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子受出關

  地仙界的大戰，連諸聖與神魔也不知打了多久。

  雲霄仙子的殞落，似乎是在不久前，也似乎遠去了千年。

  時間，沒有了任何意義。

  鎮守洪荒的眾生，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他們每一個都要面對數之不盡的神魔，每一個都要面對比他們更加強大的敵手。

  他們燃燒原神，獻祭肉身，自爆靈寶，他們明知是一條死路，也不畏縮。他們以自身的一切來開闢道路，為洪荒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南贍部洲。

  一具乾癟的屍體破開，女媧從當中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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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起頭，看向四周。

  億萬神魔的數量，就像是從來沒有減少過一樣。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復活了多少次。

  嚴格來說，她以生命大道凝聚生命之種，將自己的元神凝聚成一枚不滅的道種。

  只要道種還有一絲生命力，她就可以不斷地復活。

  但道種里的生命力，終歸有限。

  女媧也不知她還能復活幾次，更不知她還需要拖延多久的時間。

  她很久之前，就已經感應不到通天的生命氣息。

  三千萬年前，她就已經感應不到妖族的氣息。

  三百萬年前，開天三族與混沌鳳凰族長同歸於盡，化作無限火海燃燒了整整一千萬年。

  三十萬年前，她發現所有截教弟子的靈光消失了。

  三萬年前，伏羲的生命氣息從她的感知中被抹去。

  三天前，靈兒殞落。

  女媧無法推演這些時間對應的洪荒的時間線是怎樣。

  每一片戰場都有獨立的時空，每一處時空都錯亂無比。

  哪怕是執掌時間大道的神魔在此，若敢強行推演時空，也會瞬間殞落。

  女媧腳下的南贍部洲此刻像是一片涌動的泥漿，無以計數的屍體從中浮現，有洪荒眾生的屍體，也有神魔的屍體，更有女媧之前無數次復活後留下的屍身。

  大地在無數破碎的大道法則影響下，化作泥漿。

  那本質上是無以計數的大道法則碎片雜亂堆疊在一起產生的異象。

  所以哪怕是神魔之軀掉進去，也會如同尋常生靈一般，被「泥漿」慢慢吞噬。

  轟！

  一聲巨響。

  無盡魔道黑霧在女媧不遠處炸開。

  一道身影從黑霧中滾落而出，在那黑霧中，只見一尊魔佛，一尊千臂佛阻擋了萬千神魔，他們將那挺拔的身影從黑霧中推出。

  隨後，魔道黑霧極致坍縮，化為一個黑點，將兩尊佛和萬千神魔一起吞噬湮滅。

  楊戩傷痕累累地從黑霧之中滾落出來，他和無天，多寶如來一直在誅仙劍陣中對抗混沌神魔。

  到了最後一刻，無天和多寶如來將他從劍陣中推出，然後選擇與剩下的幾十萬神魔同歸於盡。

  周圍的神魔見到楊戩出現，立刻擁殺而來。

  楊戩此刻眉心魔眼破碎，手中弒神槍的槍尖斷裂了一截，腳下滅世黑蓮殘缺了，他身上的傷口更是觸目驚心，鮮血早就流干，只有沸騰的魔道黑霧在流動。

  楊戩雖然被無天和多寶如來救出，但他早就是強弩之末，他起身掃過地仙界，隱隱在一段破碎的時空里，感應到寶蓮燈的氣息。

  寶蓮燈還在，小妹應該還活著。

  楊戩冷峻的臉上，滿是鮮血，但他卻露出一抹無畏的笑容。

  下一剎。

  魔道黑霧爆發出最後的餘威，楊戩主動沖向眼前的神魔自爆，神魂粉碎，魔霧紛飛，最後的魔道之光照亮地仙界殘破錯亂的時空。

  這是魔道之主以生命，元神，萬世輪迴，大道之基為獻祭，引發的最後一擊。

  那閃光恐怖無比，瞬間就將無數同樣在久戰後虛弱的神魔侵蝕成魔，隨後這些入魔的神魔悍然自爆。

  這是魔道之主殞落前的最後法旨。

  一切魔都無條件執行。

  於是，億萬里範圍內，到處都是魔道自爆。

  恐怖的閃光將整個時空都給占據。

  最虛弱的神魔自爆後，化作侵蝕的魔道之霧，這些魔道之霧會侵蝕那些在自爆中受傷的神魔，然後讓這些神魔也入魔自爆。

  於是，無以計數的神魔在這樣恐怖的魔道浪潮中毀滅。

  魔道之主最後，最瘋狂的一擊，哪怕是催出來的混沌級神魔也無法抵擋，在不斷受到神魔自爆衝擊後，就算是混沌級神魔也會受傷。

