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十點半

  韓祁走的時候，我送的他。

  我給顧楠打了電話，她說她在睡覺。因為明天就是她的婚禮，她還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早上準備多睡一會兒，然後好熬夜。

  但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睡覺，因為她無力而蒼白的聲音竟然顯得那麼疲憊不堪。如果她今天不來，可能就永遠都見不到他了。

  等到十點，她還是沒有動靜。

  我送韓祁去了機場，依然沒有動靜。

  心急如焚地看了眼韓祁，他緊皺的雙眉，緊握的雙手，讓我知道，其實他才是最著急的。

  「如果想留下來的話，現在還來的及。」我說。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搖搖頭。

  「你能來送我，我就滿足了！」他自言自語到。

  

  是嗎？如果真的如此，為什麼說這句話的時候看都沒有看我一眼，而是，看向了機場門口。

  我知道，他心裡應該一直都在疑惑，到底他對顧楠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愫。

  有些人，在你身邊，太熟悉了，你就會忘了，到底她對你而言，算是朋友，還是什麼。就好像年少時，和我們朝夕相處的父母。叛逆的我們，總是嫌他們嘮叨，想著要飛離他們。

  真的到了年長了，常年地奔波在外了，才知道，其實，離開了他們，我們的生活竟然如此的不完整。

  其實我們，心裡最在意的，最重要的，竟然是年少時想要逃離的父母。

  人就是這樣，永遠都不知道珍惜眼前的。

  我看了看時間，快十點半了。

  「時間到了。」

  他看了看我，眼裡儘是失望。

  「真的非要走嗎？」

  他點點頭。

  「笑笑，謝謝你！」他笑著，然後給了我一個擁抱。

  這個擁抱，讓我感覺到他身上，屬於朋友的那種真誠。

  或許一開始他對我就算不上是愛情。不過是眼前多了一個，不一樣的女人罷了。

  我很想攔住他，不讓他走，也許顧楠是很想來的，也許她已經來了，只是不想露面罷了。

  可是最終我還是沒有見到她。難道就真的要這樣，從此以後都不再見面了嗎？為什麼明明沒有深仇大恨，卻到最後竟像是生離死別般的蒼涼？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竟然也有幾分捨不得。

  他也是我的朋友，也在我無助的時候給了我很多幫助。現在，他就要走了。

  也許真的，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想想，時間過得真快，我們認識了有一年了。這一年裡發生了很多事。

  也改變了很多人。

  他走了，最終還是走了。我想，我這輩子都很難再遇到這樣純粹的朋友，他幫你，毫無所圖，儘自己最大的力量。即使是吵過架，鬧過矛盾，依然能夠一笑而過，雲淡風輕。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剛剛走過的軌跡。

  我走出機場的時候，在門口，遇見了，顧楠。

  「走了嗎？」她臉上焦急的表情告訴我，她是在意的。

  我點點頭。

  她來遲了十分鐘。也許十分鐘之前，還能看到他，但是現在，他走了。

  她還是執意要進去。

  我知道，她和我一樣，等待著奇蹟。就好像，那一次，我站在雨中，以為，顧雲飛的車會開回來。

  但是，他沒有。

  韓祁也沒有。

  顧楠滿臉失望地出來的時候，我能理解她的心情，所有的遊戲都結束了，現在擺在眼前的，是現實。

  人生總是那麼戲劇，為什麼非要走到這樣的地步？也許早十分鐘，就可以挽回。可是偏偏，就差了那麼十分鐘，所有的情節都錯位了。

  顧楠手上還拿著一個小的包裝盒，不知道是什麼，也許是她要送給他的禮物。她發了幾分鐘的呆，然後將手上的東西扔到了垃圾桶里。

  她說她只是來附近買東西，順便經過而已，本來就沒有抱太大希望。可是機場附近哪有賣東西的。

  很心疼她。我盡力了。可是，我還是失敗了。

  很久都沒有過這麼沉重，這麼真實的失敗感。這一次，我竟然敗得這麼徹底。

  顧楠裝作無所謂的對我說，沒事，她早就知道趕不上！然後拉著我去幫她準備明天的婚禮事宜。

  是顧雲飛開車送她來的。

  顧楠不在的時候，我質問過他，為什麼不知道早一點叫醒她？

  他說，她早就醒了，一直坐在沙發上。

  是她不打算來。

  「為什麼她還是來了？」

  「她想起來，他喜歡吃街角一家的茶葉蛋。然後要去買給他，怕他以後在國外吃不到這種味道。」

  她不過是想找個理由去送他罷了。

  心裡酸酸的。

  一直大大咧咧風風火火的顧楠，內心竟然這麼敏感細膩。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也不知道，她想要什麼，更加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有了這樣的選擇。

