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邊關

2025-01-25 06:28:33 作者: 於蹊

  西門雪沿的話剛落音,一陣震天的馬蹄聲就在外面響了起來,正在這個時候,砰砰砰的敲門聲也被叩響,一個牛高馬大的身影沖了進來,面色著急地走向顏溪。

  顏溪避開了西門雪沿,跟那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借一步說話。男子低聲而沉痛地說道:「王妃,接到消息,王爺他,他快不行了。」

  「什麼?」顏溪登時瞪大了眸子,她畢竟比較鎮定,穩定氣息冷靜地說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王爺,他在前線受了重傷,軍中的大夫說,他大限之日不遠了……」

  所謂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已經到了十多天之後。

  邊塞的天空似乎很少有瓦藍的時候,一直都是那樣灰濛濛的,或者籠罩著一層沙土,頗有些黃昏落日的蕭索,尤其是到了僵持戰爭的時候,有時候死的人一多,天空還會隱隱帶著一些血液般的殘紅,讓人看了產生不出半分的好心情,一股濃濃的壓抑感就那麼逼迫而來。

  「死不了……說了還死不了……」城門後高高的軍事建築里,虛弱,但又帶著滿滿固執的聲音傳散開來,年輕的男子一身白色的衣服,硬要撐著從床上站起來,一個士兵來阻攔他,卻被他毫不客氣地一把揮開,隨著他的大幅度動作,胸口纏著的繃帶綻開了些微的血花,他眉頭僅是皺了一下,就毫不猶豫地拿過鎧甲,淡漠的眸子掃了一眼還想上前阻攔的士兵,「還不過來給本王換衣服。」

  「王爺……您休息一下吧,大夫說您需要多多修養,軍中的事情,您就交給其他將軍吧……」

  「軍醫還說本王會死呢,本王現在不還是生龍活虎?」西門築不耐煩地掃了他一眼,「本王要去閱兵……你若還不過來給本王更衣的話,本王就以你不服軍令為名,將你軍法處置。」

  滿以為這樣的話能威懾到士兵,沒想到士兵抬起頭一臉固執:「王爺就算殺了我,我也不讓王爺邁出這裡半步。」

  

  「你是要軟禁本王麼?」西門築危險地眯起眸子。

  士兵驚慌地連連搖頭,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屬下對王爺之心,天地可鑑吶!」

  「如果你過來給我換衣服,我就相信你。」西門築在給魚兒拋下誘餌,魚兒明顯愣了一下,卻讓西門築大失所望地說道,「屬下不會中王爺的計的,無論王爺怎麼說,屬下都是會死守住這裡的!」

  西門築煩透了,沒想到這小子就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他又不是啥小姑娘,少休息個十天半個月會怎麼樣不成?

  使口不如自走,求人不如求己。西門築當機立斷地決定自己換衣服,出點血又如何?如果他現在不出去,讓軍中大事交給那幾個草包處理,那麼士兵們流的血真可以匯成一條河了。

  西門築費力地抓住厚重的鎧甲,可就在他要穿的時候,士兵飛身而上,西門築以為士兵大逆不道到要搶掉他手裡的鎧甲,沒想到士兵頗為無奈地說道:「還是屬下給王爺穿上吧,王爺不要驚動了傷口。」

  那一瞬間,西門築感到有什麼東西在他心口裡流動,這個小小的士兵,不怕軍法,不受他威逼利誘,卻在他的堅持面前選擇了退去與妥協,不為別的,只為不讓他的傷口嚴重化。這些士兵們似乎對他有很深的敬重與歸屬,他感覺得到,他們把性命交付在了他的手上,他們之間的感情,似乎超越了尋常的主僕,超越了尋常的上級與下級,他們對他,好像並沒有如何的害怕,好像從心底里,滲透出來了一種對於他的關心。

  在這黃沙漫漫,冰冷蕭瑟的邊關,這樣的感情像是驚喜,很容易帶給人某種暖意的。

  西門築站在閱兵台上,看著士兵們昂首闊步,眼神晶亮地望著他的時候,他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受了傷又怎樣呢?還沒死不是嗎?他的兄弟們多麼信任他,看到他來閱兵多麼的高興,他們把性命都交付在了他的手上,他也應該盡全力保護他們,不是嗎?

