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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造勢

2024-05-08 11:58:27 作者: 墜歡可拾

  程廷搬來椅子,守著鄔瑾,仰面朝天,眯了半個時辰,正在夢中大戰金虜,忽然被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睜開眼睛一看,鄔瑾已經坐了起來。

  「別動!」他衝上前去,兩手按住鄔瑾肩膀,一下將鄔瑾按下去。

  鄔瑾「哐當」一聲砸在床板上,險些碎成好幾截,兩手一顫,痛的面目扭曲,半晌才緩過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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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廷手忙腳亂扶他起來,用手背探他額頭,再試試自己額頭:「不燙,怎麼不睡了?」

  「拿紙筆……」

  程廷揶揄道:「你用腳寫?」

  鄔瑾笑了一聲:「我說,你寫。」

  程廷起身先搬一張四方桌放到床邊,再運來筆墨紙硯,磨墨蘸墨,提筆道:「你說。」

  鄔瑾半靠著牆壁,一字一句:「自古帝王,御天下者——」

  程廷一字不落寫在紙上,極力將字寫的工整清晰。

  「自古帝王,御天下者,堯鼓舜木,仁厚禮賢,愛恤民命,如今趙氏朝堂,皇親豪橫,讒臣用事,忠臣難立,趙湛初登大寶,席不暇暖,假先帝遺命,摧折棟樑,不顧賊臨邊界,傾覆重臣,無君主聖德,王道不興。

  唐百川鷹犬之爪牙,凶逆險惡之賊人,提刀征戰,略無將才,進退輕率,為求奇功,暴虐百姓,致使伏屍千萬,血流漂杵,民怨沸騰,四海寒心,祖皇蒙塵。

  莫聆風巾幗英雄,天下聞名,振臂一呼,創病皆起,於寬州戰退金虜,苦守邊關,解君憂難,此為忠,於濟州勢孤援絕,勇開城門,拯救黎庶,此為義,忠義勤王之師集於望州,上順天命,下應人情,萬民同心,匡扶忠正,歷告天下。」

  程廷擱筆,等這篇檄文墨跡干去,鄭重對摺,找來羊皮封裝上:「送去給誰?」

  鄔瑾道:「給石遠,讓書坊即刻開印,傳遍三州。」

  只要莫聆風贏下望州,濟州碼頭就能重開,一切消息都會順著流水傳遍天下。

  他贏了,她也一定贏了!

  他閉上雙眼,一邊養神,一邊慢慢思索,一刻鐘後,對程廷道:「再給你父親寫一封信,用小篆,趙先生教過的。」

  朝廷祭祀時要用小篆,趙世恆確實教過。

  「教過嗎?」程廷再鋪一張紙,面露難色,「我怎麼不記得了?」

  「教過,」鄔瑾昂起下巴,示意他動筆,「太陽落草中。」

  程廷搜腸刮肚,還真找出來一點小篆的印象,一筆一划寫下,等著下一句,等待許久,卻沒聽到,狐疑道:「沒了?」

  「沒了。」

  「還好就一句,」程廷提起紙來給鄔瑾看,「能看懂嗎?」

  鄔瑾定睛一看,每個字都錯了一筆,但也無傷大雅:「沒事,你父親能看明白,只是等你父親回來,恐怕會揍你。」

  程廷啞然,放下紙,心道自己也是當爹的人,還能怕程泰山這老傢伙?

  「我娘在家,他敢?」他看著自己寫的一行字,滿臉疑惑,「太陽落草中,這是什麼謎語?」

  鄔瑾道:「你用小篆寫個莫字。」

  程廷提筆,再寫一個莫字,盯著看了片刻,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夏桀!夏桀自比為太陽!」

  小篆的莫寫出來,正是一個太陽落在草中,預示帝王將被莫家吞噬。

  鄔瑾點頭:「這句話,也要在寬州流傳。」

  程廷收起信紙,再取一個羊皮封封上,塞進懷裡,把胸脯拍的「啪啪」響:「保證婦孺皆知。」

  「還有一事,十石街有個老石匠,耳聾口啞,你去找殷北,讓他把人請到九思軒,然後從莫府庫房找一塊半臂長羊脂白玉,以莫聆風相貌,雕一座九天玄女像,左手持兵信神符,右手持《九天玄女治心消孽真經》,用鰾膠封在白石里,打磨成石卵,埋在雄石峽中,隨雨水沖刷出來。」

  程廷一一記下,同時一股熱氣從心底往上涌,渾身血液都跟著沸騰。

  莫家吞沒趙氏皇朝,九天玄女傳莫聆風兵符兵書,正是鄔瑾在為莫聆風稱王造勢!

  他迫不及待要出寨,但鄔瑾沒讓他走,他只能強壓住心緒:「十石街的石匠沒雕過玉,手藝恐怕差一點,要不要去碾玉作請?」

  「玉石也是石,不要緊,」鄔瑾搖頭,「雕神像,最難得便那是一點神韻,否則再像也無用,這個老翁曾刻過觀音,我爹在雄石峽鑿刻觀音時,就是他指點。」

  程廷點頭,忽然記起來給鄔瑾倒水,走出去倒了茶進來,餵到鄔瑾嘴邊。

  等鄔瑾喝完茶,他放下茶盞,記起來一事:「那個老者怎麼處置?」

  這本是多此一問——行這種秘事,自然是殺人滅口,但他還是忍不住一問。

  鄔瑾無奈一笑:「你想的倒是細緻,他孤寡年邁之人,又是石匠,玉玄女像和他有什麼關係,就是說出去,也無人相信,殺他反而節外生枝。」

  程廷撓頭:「神像什麼時候衝出來最好?」

  鄔瑾斟酌著——半個月的時間,可以讓唐百川惡事、討伐檄文、讖語流傳,再過半個月,玄女像衝出來的時間正好。

  「四月初六,」他叮囑程廷:「事以密成,語以泄敗,切記。」

  他用手肘撐著身體,慢慢躺下去:「讓人送你出去,我爹娘問時,就說我一切安好,切勿憂心。」

  程廷見中帳外有士兵照應,鄔瑾交代自己的事也是刻不容緩,便大步流星往外走,牽了一匹青馬來,讓士兵放下吊橋,冒雨踏水過河。

  朔河邊停著一輛馬車,車前掛一盞紙燈籠,火光昏黃,照出一圈細雨,車夫站在一旁,給馬餵草。

  程廷剛上吊橋,馬車帘子就掀了起來,許惠然提起裙擺,扶著車壁跳下來,直奔到吊橋前,程廷催馬過吊橋,滾鞍下馬,張開雙臂,把許惠然抱了個滿懷。

  「惠然!」

  連日驚險、懼怕、激動,種種情緒讓他疲累不堪,一直強撐著一口氣的他,在看到許惠然的這一刻支撐不住,差點軟倒在地。

  女子柔婉的身體依偎在他懷裡,骨骼卻異常堅硬、有力量,幾乎成了他的骨頭,支撐著他站穩、站直。

  他眼裡閃過一點水光,很快又隱了下去。

  「程三爺。」馬車中又下來一人,聲音顫抖。

  「鄔伯母?」程廷鬆開許惠然,詫異地看向鄔母,隨後一步上前,攙扶住她,「您怎麼來了?」

  鄔母本就瘦小的身體,在搖曳的燈火下簡直成了一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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