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送一個飛吻

  離婚，晴晴……

  如果說，晴晴就像是長在他們婚姻中的一顆毒瘤，那麼離婚這兩個字眼……她倒是從來沒有想過的，也許是心中最清楚不過，他們這個婚，豈容得說離就離。

  可不是嘛！

  蘇菁已經一語挑破其中的利害關係，陸逸之必須要和她結婚生孩子，必須認這個命，否則就將地位不保。

  只是，為什麼必須呢？

  她已經沒有心思去思考這其中的必然關係，腦子裡被陸逸之剛才的話堵得滿滿的，嗡嗡直響。

  他說他要和她離婚！

  

  他的語氣堅決不可撼動，鏗鏘有力。

  若不是聽他親口所說，她還真的從來不知道他和她結婚也都是為了晴晴！怪不得……能讓陸逸之妥協的理由恐怕也就只有這麼一個了吧？

  當初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還有，晴晴人呢？

  這些過往，她全部都沒有參與，自然也就沒有資格去評判什麼，他就念著他的晴晴好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有那麼強烈的決心要和她離婚，在車上的時候卻還要那麼對她呢？

  她忽然覺得心裡一下子被掏空了。

  站在門外遲疑了半晌，最後還是沒有勇氣若無其事地推門進去。

  離開私家菜館的時候，夜幕已經籠罩下來，她抱著手臂獨自徘徊在燈火輝煌的城市中，竟開始茫然起來。

  天涯海角，何處是歸鴻？

  她一次次將自己破碎的心一片片拾起來，再拼湊好放進胸腔里，看不出痕跡。她總是這麼告訴自己……

  唐暖心，你可以的！

  唐暖心，忍一忍就過去了！

  唐暖心，你看看你有多勇敢，你都沒有哭！

  是呢！她聽到她的丈夫要和她離婚，她居然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也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過，也許她也不是那麼在乎，又也許……

  反正，無論是哪一種理由都好，只要能讓她的心漸漸歸於平靜就行，她不是無知的小女孩，也沒有刁鑽任性的資本，所以對於自己不辭而別這種做法，她既無可奈何又嗤之以鼻，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她吐了口氣，心想至少應該打個電話和婆婆說一聲。

  這時候才想起她的手機已經在陸氏集團停車場壯烈犧牲了，她只好在路邊的公用電話亭給蘇菁打了個電話。

  蘇菁似乎也在找她，通過話筒傳來焦慮的聲音，問她在哪兒？

  唐暖心隨便找了個身體不適的理由搪塞過去，在她以為蘇菁還會追問些什麼的時候，蘇菁卻沉默了半晌，只囑咐她好好休息……

  欲言又止。

  有些心照不宣的事情，說得太明白了反而沒意思。

  並不是所有的為什麼都能換來一個確切答案的，正因為她懂得這個道理，所以她才從來不問，不問陸逸之為什麼不喜歡她？也不問蘇菁為什麼偏偏就是喜歡她，偏偏就是挑中她做兒媳婦？

  結束和蘇菁的通話之後，她又熟練地按下一串號碼，卻在即將按下通話鍵的時候，手指驀然僵住。

  最終，掛了話筒，作罷。

  她想——

  不關心她的人，她也不關心！

  這一夜，她沒有回家，可是向來沒有回家這個習慣的陸逸之卻回了家。

  回了他們的家！

  他們的家，本來就是陸逸之的房子，也是結婚時的婚房，可自從唐暖心回國後，他除了上一次喝醉後被朋友送回來之外便沒有踏足這裡半步，他從心裡牴觸她，牴觸他們的婚姻，這次回來卻是為了找她……

  在私家菜館，他和母親爭執了一番之後才發現唐暖心沒回來。

  那一瞬，他心頭湧上一絲驚慌，或者說是膽怯，他膽怯得不敢去猜想她為什麼忽然不告而別。

  她該不會是……

  他和蘇菁分頭去找，打她的電話當然是不通的，他只能開著車在路上晃悠了一圈，最後才回到了家。

  家裡黑漆漆的一片，她不在。

  那麼她會去哪兒？

  他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竟是前所未有的無力，因為除了一個電話號碼，他居然沒有任何找她的渠道，不知道她還有什麼朋友，不知道她平時喜歡去的地方，不知道該去哪兒把她找回來。

  可是，他又為什麼非要把她找回來？

  他們本來就是兩個沒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互不相干生活了二十幾年，她也不過就是夜不歸宿而已，有什麼好擔心的？

  唐暖心那麼強悍的女人，有什麼可為她擔心的？

  他一點兒都不擔心她！

  他這樣自我催眠了一番，立即就放棄了找她的念頭，他是閒得慌才把大好的夜晚浪費在那個女人身上，她愛幹嘛幹嘛去！他邁開腳步正欲離去，可轉念一想這是他的家他為什麼要走？他今天還就是要留下了！

  煩躁地吐了口氣，他進入浴室，放水洗澡。

  半個小時後，他繫著一條浴巾就從浴室出來了，然後打開衣櫃翻找睡衣。一段時間沒回來，偌大的衣櫃已經被唐暖心分割了不少空間，他翻了半天才從最底層看到他的睡袍，隨手一扯，卻聽到『哐當』一聲……

