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如果，你和我一樣心疼她

  什麼叫茫然？

  一個人最茫然的時刻不是站在十字路口徘徊張望，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也不是被逼到了懸崖峭壁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進是退？

  最茫然，莫過於……

  以一個身份活了二十多年。

  驀然回首，卻發現自己並非想像中的那個自己！

  自己是誰？

  不知道！

  從翠姨口中聽到這個震驚的消息之後，陸逸之真的是久久地說不出話來，等到他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卻只說了句，我知道了。

  翠姨還是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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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卻勉強地揚了下唇角，笑笑說，我沒事……

  翠姨嘆息一聲，便不再多言。

  陸逸之默默的，一個人將翠姨和他說的話再從頭到尾回想一遍，再將他整個顛覆的人生盡他最大的努力還原回去。

  原來，是這樣……

  唐暖心還不知道這件事吧？

  她這些天一直忙著追查唐夢的死因……

  唐夢……

  那個女人給了他生命，卻缺席了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他現在再去想想，就連腦子裡對她的印象都是模糊的。

  甚至記不清她長什麼樣。

  她死了。

  他以女婿的身份處理了她的身後事，在將她下葬的時候，他看到唐暖心哭得肝腸寸斷的，他卻只是有點小小的悲傷。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唐夢是他的母親。

  直到她死了，他才開始嘗試著去了解她。

  關於唐夢……

  其實到網上一搜，還能搜到一些少得可憐的新聞，因為在二十多年前，唐夢曾是個半紅不紫的影視小明星。

  生活在那個年代的人，說不定還有人看過她的作品。

  後面的人，知道她的就越來越少了。

  網上爆料說，唐夢當年雖然不算大紅大紫，但是在娛樂圈這個大染缸里，她卻是鮮有的獨善其身的一個。

  她就像是個絕緣體，沒有和任何男星傳過緋聞，也沒和任何導演或製片人有過曖昧。

  有人說，她背後有靠山。

  更有人說，她是被某某京中高官包養的情婦，對方的身份背景不凡，就連媒體的報導都很隱晦，連暗指是誰都不敢。

  如果說，這所有的一切只是猜測。

  那麼，將這些猜測一一落實的應該就是後來唐夢未婚懷孕，並且隱退娛樂圈，長期生活在海外，再也沒了音信。

  最後這點倒是可信的。

  唐夢後來確實是去了美國。

  那麼，其他的呢？

  陸逸之雖然和娛樂圈沒有任何關係，但是像他這種生在豪門的公子哥，多少會認識些混跡在那個圈子裡的小明星。

  他也不是沒有因為和明星的緋聞上過頭條。

  他自然懂得，娛樂圈裡的是是非非，孰真孰假，真的不是能用眼睛就能看得清楚的。

  唐夢的那些新聞，到底有多少真的，多少假的？

  他以前有聽唐暖心說過，她和唐夢生活在一起的時候，連自己的爸爸是誰都不知道，唐夢到底是覺得反正唐暖心不是親生的，所以沒必要提呢？

  還是，她根本就在刻意隱瞞？

  難道，唐夢真的給人做過情婦？

  難道，對方還真的就是背景深厚的人士？

  這種事情，在豪門大戶里倒也屢見不鮮，豪門公子包養明星情人，也許是無心，也許是有意，珠胎暗結。

  極少家庭會接受一個戲子進門的。

  所以，也有可能是唐夢執意生下孩子，而對方卻拒不承認，最後反而把唐夢自己逼得無路可走。

  然後，才有了和蘇菁達成一致的事情？

  是這樣嗎？

  這種猜測，無疑是最合情合理的，但也僅僅只是猜測。

  除了網上能查到的這些信息之外，陸逸之對唐夢其人便一無所知了，現在唐夢一死，他連自己到底是誰偶搞不清楚。

  他是誰？

  或許也並不是那麼重要！

  就像唐暖心一樣，一直不知道生父是誰，倒也無關痛癢。

  只是，他的人生在突臨變故之後，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楚自己的來歷，讓自己漂泊的心產生一絲歸屬感。

  他思前想後，還是得去見見蘇菁。

  蘇菁已被收監。

  但，唐夢一案至今懸而未決，蘇菁對此拒不認罪，但是所有不利的證據又全都指向她，警察只好繼續追查。

  對蘇菁的判決，至今未定。

  在這個時候，蘇菁是不能見除律師外的任何人的。

  不過，陸逸之還是動用了重重關係，爭取到了一個見到蘇菁的機會。

  蘇菁雖然還沒被判刑，但此刻已換上囚服，頭髮依然梳得一絲不苟的，可素顏的臉上卻掩不住落魄和疲憊。

  整個人仿佛一夕之間老了十歲。

  陸逸之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

  印象中，蘇菁總是將自己收拾得光鮮亮麗才會出來見人，最凌亂的時刻也莫過於陸志國忽然犯病入院。

  卻從不像現在這樣。

  驟然相見，尤其是在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真相之後……

  陸逸之拿起話筒，遲疑了一下，卻還是開口叫了一聲媽。

  忽然之間，有一絲絲後悔。

  他想，如果知道再相見的時候會變成這般光景，上一次在家的時候他無論多氣憤都不會選擇和她吵架。

  就像是……

  如果他早知道唐夢才是他的親媽。

  那麼，就算以前的時光不可追回，至少在和唐暖心一起辨認唐夢的屍體那一天他應該多看一眼。

  哪怕只多看一眼就好。

  便不至於像現在連自己親生母親的長相都覺得模糊。

  可是，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如果，所謂的假設，除了徒留傷感和遺憾之外，沒有任何的意義。

