汗珠自額頭沁了出來,女人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毫不懷疑自己對他的愛意,可是,要她追隨他於地下陪葬,深深的恐懼、不甘、傷心,各種思緒一古腦地湧上腦海。
「臣妾……願意。」銀牙一咬,眼一閉,除了說願意,她別無選擇。
玄寂離卻揮手示意她退下,冷冷道:「你放心,朕還不至於昏庸至此,跪安吧。」
她的身子猛然一軟,隨即跪了回去,惶惶不安地叩首問安,爬起來如蒙大赦一般地退了出去。
隨後,竇漣漪奔了進來,見他精神尚好,不禁鬆了一口氣,走過去倚著他坐下:「今天倒說了這麼多話,累不累?」
他搖搖頭,玩笑道:「你說朕這是不是迴光返照之象?」
呸呸呸,她一把捂住他的嘴連呸數聲,嗔怪地睨了他一眼:「不許胡說,皇上龍體好轉,可喜可賀。」
「不是好轉,是朕捨不得走。」他的目光一直含著她,依依不肯移開。
竇漣漪抬手,輕輕地撫著他的臉,嘟唇不依道:「那就不要走,你答應過四兒白頭到老的,如果丟下四兒一個人走了,算怎麼回事。」
「如果我真的走了,你怎麼辦喲。」如今他還沒死,便有人按捺不住了,如果哪一天他真的不在了,可想而知她的處境會有多艱難,不由得他不擔心。
竇漣漪語聲堅定:「四兒早已說過了,與寂離,不能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如果,你不願意看到我過早地追隨於地下,便請堅持下去,與我一起到白首。」
「四兒。」他攬她入懷,又感動又傷懷:「傻瓜,沒了我,還有我們的孩子呢;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寂離先走一步,為了我們的澤兒,你也要好好地活著,答應我好嗎!」
澤兒!
自從回宮以來,她都沒時間去看他一眼,只怕早已經將她這位生母忘記了吧。
「寂離,我們一起看著他長大,然後慢慢變老,再然後將皇位傳給澤兒,雙雙雲遊四方去,好不好?」這是她一直隱藏於心的願望,連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實現的願望,「寂離,你不答應?」
是啊,江山於他而言何其重要,他怎麼可能答應她呢?見他許久不發聲,竇漣漪有些失落地抬起頭,這才發現他又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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