  受傷就會入魔。

  最終自爆。

  楊戩這一擊，眨眼間湮滅了數百萬神魔，而且魔道之霧還在繼續蔓延，似乎無窮無盡，足以將整個戰場上的一切都毀滅。

  然而，其他神魔已經反應過來。

  他們將那一片時空完全切割出來。

  從一切時空維度，因果命運之中切割出來。

  地仙界早就支離破碎，這樣的切割對於神魔而言輕而易舉，他們切割出那一片時空後，丟入混沌中。

  楊戩最後的一擊，做到了極限。

  但依然無法動搖整個混沌神魔大軍。

  ……

  極遠處。

  某一處時空中。

  苦苦支撐的楊嬋身子一震，一種失落感湧上心頭，她知道二兄殞落了。

  她頭頂的寶蓮燈光芒依然無限，淨世之光將一切進入其中的神魔淨化，七寶妙火縱橫十萬里，鑽入每一頭神魔的本源，引動其七情六慾。

  然而，楊嬋很清楚，寶蓮燈的光芒已經不及最初萬一。

  這件至寶乃是混沌青蓮成熟的四顆蓮子之一所化，號稱洪荒四寶蓮中最強一個。

  它最初可以庇護整個地仙界。

  後來只能庇護一洲之地。

  現在。

  區區十萬里而已。

  楊嬋以自身元神大道為源，支撐寶蓮燈繼續燃燒。

  她看到塗山九兒與蘇妲己正在浴血而戰，在她們身邊，還有八百女仙。

  這些女仙，是各族挑選出來敬獻給子受充當近侍之用。

  只不過子受一向不用侍衛，因此將這些女仙安排給塗山九兒，在蘇妲己成為子受貼身劍侍之後，這些女仙近侍，又跟隨了蘇妲己。

  這些女仙近侍最初有三千建制，現在只剩下八百。

  正是她們奮死作戰，不斷殞落，才能保住楊嬋，塗山九兒，蘇妲己三女。

  在這一支女仙更外圍，則不斷有黑翅血蚊與金蟬飛舞。

  那是蚊道人和金蟬子。

  蚊道人本來和混沌牛魔族和混沌猿魔族在混沌中埋伏擊殺了混沌麒麟族長，但之後遇到在混沌中的另一部分神魔大軍。

  神魔大軍數量億萬萬，根本無法以數量單純計算。

  進入地仙界的神魔只不過是一部分罷了。

  蚊道人與牛魔猿魔二族遇到在混沌中的那部分。

  最終牛魔與猿魔二族全族滅亡，換取成功切斷神魔大軍攻勢三日，讓神魔大軍的攻勢停止了三日。

  這寶貴的三日挽回了不少洪荒眾生的性命，更讓戰局拖延到了現在。

  之後蚊道人以億萬血蚊分身的形態回到地仙界，他的本源被擊碎，要不是種族特殊，又因為將自身吞噬大道分散到所有血蚊分身中，他早就殞落。

  但雖然此刻他還沒有殞落，卻也失去重新融合為一之力。

  而金蟬子則是在妖族二帝殞落後，轉戰到這裡。

  他還能化為人形，但卻故意分散為數之不盡的金蟬，只有這樣他才能守護住楊嬋眾女，讓她們發動全力進攻。

  一隻只血蚊墜落在地。

  一隻只金蟬化為空殼。

  但只要還有一隻血蚊與金蟬，他們都拼盡全力守護。

  吞噬大道，因果大道交織在一起，化為一張守護之網，與寶蓮燈中的淨世之光一同，堅守這時空一隅。

  ……

  南贍部洲。

  最後的萬里防線。

  女媧已經是這道防線最後的鎮守。

  她的面前，站著古族族長。

  古族族長在其他六位族長殞落之後，終於出手。

  一出手，就重創女媧，將之擊殺。

  但女媧又從道種中復活。

  古族族長擊殺了女媧百次，女媧也從道種中復活了百次。

  虛弱的女媧，無法抵抗已知混沌中最強大的神魔，只能不斷消耗道種里的生命力，苦苦支撐。

  古族族長居高臨下看著又一次復活的女媧，雙目冰冷地開口道：「土著，你沒有任何希望，你的堅持不過是在消耗洪荒罷了。」

  「本尊慢慢擊殺，也不過消耗一些無意義的時間罷了。」

  他的聲音無比冰冷，戰爭到了這一步，他也早就拋卻一切情感，他本源中的永恆令牌變得無限大。

  無盡的永恆光芒化作符文之鏈，將古族族長的本源緊緊鎖死。

  於是古族族長忽視掉一切。

  忽視掉其他六族族長的殞落。

  忽視掉古族的傷亡慘重。

  忽視掉這一場戰爭從一開始就對神魔沒有意義。

  此時此刻，唯有主人的法旨。

  毀滅洪荒，以最徹底的方式毀滅洪荒，逼出盤古。

  盤古到現在都沒有真正的出現，那只能說明對洪荒的毀滅還不夠。

  他冷眼看著女媧，聲音如同萬古真冰一般寒冷，道：「洪荒的命運不會有任何改變。」

  「本尊知道你們在等待一個自稱人王的土著出關，但那有何意義？你們天真地認為，那個土著出關後，就能拯救一切？」

  不斷地殺伐中，神魔也從洪荒眾生的殘魂意念之中，讀取到一些關於洪荒的因果。

  因此古族族長才知道，洪荒眾生悍然不畏死的堅持，只為了等待他們的人王出關。

  古族族長對此只有一個念頭。

  可笑。

  人王算什麼？