  母子之間隔著一層隔音玻璃，仿佛隔了千山萬水。

  蘇菁就知道他一定會想辦法來見她的。

  在知道真相之後……

  「翠姨都跟你說了吧？」

  蘇菁開口，第一句話便是確認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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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逸之望著她，有片刻的怔愣，然後點點頭。

  接下來，沉默。

  有許多話縈繞在心頭，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總覺得太突然了，就像最近這些天發生的事情。

  才幾天的工夫啊！

  剎那間，卻有種滄海桑田的感覺。

  還是沉默……

  可是，這次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探視機會，時間本來就不長。

  蘇菁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沉默之上，還是率先開了口，「翠姨和你說的，都是真的！本來以前想著可以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裡……

  後來想想，終究是瞞不住的。

  與其到了以後你通過別的途徑知道，還不如我來親自告訴你。」

  「為什麼？」

  陸逸之的臉色沉沉的，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樣。

  沉重。

  前所未有的。

  「為什麼……」

  蘇菁也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似笑非笑的，嘆道：「時間不多，逸之，我把我的決定仔細說一遍，不管你信不信都無所謂，你都聽好……

  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你可以認為我們二十幾年的母子之情，我心裡是有你這個兒子的，所以在我有心無力的時候，我將陸氏交給你。

  如若不然……

  你也可以認為我是一個自私的母親。

  暖暖是女子，雖然我沒能陪在她身邊看著她長大，但是她的性子我是了解的，以後她的決定是什麼，我都任由她去吧！

  一個女人，如果活在我這份上，就太苦了。

  你是有這個能力的，你比暖暖更適合承擔這份責任。

  還有，這件事情，我不希望被其他人知道，包括暖暖。」

  陸逸之聽得一怔，不由得蹙了下眉。

  他也是懂這其中曲折的……

  蘇菁既然立了那樣的遺囑，就是咬了牙承認了他永遠都是她的兒子，是陸家的子孫，這是不容動搖的事實。

  陸家遭逢變故，陸氏必然動盪。

  豪門，向來最忌醜聞。

  如果他和唐暖心的身世之謎被外界知曉，到時候又將引起軒然大波。

  蘇菁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了，不能再傳出去被更多的人知道，這些他都理解，可是……

  「既然如此，為什麼告訴我？」

  他想不明白，心頭有些灰敗。

  不是說要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嗎？

  既然是這樣，他也寧願自己永遠也不要知道。

  蘇菁嘆了聲，「因為你遲早會知道……」

  就像是，她選擇了自首，選擇了將這個秘密全盤托出，就是因為這個秘密已經不再是秘密了。

  程晉鵬也知道！

  她難以想像，如果有一天是被程晉鵬給捅出來，會造成什麼惡果。

  那麼，還不如由她自己說出來，不僅搶占了先機，還可以將事情控制在自己預想的範圍之內。

  陸逸之又問：「那為什麼不告訴唐暖心？」

  蘇菁卻反問他，「那你知道了是什麼感覺呢？」

  他心頭猛然一怔。

  什麼感覺？

  確實……

  要接受這個事實，比想像中要艱難許多，那一瞬間的茫然和自我否定，特別容易讓人氣餒，迷失。

  如果沒有必要，唐暖心為什麼要和他一樣經受這一切？

  蘇菁道：「有時候我都不知道……當初促成你們在一起到底是對是錯，我曾經對她的要求很高，總覺得是我的女兒，就必須能人所不能。

  可是啊，看著你們這一路跌跌撞撞的，我忽然就明白了……

  我自己都不快樂，幹嗎要她步我的後塵。

  現在我對她的期望只有一點，希望她以後的生活可以過得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如果她知道有我這樣一個媽，是不是就該怨我呢？

  我心疼自己女兒……

  可你是個男人，是她的丈夫，所以我選擇讓你來承受這一切！

  逸之，你答應我，如果你也和我一樣心疼她，想要她過得開心，就永遠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她！」

  陸逸之沉默良久，點點頭。

  其實，無妨……

  他給過她的傷害那麼多，現在有他一個人來承受這些就夠了，沒有必要再將唐暖心扯進來。

  即使蘇菁沒有拜託他，他也沒打算說。

  答應了之後，他才開始了另外一個話題，「媽，我來……我是想要你告訴我，她，到底是怎麼死的？還有，我的父親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