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愁紅怨綠 水流花謝
2025-01-24 03:17:11
作者: 朵朵小可
海棠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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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蕊俳徊於此,久久不肯離去。
清鳳吊死的那棵樹下,橫七豎八地插滿香枝和蠟燭。雯冰眼圈一紅,說:「姑姑就沒那個福氣,死了之後,奴婢也難得給她上柱清香。」
「我已在福國寺給凝秋安置了長生位,每天都有大師為她超渡念經,還有淳靜陪著她,她不會寂寞的!」亦蕊輕輕拍著雯冰的手背,勸慰道,「反而是這清鳳,你看這元寶蠟燭插得歪歪扭扭,品質皆為最下乘的,恐怕是府里忌鬼的奴才所為。唉……心不在想念故人,卻是恐鬼上身,真是……」她蹲下身,動手將香枝與蠟燭整理一番。
雯冰驚訝地說:「福晉,讓奴婢來吧!您怎麼可能做這些!」
亦蕊也不堅持,由著雯冰霏月躬身整理,說:「拿些上好的檀香冥紙來吧!過了頭七,將清鳳好好入殮安葬,怎麼說也是雍王府的人,別讓人說刻薄!」
「喲!姐姐對清鳳如此好,妹妹當真沒想到呢!」立言站在不遠處,尖酸地說著,明玉站在身後,提著一籃化紙,「姐姐,你這嫡福晉也忒小氣了,看這燭、這香,明玉,我說的沒錯,若不誠心,什麼都是草草了之……」
雯冰霏月想要倔嘴,被亦蕊用眼神給逼退回去。四人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明玉將地上那些劣等了香和蠟燭盡數拔去,取出籃里化紙蠟燭,默默地燒起來。立言雙手合十,念道:「清鳳,你我主僕一場,我怎會讓你含冤而去,定讓害你之人血債血償!」說罷,有意無意地狠狠盯著亦蕊。
亦蕊看著那跳動的火焰,突然說:「妹妹覺得清鳳不是自盡?」
立言嘲諷道:「她怎麼可能自盡,前幾****許了她出府還鄉的恩典,還備好了豐厚的嫁妝。」
「哦?」亦蕊微微皺眉,「那你覺著誰有可能殺了她?」
「清鳳命苦,卑鄙小人不敢與我為敵,就衝著她去了。」立言一語雙關地說,「好一招殺雞儆猴呢!」
亦蕊微微笑道:「就怕雞殺了,猴卻依然為所欲為呢!」
「真是你乾的!烏拉那拉氏!你好毒!」立言幾欲吼叫。
亦蕊露出潔白的牙齒,隨即用帕掩口,說:「妹妹,你是雞呢?還是猴?姐姐陪你講笑話呢?」
立言氣得一跺腳,踢翻了明玉正在化紙的火盆及蠟燭,氣乎乎地說:「還不走,留著讓人笑話麼?」明玉不敢不從,有些哀怨、有些不捨得看著那滿地狼籍,她知道主子發脾氣時是這習慣,恐怕是親生父母的牌位在此,也會毫不猶豫的擲在地上吧!
雯冰待人走遠後,不服氣地說:「這就叫誠心麼?」
亦蕊笑罵道:「你們好心,還不動手?」她留雯冰霏月在那收拾殘局,自己在西府海棠中穿梭著,她眯起眼看著那燒燼的灰黑紙屑,在風中如同黑蝴蝶般,飛翔在春天溫暖的陽光里,很快又被扯成細灰,無影無形。沒走幾步,卻聽到幽幽的嘆息聲,亦蕊看到在不遠的海棠樹陰中,坐成一個窈窕身影。
亦蕊好奇地上前一探,笑道:「原來是宛兒啊!怎麼坐在這兒……」海棠園新建,花未盛放,又發生死人之事,府中人避之唯恐不及,亦蕊也是過于思念凝秋才來此。
宸宛悄悄抹去頰上的淚痕,低頭福道:「福晉萬安!」
「為何哭泣?」亦蕊多次見到宸宛,只覺得她為人低調淡然,性子溫順,甚有好感。
宸宛勉強微笑道:「妹妹見這飛舞的黑蝶,化成塵埃,似乎從來沒存在過。不由想起自己……」她語噎,又抽泣起來。
亦蕊試探道:「可是想念父母了?」
宸宛搖搖頭,說:「家中父母安康,膝下兒孫滿堂,勿須吾等掛心。」
「那……」亦蕊疑道。
宸宛抬頭望著那通透的藍天,感嘆道:「愁紅怨綠,水流花謝,何曾會人言語……」為何在這風和日麗之際,宸宛要吟出如此孤苦飄零的詩句?亦蕊來不及多問,宸宛已帶笑一福,告退了。
張凱帶著雯冰霏月尋到亦蕊,說:「趙明到清暉室求見王爺,說知道殺害清鳳的真正兇手。」
「哦?」亦蕊眉毛一挑,「我沒找他,他到主動找上門來了?」
