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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 那個人

2025-01-25 06:27:49 作者: 於蹊

  荀葉露出吃驚的神色,這般坦然而然,她難道忘記了,是他主子的決然離去,才讓她淪落到這般田地的嗎?

  還是,她不記得他是皇甫炎身邊的人?

  小舞整整昏迷了四天,才從醫館的床上醒來。

  醒來的時候,看見宣尤渠下巴長了鬍子,一副憔悴得不行的模樣,他呆呆地望了她幾秒鐘,在那裡毫無顧及地笑起來,似乎唯恐她笑話,他用手捂著嘴,在那裡偷偷地笑,笑得讓小舞無語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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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尤渠想起什麼似的,從懷中掏出錢袋,說:「那個人沒有要你的銀子,他說,幫助你也是他主子的要求。」

  小舞點了點頭。

  待小舞吃完點米粥之後,宣尤渠問小舞:「那個人的主子是誰啊?應該不是個男人吧?」如果是個男人的話,他就有很強大的競爭對手了。

  小舞面無表情地說道:「是個男人。」

  「哦——」宣尤渠悶悶地哦了一聲。

  「是我以前喜歡的那個人。」

  宣尤渠眼睛瞪大了,小舞不應該恨死了那個人嗎?小舞曾經跳崖想要死去,她把生死看得很淡,以她的性格,就算死了,也該是不會要那個人的施捨的,可是,為什麼當時她能那麼若無其事地求助那個人的手下,她的神情間,感覺不到一點的怨恨?

  「為什麼這樣?」

  雖然是句沒頭沒腦的話,可聰慧如小舞,很快明白了宣尤渠想要說的是什麼,她開口道:「沒有為什麼,只是我突然想活下去了。」

  「小舞……」宣尤渠眼裡有深深的動容之色。

  小舞輕輕地笑了笑,雖然只是一閃而逝,可宣尤渠還是感覺到有點眩暈,小舞真,真的是個大美人啊。

  「那這錢……」想到了什麼,隨即,宣尤渠指著錢袋問,「還要不要?」

  「當然要。」小舞一把搶過錢袋,「這是他欠我的。」

  「宣尤渠。」過了會小舞開口道。

  「嗯?」宣尤渠其實是有點愣的,她一直呆子呆子地叫他,這么正兒八經地叫他宣尤渠,倒真是少見,「什麼事?」

  「我跟你喜歡的南風,長得很像吧。」

  她輕輕淡淡的一句話,讓宣尤渠愣了一下脊背僵直了起來,他認真地看著她:「你別誤會,不是因為你跟南風像我才這麼照顧你的,我已經不喜歡南風了,我現在只喜歡……」

  「宣尤渠。」他話還沒說話,她就淡淡地打斷了,「找個好一點的女人一起生活吧。」

  「小舞……」

  「我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過幾天我帶你四處逛逛吧,我可是在巡城待了這麼久,怎麼著也要帶朋友去好的地方參觀參觀,怎麼樣,賞臉嗎?」小舞揚起嘴角,衝著傻呆呆愣在那裡的男人輕輕地笑了笑。

  「賞臉,當然賞臉!」宣尤渠頭都快要點斷了。

  真是個呆子。

  那一天,小舞用銀子給兩人買了衣裳,他們不再是那般灰撲撲的,而就像巡城裡的公子小姐。

  那一天,應該是小舞一生中最放鬆的一天,她就像個普通的女孩子一樣給宣尤渠介紹著巡城的美食美景,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她敘說著那些的時候,眼角眉梢,有輕輕淡淡的笑容,那是不帶矯飾的笑容,沒有面具,沒有偽裝,那樣自然而然地,像個大孩子一般漸漸地綻放。

  那天的風很好,那天的雲也很好,那天的人也笑得格外熱情,格外淳樸,如果沒有那個人的出現,那一天,應該會是非常完美的一天。

  是的,那個人就是皇甫炎。

  當時,皇甫炎正撩開車窗,因為有些無聊,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的風景,然而,那張熟悉的容顏,就在這個時候,映入了眼帘。

  一襲紅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不顯半分俗氣,而是那麼的嫵媚,明艷,肌膚若白雪,眉黛似遠山,唇紅齒白,眼眸盈盈,好似一波搖漾的春水,那樣美麗的如花朵一般綻放的她,就像從悠遠山林而來蠱惑人世的妖物,有著攝人心魄的驚艷。

  皇甫炎記得,她只穿過兩次紅衣,一次是她答應了他的追慕,說願意等他的時候,另一次,就是現在。

  然而也就是現在,她的身邊跟著一個眉目清秀的男子,笑起來的時候眼波格外的溫柔,像在晨光中安靜捧書的少年,卻比讀書的士子,又多了幾分超凡脫俗的貴雅之氣。

  「小舞。」宣尤渠輕輕地開口道。

  「什麼?」小舞揚起頭,注視著比她高出一截的宣尤渠。

  「你今天很漂亮。」

  小舞愣了一下,隨即才輕輕地張唇說道。

  「真不會說話呀,你應該說,小舞,你今天格外漂亮,什麼很漂亮,說得我平時很不漂亮似的。」

  她嗔怒地說著,看著宣尤渠以為她真生氣了傻呆呆地要解釋的樣子,她沒忍住,笑了。

  那樣的笑容,不嫵媚,不明麗,甚至有點不淑女,但是很開懷,很不掩飾,就好像在那樣的笑容里,看到了最真實的小舞,一個普普通通的,有自己笑容的小舞。

  宣尤渠吻了她。

  大街之上,他有點激動地,抱住了她,並吻了她。

  那樣的兩人,那樣在大街之上擁吻的兩人,男的英明俊朗,女的風華絕代,黃昏的落日在他們的身後,將他們的身影拓印出融融暖意,那樣的主角,那樣的背景,構成了一幅最美最生動的畫卷,引來人們頻頻駐足。