  為什麼非要折磨自己。

  婚禮的籌備工作很順利，有錢就行了。閔家本來就有錢，準備個婚禮罷了，對他們而言，只是小事。

  我陪顧楠去街對面買東西的時候，有一輛車朝我們衝過來。

  還好我反應快，一把就將顧楠給推開了。

  車上下來的女人是姓姚的那個女人，她穿著很露骨，本身身材就很好，只是加上臉上那傲慢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的兇狠。我知道她一定對顧楠恨之入骨，相比較那個姓蘇的，她的態度顯得異常的不理智和蠻橫。

  「想勾引我的男人！我警告你，給我小心一點！」那女人惡狠狠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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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楠被我推了一把，跌在地上，我自己也跌在地上，爬起來之後我要去扶她，她自己站了起來。

  她竟然看也沒有看那個女人一眼，自顧自地往前走。

  看到她這個樣子，我真的很不忍心。

  「最好也別讓我們看見你！」我走到那個女人跟前，罵了一句，「不然我會讓你老公知道你的所有事！」

  她對此有所顧忌，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經過白天的事，我對顧楠以後的生活更加的擔憂。

  她還沒有結婚，就要有兩個死對頭。姓蘇的我還不知道她會怎麼樣，但是現在這個姓姚的，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顧家因為父母離世的早，所以和其他親戚之間往來的就比較少，所以顧楠結婚，也就沒怎麼通知親戚。

  請的化妝師，早上五點就會到。

  我幫她收拾東西的時候，她就一個人坐在床上發呆。

  「這個也要帶去嗎？」我拿起放在床上的維尼熊問她。

  那是她從韓祁那裡要來的。

  「給我吧！」她將維尼熊拿了過去，「就放在家裡吧。我不想讓其他人見到它。」

  「其實你根本就不想跟閔靖結婚對不對？」我坐在了她身邊。

  她抬眼看了看我，那雙眼睛早已紅腫，我竟然一直都沒有注意到，其實她已經哭了好久。

  「總好過一直沒有希望地等吧。」她嘆了口氣，「他說，如果他對我有意思的話，也不會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還是這樣，止步不前。因為他只當我是個妹妹。他希望我早一點有歸宿，這樣他才能放心。」

  韓祁這麼跟他說過嗎？我沒有聽韓祁講過。那麼說，顧楠這麼急著要結婚，是為了，讓他放心嗎？

  「如果，我是說如果，他後悔了呢？他收回那些話呢？」

  顧楠的眼中立馬有了神，她坐起來，看著我，充滿了期待的眼神告訴我，我要讓她失望了。

  「是不是他沒走？」她問。

  他走了，我親眼看著他走了。

  「他走了。」我不願意告訴她這個答案，可是事實就是這樣，他真的走了。世上沒有那麼多等待，也沒有那麼多浪漫。

  他開了個玩笑，然後他們在一起了。

  這種事，只有故事裡才會有。現實中，往往都不是這樣的。

  他不但走了，也許再過一會兒就到了。

  我讓顧楠休息一會兒，然後自己去陽台想清靜一會兒。

  我心裡很亂，看著自己的兩個朋友這樣互相折磨，我心裡很自責。

  我竟然要眼睜睜地看著顧楠往火坑裡跳。

  陽台上，已經有人了。

  凌晨一點多，他也沒有睡，背對著我，背影有幾分滄桑。

  我很希望他能像我們農村的那些當哥哥的一樣不講理一次。不同意妹妹的婚事，就堅決不放妹妹出去，敢放肆就打斷她的腿。

  當然，那樣不講理的哥哥，就是在農村，都絕跡了。

  「為什麼明明近在咫尺，卻非要，折磨的，遠隔天涯呢？」我問。

  他沒有回答。

  我聽見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你心裡知道答案。」良久他回答。

  我心裡怎麼會知道答案。如果我知道，我就不會讓顧楠這樣自己折磨自己。

  「你為她做了不好的示範。她是在學你。」

  我微愣了一下，然後，明白了他說的。

  為什麼，明明盡在咫尺，卻要折磨的，遠隔天涯？

  我看著盡在咫尺的他，然後搖了搖頭，告訴他，我和顧楠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