張凱說:「只不過,那趙明狡猾得很,說非得見到王爺才肯吐露實情。奴才不敢擅自作主,先來稟告福晉。」
亦蕊點頭,稱讚道:「做得好!走,一起去會會趙明!」
清暉室
亦蕊端坐在梨木椅上,慢慢茗茶,順手從書架上取下書籍,翻閱著。
趙明站在門外,一副狗竊鼠偷的小人之相,卻要裝成堂堂大丈夫,故意挺腰立胸,眼睛卻始終不敢與亦蕊對視,讓人看著著實好笑。
隨著從遠到近「王爺吉祥」的聲音,亦蕊忙站起來,躬身一福。
「你來啦!」
亦蕊瞟到一片石青色的密雲紋下袍停在身前,忙唱道:「王爺……」
「免禮!」胤禛抬手扶起她,溫和的眼睛裡透著絲絲笑意,他抽出她手中的書卷,又奇又好笑地說,「蕊兒何時開始涉獵兵法?」
亦蕊笑道:「妾身哪懂這些,擺個斯文模樣罷了!」
胤禛颳了她的鼻子,憐愛地說:「怎麼還跟孩子似的!」
小成子進來,稟道:「王爺……趙明求見!」
胤禛看了看亦蕊,後者點點頭,說:「妾身告退!」
「慢!事無不可對人言。」胤禛說,「帶趙明上來。」說罷,拉著亦蕊坐在堂中。
趙明打了個千,說:「王爺、福晉吉祥!」
胤禛喝了口茶,說:「你有何事?」
趙明雙膝著地,伏地痛哭道:「此次奴才前來,一則投案自首,二則要指認幕後主謀。還望王爺看在奴才知錯能改的份上,給奴才一條活路!」
胤禛已知趙明貪污府中銀子便貶一事,對他無半點好感,厭惡地說:「自首?除了貪得無厭,難道你還謀財害命了?」
趙明被胤禛一攻,吱吱唔唔說不出話來。
亦蕊一笑,說:「王爺,切莫小看了趙『管事』,膽子大著呢!」
胤禛眼神銳利如冰棱,狠狠地在趙明身上刮掃著,趙明不敢抬頭,卻仍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氣勢,瑟瑟發抖。
小成子跟隨胤禛多年,知主子已怒火中燒,斥道:「趙明,既是自首,還不快供出所犯之罪!」
趙明伏地哆哆嗦嗦地說:「奴才受人指使殺了清鳳姑娘,心裡不安,特來請罪!」
許久,沒有聽到胤禛有任何言語,趙明偷偷抬眼去看,只見胤禛面色溫和,正翻著手中書卷,亦蕊卻略顯緊張,注視著自己。
小成子喝道:「趙明,你還不痛痛快快地全招了,難道還要上刑伺侯嗎?」
趙明也顧不得是福是禍,便按著腹稿,慢慢說道:「奴才任王府管家以來一直安份守己,誰知這兩年錯信了狐朋狗友,騙著貪了府上的銀兩,心中有愧。當被嫡福晉揭出罪行時,奴才已做好被逐,甚至入獄的準備。」
胤禛聽他自承罪行,將書往桌上一放,倒開始認真聽趙明說話。
趙明繼續道:「嫡福晉慈悲,饒奴才不死,只是罰去灑掃,奴才本應感恩戴德,不應做出這背信棄主之事。可是……嫡福晉,奴才在這向您磕個頭,以報多年主僕之恩,奴才……不能為您效命了!」
亦蕊掌府十年,趙明直接聽命於她,雖然他為人圓滑,做事卻很爽利,在亦蕊的監管下倒不曾出過亂子。亦蕊點點頭,算領了他這個大禮。
趙明跪在堂中,淒涼地說:「那夜,奴才找了個藉口約清鳳到海棠院,趁她不備,將她推倒在池塘里,誰料池塘太淺,清鳳喝了一肚皮水,卻掙扎地爬上來。奴才就拿起綁花木的繩子,將手腳發軟的清鳳吊在樹上,做成自殺的模樣。」
「你說,是有人指使?」胤禛慢悠悠地問。
趙明猶豫了一下,說:「指使奴才殺人者,正是嫡福晉!」說罷,他縮成一團,等待那暴風雨的來襲。
「哈哈哈……」趙明簡直要懷疑自己的耳朵,他聽到了胤禛的一陣狂笑,笑?這有什麼好笑?
胤禛笑了一會,臉色突然由白轉青,喝道:「趙明,你真當爺是瞎子麼?你在海棠院欲強暴清鳳不遂,殺心便起,推她入池不成,又喪心病狂地勒死清鳳。現在,還大言不慚地到爺面前來指控福晉,爺真要剖開你的肚子,看看你生了幾個膽子!」
「王爺!」趙明一臉驚恐,抖索地說,「奴才怎敢……怎敢對清鳳姑娘……」
胤禛森嚴道:「你真當王府是你家,來去自由麼?爺知道你幕後的確有人指使,但並非是殺害清鳳,而是誣陷福晉之人!說,是誰?」
趙明眼裡流出難以抉擇的光芒,他看看亦蕊,身子一軟,坐倒在自己的後腳跟上。
胤禛拉住亦蕊的手,說:「我不會再讓你受一分委屈!」說罷,他喝道:「來人,拖下去用刑,爺就不信撬不開他這張嘴!」
趙明全身顫抖,舉袖拂面。
「拉住他!」胤禛叫道。
來不及了,趙明已吞下準備好的巨毒,口吐白沫,七竅流血,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