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魚戲破閒愁
2025-01-24 03:19:26
作者: 朵朵小可
「哈哈哈……」未見其人,已聽到慕靈悽厲的笑聲,亦蕊進屋一看,兩個宮女一左一右強按著她手,生怕她再用力捶打自己的肚子。
亦蕊不敢走近,她為弘時而感到深深的羞恥,可是躺在榻上的慕靈卻看見了她,哀求地喊道:「皇后主子,求您,賜奴婢死藥吧!奴婢不想活了!主子……」
亦蕊掩面扭頭就走,這該如何是好?慕靈肚子裡的是弘時的孩子,弘時現存於世唯一的血脈,大清皇室的後嗣,她沒有權利剝奪孩子的生命。此事,要如何與胤禛稟報,傳到弘時、弘曆耳中,又會引發一場怎樣的血雨腥風?該去找誰商量,瑤夕?允兒?不行,想來想去,亦蕊的腳步向翊坤宮走去。
翊坤宮
亦蕊緊蹙著眉,念念叨叨將事情講了一遍,最後,她說:「妹妹,你說,這事該怎生才好?」
沉默……沉默……
亦蕊以為立言苦思冥想不得其法,又向她投去求助的目光,卻發現,立言斜著眼,似乎很有趣地打量著她。亦蕊奇道:「妹妹怎麼這樣看著本宮?」
立言舉抽掩口,輕輕一笑,說:「皇后娘娘也有辦不到的事?解決不了的問題嗎?」
亦蕊如墜迷霧當中,她說:「人無完人,定有力所不能及之事。」
立言站起身,冷冷地說:「姐姐才高八斗,智逾孔明,謀算人心更是無人能比,不必自謙。」
「妹妹,你是不是對本宮有什麼誤會?」亦蕊急切地說,「你是不是在為上次臻祥館一事?後來皇上與本宮……」她本想說,去了臻祥館而立言已不在。
立言已不耐煩地打斷,怒道:「皇上與姐姐翻雲覆雨,還談什麼姐妹情深?通通拋諸腦後了吧!卑鄙就是卑鄙,何必造出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她氣得一拂袖,榻上的茶壺茶杯摔了一地。
亦蕊不顧差點被燙傷,說:「妹妹誤會了,本宮真的盡力,年羹堯不是安然無恙麼?」
「安然無恙?安然無恙!哈哈……堂堂撫遠大將軍,革成杭州將軍,有多少落井下石的小人正嘲笑著哥哥。這對他來說,比死還慘!」立言忿忿不平。
「這……」亦蕊一時說不出話來,「以後,等以後……再找機會……」
「姐姐以為妹妹還會相信?皇上本說要見我,姐姐卻想方設法將我支開,若立言親自求了皇上,哥哥就不會受此羞辱!」立言狠狠地說,「皇后娘娘,妾身沒福氣與您做姐妹!」她草草福了一禮,「明玉,今天兒好,扶本宮到御花園逛逛!姐姐,少陪了!立言告退!」
亦蕊看著立言的身影消失在翊坤宮外,留戀地向四周打量了一圈,慢慢向宮門走去。立言說的對,自年羹堯調補杭州之令傳開後,已有無數朝廷內外官居員揭發其罪狀,甚至有傳言:「帝出三江口,嘉湖作戰場。」暗指年羹堯有稱帝之心,胤禛看似無所謂地說:「若他有心,乃天定數也,朕亦難挽。若他自不肯為,有他統朕此數千兵,斷不容三江口令人稱帝也。」年羹堯進退兩難,遂奏表:「不敢久居青海,亦不敢遽赴浙江。」又有旨責其:「逗留中途,曠廢職守,遷延觀望,不知何心。」命田文鏡、劉伯堃等密訪年羹堯疏散財物情形、年黨人脈關係,年家可謂大勢已去。亦蕊又有什麼能力去承諾年羹堯的未來,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耀目的陽光下,亦蕊卻如履薄冰,周身發冷。她站在御花園中的浮碧亭中,陽光透過池水映紅錦鯉背上的鱗片,不知魚兒們之間有沒有勾心鬥角,能否和睦相處?