  

  皇甫炎感覺自己手有點疼,細看,是滴血了。

  那枚有麒麟的翡翠扳指被握碎了,堅硬的碎片,磕在他的拇指上,絲絲血流。

  「把車開到那兩個人那裡去。」皇甫炎淡淡地命令道,於是他的馬車,就開始漸漸地接近小舞和宣尤渠了。

  蔚若一直不會忘記那一天,那可以說充滿著森寒之氣的,讓人想想,都後背生寒的那一天。

  堇程死了,她當時也是要尋死的,她跳進了湖水中,可上天非要捉弄她似的,讓一心求死的她被人救了起來。

  救她的人,是一個年輕的男人,長得很醜,又黑又矮。

  她從昏睡中醒來之後,發現有一隻手在她身上不安分地亂摸。

  她本就孱弱,現在又是溺水後初醒,根本無力反抗,雖然她覺得很噁心,但是當她發現自己沒有反抗的力氣的時候,也沒那麼痛苦就是了,反正她是要死掉的,想通了這一點之後,她心裡頭平平靜靜,好像一點遺憾都沒有了。

  就在男人毛手毛腳準備脫去蔚若衣服的時候,門砰通一聲打開了,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婦女進來了,後來蔚若才知道那個女人是男人的妻子,男人有時候會來山上打打獵,所以山上會有房子,而女人,可能一早聽說男人在山上金屋藏嬌,就逮著個機會來山上這裡抓姦了,這就不難理解她為什麼會帶著一瓶毒液上山來。

  蔚若的臉被毒液噴中,那種火燒般的感覺充斥在臉上,讓她一輩子都忘不了,那樣的灼痛,像是要把臉生生地撕碎開來,幸而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然一定會雙目失明,還是很慘烈的連眼睛都沒有了的雙目失明。

  「看你這個賤人還怎麼去勾 引男人!」那女人說完這一句之後,就帶著自己的男人離開了,蔚若想,這女的之所以不殺她一定不是因為不敢,而是覺得這樣被毀容,比讓她死去還要痛苦。

  其實那個時候的蔚若,只是覺得心裡很空洞,並沒有害怕,更沒有痛楚,她只是開始想,難道之前自己做的種種真的都錯了嗎?所以老天要這麼懲罰她?

  她只是太愛太愛堇程罷了,她只是不想任何人奪走他罷了,她只是想讓那個讓他們不得不分離的人,嘗受一點點該有的痛苦罷了。

  她錯了嗎?可是為什麼,是她錯了?

  蔚若後來還是沒有死,她抓住一根繩子,跌跌撞撞想去找可以上吊的樹木的時候,卻因為疼痛而暈倒在路上,有人救了她,救她的人是一個老者,他叫做太赤子,常年住在風萊谷里,懸壺濟世,堪稱神醫。

  她嗓子變得沙啞了,是在太赤子給她臉部施針的時候,因為疼痛,而叫沙啞的。後來,太赤子怕她忍受不住而死去,於是只能罷手,所以她的臉只有四分之一的地方是完整的,不過她覺得無所謂,反正堇程死了,長得再漂亮,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一方面,在這仙風道骨的山谷間住著,平靜的生活平靜的節奏,跟死去沒什麼兩樣,另一方面,也算是報答太赤子的恩情,所以蔚若就自動地做起了太赤子的弟子,為他採藥,有時候讓他教教自己一些簡單的醫學理論,當有人來到這山谷間問一些尋常的小病的時候,她可以診斷出那人是什麼病,並給其拿藥。雖然這樣的機率很小,但不至於不存在,就有那些腰纏萬貫的人,哪怕一點傷風感冒,也不遠千里來到這小小的山谷間,不惜重金地要太赤子救治。

  蔚若為了不嚇到太赤子的弟子門徒們或者遠道而來看病的人們,總是會用面紗蓋住臉。蔚若就這麼在山谷間平靜地一直生活著,漸漸地沒有想過要死了,她以為這樣的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可是沒想到,在那樣一天,她會再次見到那個人。

  那個她曾經深深牽掛過,最後卻成為她最恨的人,那個她以為再次見到不會有任何感覺,卻還是在她心裡掀起了滔天萬丈的人,那個改變她一輩子,讓她變得一無所有,讓她只要想到就無法安枕,後悔曾經遇見的那個人,就那麼風塵僕僕地站到了她的面前,那個人的眉眼,依稀是多年前的模樣,那個人依舊有著最明亮的笑容,就算是發生了重大的事情,也好像無法讓其有任何的改變。

  當時的蔚若看著那個人逆光的身影,只是在想,如果很多年前,她和這個人之間沒有遇見,只是互不相干的平行線,這樣一切的一切還是按照著原來的軌道前進,所有的悲劇就不會發生,所有的痛苦也沒有破土生根的機會,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該有多好。

  「請問能在這裡喝口水嗎?」那個人往前走了一步,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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