  藏在柜子里的婚紗照也隨著他拉扯的動作掉了出來。

  他一怔。

  垂眸看了良久，才彎腰撿起來。

  其實，這根本算不上婚紗照，他和唐暖心也沒拍過什麼婚紗照，這張照片還是在婚禮的當天牧師宣布新郎可以吻新娘時抓拍下來的，洞房花燭夜他就惱火地將照片從床頭取下來當著她的面砸了，被砸碎的相框至今殘跡猶在，可照片裡的兩人依然清晰。

  他和她面對面，相對而立。

  他掀開她的頭紗，微微俯身靠近……

  他要吻她。

  他冷俊的面容被寒冰籠罩，不情願在他臉上表現得那麼明顯，可是唐暖心……她身披潔白的婚紗，她就站在他面前，眉眼彎彎，垂角上揚，竟讓他頃刻間產生一種甜蜜嬌羞的錯覺，他倏地一顫……

  一定是錯覺！

  他不是沒有揣測過唐暖心嫁給他的目的，最開始的時候也的確想過她是不是死乞白賴看上他了，不過這種猜測很快就被推翻。

  如果她喜歡他，當初怎麼可能一聲不響去了美國？

  如果她喜歡他，現在怎麼可能從不給他一個好臉色，還處處與他對著幹？他不會忘記那次她將自己的小秘書推到他懷裡來的時候是怎樣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她才不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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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種生在豪門的公子哥，英俊多金，自然也就有了風流倜儻的資本，在對待男女問題上，他雖然算不上沉迷，卻也不見得有多安分。

  男歡女愛，他見了很多，經歷的也不算少。

  喜歡一個人，絕不是像唐暖心對他那樣的，唐暖心不喜歡他，唐暖心不喜歡他……

  這個念頭，仿佛生成了緊箍咒，在他的腦海里盤旋。

  頭痛欲裂！

  他媽的既然不喜歡還嫁他幹嗎？

  玩過家家嗎？

  可惡！

  他不知道是不是和那個女人八字不和，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分分鐘炸毛，現在光是想起她都能激起滿腔怒火，他為了將她屏蔽在腦海之外，連頭髮沒弄乾就掀開被子上床睡覺，可是床上似乎都有她的味道，和他今天從她身上聞到的香味一樣，擾得他心煩意亂，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留在這裡過夜。

  也許，在潛意識裡，他是想等唐暖心回來。

  一晚上沒睡好，當第一縷晨光從窗戶照射進來的時候他就徹底清醒了，唐暖心整夜不歸的事實也落實。

  死女人！

  膽兒越來越肥了！

  他的憂慮和不安並沒有因為這一夜而沉澱，反而愈演愈烈，在換衣洗漱的過程中他就惱得恨不得將她祖宗十八代通通都問候一遍，不讓人省心的女人！

  他將自己隨意收拾一下就出了門，直奔公司。

  時間還早。

  陸氏集團值班的保安看到老闆一大早就匆匆地趕來，幾度以為自己還沒睡醒，陸逸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急，他只知道唐暖心肯定會回來上班的，他只知道……好像很急著想要見到她的樣子……

  在路過她辦公室的時候，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停下腳步，更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其妙地就推門而入……

  仿佛，有某種東西在牽引著他。

  許久之後，他才知道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抗拒得了的。

  比如，宿命！

  比如，那個叫唐暖心的女人！

  唐暖心確實早公司過了一夜，昨晚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之後去醫院看過喬胤，離開醫院的時候又一個人去逛了商場。

  她從小在國外長大，G市一個朋友都沒有，她一直一個人！

  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shopping，享受那種大方刷卡的樂趣，大概是她和別的女人最大的共同點了。

  滿載而歸，她卻不想回家。

  她也有害怕孤單的時候。

  於是，她乾脆折回了公司，開著電腦工作到半夜才撐不住趴在桌子上睡過去，一大早醒來腰酸背痛，面容憔悴，照鏡子的時候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這是她嗎？

  不是！

  唐暖心應該是青春靚麗，自信從容的，她怎能因為一段黯淡的婚姻而消耗自己的青春？又怎能因為一個不愛她的丈夫而把自己熬成黃臉婆？

  她伸了個懶腰，提著昨晚掃來的大包小包進入辦公室的休息間。

  洗漱，換衣，化妝……

  她對著鏡子專注地畫眼線，眼線筆綿延至眼角，微微往上一勾，使得她明亮的眼睛憑空多了幾分嫵媚，最後再用睫毛膏將濃密的睫毛刷得又卷又翹。

  Ok！搞定！

  她抿了抿唇上亮紅的唇膏，對鏡子裡光彩奪目的女人滿意至極，連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微笑，恨不得送一個飛吻過去，再理了一下蓬鬆的裙擺，踩著十幾公分的細跟高跟鞋歡快地轉了一圈……

  一轉身。

  笑容頓時僵住。

  並且，她還狠狠地囧了一下。

  因為休息間的門沒關，她一轉身就看到倚在門口那個目瞪口呆的男人，不是陸逸之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