「皇后娘娘,您在這啊!」亦蕊回眸一看,允兒與弘時正一前一後地向自己走來,「妾身給皇后娘娘請安!」「兒臣給皇額娘請安!」
允兒興高彩烈地說:「皇后娘娘,聽說慕靈有喜了,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她側頭沖弘時笑笑,二人臉上均樂開了花。
亦蕊笑不出來,說:「妹妹不是不喜歡慕靈麼?」
「誒……此一時彼一時……誰讓她肚皮爭氣,懷了弘時的孩子!」允兒歡喜地說。
亦蕊沉默片刻,說:「太醫說了,慕靈怕是下半輩子都要癱倒在榻了。」
允兒說:「不怕的。宮中奴婢無數,難倒還照顧不了一個病人?對了,太醫可曾說過,是否影響生產嗎?」
亦蕊搖搖頭:「估計要等孩子月份大些,找穩婆進宮來看看。」
允兒一拍手,說:「乾脆讓妾身把慕靈接到承乾宮照顧吧,如何?」
「這……」亦蕊咬著下唇,說,「還是過段時間吧!她的情緒有些激動。」
允兒不解地問:「激動?為何?」
亦蕊沖弘時一抬下巴,略帶不屑地說:「問問你的乖兒子吧!」她不欲再與允兒母子說話,離開了浮碧亭。
雍和宮
伯堃整裝待發,瀟碧在旁提醒道:「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嗎?」
「哼……」伯堃隨意應了一聲,繼續在細如毛髮的針上塗著麻藥。
瀟碧說:「我不要四阿哥弘曆的命,你只要把他弄聾或弄瞎就行。」是啊,一個瞎子或聾子怎麼做太子,怎麼做皇帝?
伯堃撇他一眼,說:「你還是顧好自己吧!」
瀟碧笑笑,說:「殺皇帝嗎?只要你順利把我帶入養心殿,皇帝跟前,自然沒問題。」
伯堃冷笑道:「你可別小看了宮中侍衛,雖然一個不及你,但十個?百個呢?」
瀟碧頓了頓,悲愴地說:「若有皇帝老兒給我墊背,死有什麼可怕的?」
伯堃停下手中的活計,像不認識般盯著瀟碧:「你是我認識的那個瀟碧嗎?他們許了你什麼?萬兩黃金?高官厚爵?讓你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瀟碧從懷裡掏出一墊銀票,粗粗一掃便知有上千兩,他慢慢地撕著,向上一揚,紙片如雪花般紛紛落下:「金是塵,命亦是土。牢中一呆十年,出來後人事皆變。活著,與死已沒有分別。」
伯堃問:「他們是拿了你家人的性命威脅你?對了,你曾說過,有一個心上人,是不是落在他們手裡?」
瀟碧的拳頭握緊了又鬆開,再次握緊,鬆開,可還是控制不住紅了的眼圈,他說:「死了!都死了!」
伯堃還想再問什麼,瀟碧背過身去,寒若冷霜地喝道:「你沒資格問我!」
瀟碧一生孤苦,且不說幼時被師父師姐們欺凌,追隨允礽後,對方抓住瀟碧感情的弱點,無休止地利用,直至榨乾瀟碧的最後一分價值。瀟碧雖心甘情願地為允礽背罪坐牢,但那份對二阿哥的深情,對男人的情愫,在這十年大囚中一點點地消耗。出獄後,他下意識地到了理親王陵園,不是想陪伴允礽,而是無處可去。瀟碧武功高強,一世遇人不淑,不是利用他的,便是謀害他的,細細一想這世上有三人從未利用過他。一是已死的歐陽宸宛;二是嫁人的臻嫿;三就是知音人亦蕊,在他坐牢時,不惜以命相救。
當年,為了使伯堃死心塌地為綠竹客效命,瀟碧助他殺死了費揚古夫婦。類似的王公大臣、朝中權貴瀟碧不知道殺了多少,可是這一次他卻懊悔無及,因為一個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原因——亦蕊。他在牢中十年,就懺悔了十年,只想一死謝罪,並沒有想過還有能出獄的一日。正如允禩說得一般,若能親手死在亦蕊的劍下,讓她報了父母大仇,他便無憾於九泉。至於什麼謀反、奪位,就他這如閒雲野鶴的性格,怎會去想這些?無非是為了配合八阿哥允禩演得一場鬧劇,順便,向八爺一黨報這斷腿之仇。
夜慕即將降臨。紫禁城
伯堃帶著兩名粘杆處的侍衛,通過神武門。神武門侍衛檢查完三人身上均無武器後,笑道:「阿濟格大人,粘杆處怎麼連瘸子都有啊!」
伯堃俯耳輕聲說:「人不可貌相,他研製武器的本領大著呢!這次要同我去造辦處驗收新制的暗器!」說罷,他挺直腰,肅聲說:「還不快放行!」
那侍衛涎著臉說:「是是是……大人,小人守神武門三年了,一直未能有伯樂識得。今天有幸見著大人,大人……粘杆處需要人手麼?」
粘杆處可是雍正帝親立的保密機構,身價可是一般侍衛的幾倍,在這種時候被纏上了,伯堃心中煩燥,可又因瀟碧在場心虛,只得耐著性子與他美言了幾句,這才脫身。
天幾盡黑透了,好在粘杆處的性質特殊,旁人見了也不敢多言,到了養心殿前造辦處,伯堃特地放慢了驗收的步驟,等查完每一件裝備,已過了宵禁的時間,出不了紫禁城了。造辦處也算通情達理,立刻去張羅寢室給三人休息。
月上中天,寢室里潛出伯堃與瀟碧兩條黑影,而另一名粘杆處的侍衛,顯是中了迷香沉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