  有時候,人的感情真的是一種奇妙的東西,當時的他帶著士兵們衝鋒陷陣,在戰鬥的過程中,一把長矛插進了他的胸口,他當時竟然能撐著一口氣,砍下敵方將領的頭顱,然後才沒有後顧之憂地暈倒下去,在生命垂危的那一刻,他真的要支撐不住了,那樣的痛苦足以崩潰掉他的一切,可他最後還是活過來了,當時支撐他活下去的,是那一聲聲帶著哭泣的王爺。

  是的,就是那麼奇怪,當時的他,沒想到他摯愛的女子,沒想到他心心念念的姐姐,沒想到他可愛的兒子們,也沒想到給他無上榮耀,一直關心他,寵愛著他的父皇,當時的他,腦海中浮現的竟然是士兵們慘死的模樣,他自詡一生風流浪蕩,什麼事情都看得開,可什麼時候也有那麼濃烈的責任心,有那樣杞人憂天的意識了呢?那個時候竟然想著,不行啊,如果我死了,這些士兵鐵定會死得連渣渣都不剩的啊,我不能讓他們死啊,不能讓這些跟班的小弟們死啊。

  好像他活過來他們就不會死似的。原來潛意識裡的自己,竟是那麼的自信啊。西門築這樣想著,竟不自覺地,笑意爬上了唇角。雖然臉色很蒼白,可眼裡綻放的神采,卻使他顯得精神奕奕,而下面的士兵們看了心口也不自覺放鬆了許多,主帥像是金剛不壞之身,還有比這個更讓手下士兵更興奮的事嗎?

  這天的清晨,天空呈現出澄澈的藍色,好像已經有很久,天空不曾像今天這般看得人心曠神怡了,風好像也沒有那麼凜冽的力道,仿佛是從南風吹過來的一般,帶著些溫婉與柔和,顯得格外的多情,這樣的景色,消斂了戰場的肅殺,讓人不自覺地放鬆了起來。

  人們注視著面容如玉的主帥,現在的西門築,如畫的略偏女氣的精緻眉眼中多了一份盛然的英氣,使得他看來更為風采無雙,雖然是在病中,可他的眼睛顯得尤為有神,一點也不像初來乍到時那般懶洋洋的,就在這個時候,大家發現原本就很炯炯有神的主帥視線變得更為銳利,好像是發現獵物的老鷹一般,眉頭緊鎖的老鷹在眾目睽睽之下指著一個清瘦的士兵,擲地有聲地說道:

  「你,出列。」

  士兵特別沒有精神氣質般地低著頭,像是被抓到現行的某個小偷一樣,可是僅僅一瞬間之後,士兵就高高地仰起了頭,鏗鏘有力的清朗聲音毫不輸於西門築:「是,主帥!」

  清瘦的士兵以標準的軍人步伐,大步而從容地朝閱兵台走去,規規矩矩地站在西門築的面前。

  西門築審視了士兵一會,就在大家猜這個陌生的士兵到底為什麼會得到主帥的特別關注時,西門築朝一旁的副都統點了點頭,副都統隨即大聲地發號了讓士兵們都去享用伙食的命令,士兵們有序地退散,雖然他們表面正兒八經,嚴嚴肅肅不苟言笑的,可年輕的小伙們總沒有失卻對生活的希望,依然如初生兒一般對事物保持著高度的熱情與好奇,於是他們對那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士兵的探尋,就將出現在稍後不久的茶餘飯後了。

  「你,隨我來。」西門築撂下這一句話後,就大步地往前邁去了,西門築的眼神似乎很柔和,沒有什麼肅殺的意思,好像並不是要辦理這個士兵,這就很有可能是主帥要重用他,副都統不懂這個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士兵為什麼會得到西門築的青睞,他更覺得納悶且氣憤的是,他聽到了這個士兵輕聲的一句嘟囔,雖然聽不清到底在說什麼,但好像藏著些抱怨,這小個子士兵真是無禮極了。

  

  西門築讓士兵到了自己的房間,在此之前他下令揮開了一眾周遭的士兵,說是有什麼軍情要事討論,不能有任何人近身的機會。

  一回到房間,西門築就解開了自己的盔甲,盔甲很重,脫的話要費很大的力,在平時這盔甲自然是小兒科,可現在重病在身,愚蠢的人才會毫無意義地逞強。

  他眸光一瞥:「還不過來給我解盔甲?」

  士兵「哦」了一聲,然後走了過去。

  西門築感覺到胸口忽然一陣熱流涌過,並伴隨著一陣疼痛,他知道傷口一定是流血了,他避開走過來的士兵:「好了,我現在不用脫,穿著沒事。」

  西門築坐到了椅子上,因為失血過多的原因,霎時感覺到天旋地轉,但他用很強的定力告訴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絕不能。

  人的意志是種很奇妙的東西,雖然那種無力感仍舊無法散去,但起碼沒有那麼濃烈的暈眩感了,西門築面色冷冷地看著士兵,聲音並不溫柔:「誰讓你來的?」

  本書首發來自小說網,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


關閉
📢 更多更快連載小說:點擊訪問思兔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