  就算盤古真的復活了，又有何意義？

  在無盡的神魔大軍面前，洪荒的一切都將毀滅。

  區區一個人王算什麼？

  可笑至極。

  女媧什麼也沒說，只是再一次抬起纖纖玉手。

  她的掌中，是破碎一半的山河社稷圖。

  古族族長冷哼一聲：「很好，既然你如此選擇，本尊就讓你知道何為絕望。」

  他抬起四條手臂，四掌向前，閃爍四道大道虹光。

  古族執掌的大道名為：萬古。

  萬古即為時空，萬古即為因果，萬古即為歷史，萬古更為死亡。

  萬古大道是時空，因果，歷史，死亡三種大道融合而成，極為強大，甚至一度被各族神魔稱之為已知混沌最強融合法則，把世界法則給擠到了第二。

  古族也正是因此而得名：執掌萬古大道之族。

  只是除了古族以外，從來沒有任何一族神魔再現過萬古大道，甚至種族甚至只是模仿一下萬古大道，都會立刻身死。

  如此，也最終奠定了古族的實力與地位。

  而古族族長很清楚，萬古大道之所以如此強悍神秘，那是因為這條大道法則，乃是永恆族所賜。

  這正是古族與永恆族最深的因果。

  古族族長四隻手掌中，各有一片大道之光綻放出來。

  萬古大道合則萬古無敵，分則可為四種大道。

  此刻。

  古族族長一手擎住時空，震裂諸天，天地間無數時空長河出現，震碎，每一朵飛濺浪花，代表著一段又一段時空碎片。

  時空在他手中化作一桿透明的長矛，威勢無匹，矛鋒上繚繞著時空長河，刺透天地，威力絕倫。

  他的另一隻手掌，則托起一方歷史，那一段歷史古族的歷史，久遠而悠長，是已知混沌中所有神魔種族中傳承最為悠長的歷史。

  那歷史中流淌歷史大道的篆文，神秘莫測，無可匹敵。

  他的第三隻手掌，則是纏繞了無盡因果，噴薄出無量輝光，宏大的力量伴著這無盡因果，極盡璀璨，如同一顆烈陽。

  他的第四隻手掌，看似平平無奇，但隱隱間卻有將萬法萬道帶入死亡的道韻糾纏。

  他掌鋒如刀，輕輕一動，就有灰色刀痕斬出億萬里。

  古族族長話語間對女媧極盡嘲諷之能，似乎不管女媧復活多少次，他也耐心慢慢殺掉。

  然而，他早就失去所有耐心。

  他要一次將女媧道種的生命力全都斬滅，他要讓地仙界所有的反抗就此停止。

  他知道眼前的女媧，是地仙界所有洪荒土著最後的支撐，只要女媧倒下，那麼剩下的洪荒土著根本不值一提。

  他厭煩了眼前拖沓的戰爭。

  他要一次性把所有問題都解決。

  女媧敏銳地發現了古族族長的意圖，只是她現在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但她依然沒有任何退縮。

  手中江山社稷圖展開。

  化為億萬里山河。

  山河早就破碎，伏屍可見億萬里，死氣籠罩山河圖，殘垣斷壁處處可見。

  但山河依舊屹立，化作層層屏障，擋在女媧面前。

  古族族長冷漠地開口，道：「毫無意義。」

  他四臂揮下，要以萬古大道將女媧徹底湮滅。

  不留任何餘地。

  女媧知道這一次，她定然會殞落，道種中所有生命力都會消耗一空，但她沒有任何後退。

  她張開雙臂，化作八臂之姿，八臂結出生命大道之印，催動一切本源之力，燃燒體內道種。

  就算是死，她也要重創古族族長。

  只要古族族長重創，那麼，洪荒可以再堅持一段時間。

  生命之光，綻放如陽。

  古族族長冷冷四掌齊出。

  「滅！」

  四道恐怖的洪流，沖刷而下，萬古恐怖，滅盡一切。

  生命之光只是掙扎了片刻，就怦然破碎。

  女媧銀牙暗咬，就準備自爆。

  但就在她自爆的前一刻。

  一道微光自她的生命之光中出現。

  這一道微光初歸，細弱到不可察。

  但下一剎，卻化作籠罩天地的光芒。

  光芒中。

  有一個身影負手而出。

  這身影披有無量光芒，雖然看不清面目，卻頂天立地，如同自亘古中永存一般。

  他抬手，將古族族長的萬古大道擋住，就像是擋住一陣微風一般輕易。

  他站在女媧身前，身上的無量光芒開始迅速治癒女媧的一切傷勢。

  古族族長目光一凝，冷聲道：「盤古？」

  那身影不答，只是開口，說出一個女媧和神魔都無法理解的話。

  話落。

  化作一枚符文。

  女媧雖然聽不懂那話語，但在那身影出現的瞬間，她就笑了起來。

  子受。

  她輕笑一聲，全身都放鬆下來道：「你終於出關了。」

  人王出關。

  那麼一切都不用擔心了。

  女媧和眾生一樣堅信同一件事。

  只要子受出關，那麼必然會扭轉一切，帶領洪荒走向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