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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送客

2025-01-17 14:22:50 作者: 孤六步寒塵

  一個女子,愛上一個男子,便會不管不顧。

  她已經不管他是神是仙是獸還是魔了,她只知道,即便是做了杜平的妻子,她心中念著的,也還是那個不知道名字的男人。

  鍾蘭病了,相思病,也是抑鬱之症。她再沒有見過自己的哥哥,也再沒有見過的心上人。她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嫁給杜平三年之後,她心中仍然放之不下,一個女人,一個養在深閨的女人,一旦愛上一個男人,那便是一生。

  她想到,哥哥是收服鬼怪的天師,那麼只要自己死了,便可以見到哥哥,見到心上人了。

  三尺白綾,恰巧能夠懸上房梁,打上一個死結,這個死結,是心中的死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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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止呼吸那一刻,她看到的,是自己八歲那年

  哥哥騎著一隻漂亮威風的白毛獸來看自己,那白毛獸,落地便化作一男子,銀髮白衣,朝自己一笑,便轉身往酒窖去了。

  他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人。

  也是在同一天,八歲的她扒在假山之後,看著銀髮白衣的他,同一個穿紅袍的美人一起喝酒。

  然而,入她眼的,不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人的鳳王,而是白澤。那一刻,她的眼睛裡,只有那抹身影,銀髮白衣。

  一縷香魂飄出,她終於還是再次看見了哥哥,看見了心上人。

  白澤看著面前身死的女人,並不言語,只如當年馱負她回杜家一般,又將她托起,起身一躍,躍入洞開的地府。

  她以為他要帶她走,卻不想,他只是帶她入地獄,去受那輪迴之苦。

  白澤將她馱入地獄之後,鍾馗在旁側嘆息,只怨自己沒有好好照顧妹妹,竟然讓妹妹上吊自縊。

  他只想要妹妹幸福,於是她答應妹妹,欺瞞過孟婆,讓妹妹帶著記憶入輪迴。

  輪迴台旁,鍾蘭張開雙臂,閉眼,身子往後一倒,便入了輪迴耳邊是眾生的聲音,她睜開眼,看著輪迴台前張望著的那顆碩大腦袋,那雙銀色的眼睛,那隻白毛坐騎。

  她只想記得他,她已經,不再對他抱有希望了。

  我若娶你,鋪七里七里香,十里著紅裝,夜放花樹三千架,一路桃花到你家。

  這是鍾蘭最初對愛情的幻想,

  但願下一世,能夠遇見一個人,願意十里紅妝鋪地迎娶自己過門。

  凡間,蘇州鍾家,鍾夫人誕下一女嬰,女嬰出生便不哭。眾人以為妖魅,鍾夫人從此被冷落,帶著女兒居住在一處小院之中。

  那個女嬰,就是今世的鐘蘭。

  有一日,弄戰尋滄鶴喝酒。彼時已是鍾馗的滄鶴正在陪年幼的妹妹玩耍。不,這一世,鍾蘭已不是當年的鐘蘭,也再算不得是自己的妹妹。

  或許也該是滄鶴的劫,這個妹妹似乎是上天派來折磨自己的。為了這個妹妹,他已然一而再再而三觸犯禁忌了。

  弄戰拎著酒罈子,瞧見滄鶴正陪還是四歲小孩的妹妹玩耍。

  「滄鶴,你如今倒也真是清閒,竟然還有空陪小孩子玩耍。」

  滄鶴轉過頭來,無奈對著從前的上司一笑。

  「將軍,現在我叫鍾馗,滄鶴那個身份,已然不復存在了。」又或者,是死在了雷刑台上。

  弄戰哈哈大笑道:「好好好,鍾馗,你不去捉拿鬼怪,在這裡陪個小傢伙,也不怕幽夜治你個瀆職之罪。」

  彼時,四歲的小鍾蘭瞧著對自己哥哥不甚禮貌的弄戰,有些怒了。

  「家兄陪幼妹,有何不可?」

  此話一出,弄戰立時無言以對,目瞪口呆望著矮個子的小鍾蘭。

  新中國略略一算,便曉得了事情的大概,如此便立馬拉著鍾馗往暗處去了。

  「你真是膽子大,你當神仙當了這麼多年,不知規矩不能壞麼?你竟然瞞著幽夜干出這樣的事情!」說罷拂袖而去,留下弄戰一人,隔著假山去看著正在看花的妹妹。

  疼愛妹妹的他,自然是再不能管那些,要曉得,他做為滄鶴的時候,從來都是孤身一人。沒有兄弟姐妹,只有一個如兄長一般的上司弄戰。

  當他成為了凡人,做了鍾馗,面貌醜陋,卻只有小妹一直對自己極好。從來不曾嫌棄自己丑陋,如此,鍾馗自然亦是極其疼寵這個妹妹。

  可妹妹,竟然愛上了神尊白澤,這叫他頭疼不已。

  彼時,他瞧著自己旁側那隻高傲無比的白毛獸,只覺得更加頭疼了。這尊大神,啥時候能夠回去啊?呆在他身邊一刻,他便覺得自己渾身不對。生怕自己得罪了那尊大神,又怕神尊再和自己的妹妹有甚問題。

  所幸,再隔幾日,神尊白澤的懲罰便要到期了,如此,他也樂得安生。

  不得不說白澤這頭,懲罰期滿的第一件事情,絕對是要找那個該死的醜八怪老龍算帳。

  禁制破開的剎那,白澤舒展筋骨,化出人形來。

  瞧著一旁直冒汗的鐘馗,摸出一把摺扇,便搖晃起來,摺扇上頭,是一派明山秀水。

  「嘿嘿,別急,這些日子你待我倒也不錯,只是該使喚本尊的時候,你可也沒有少使喚。」

  鍾馗拿袖子擦著冷汗,唯唯諾諾,不敢說甚。

  「話還沒說完呢,這些年,也麻煩你了,本尊這還有事情未做!便先走了!」白澤說完,身形幻化做一點白光,直衝天際。

  該算帳的,總是要算的。

  這頭,鍾馗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神尊大約是去棲梧山了,那裡,有他心中最神聖的愛情。

  也有他最深的痛,他想起當年來,那時候,他還是滄鶴。

  ……

  還是那一場仙宴,塗山鎮命著白衣在舞池起舞,舞衣翻飛。彼時滄鶴就在武將的行列裡頭坐著喝酒,醉眼惺忪看見舞池中的鎮命,嘴巴一撇。

  「哎,那人是誰?怎的沒曾見過?長得跟個小雞仔似的,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這般評論落進了弄戰的耳朵,弄戰拍拍下屬滄鶴的肩膀,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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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小子,好像是塗山那一族的少主,好像還是那個什麼八荒美人簿上頭第二美人。」

  弄戰這一番話,叫滄鶴嗤之以鼻。

  「那長相還能算得上是第二美人?如今男色當道,老子也不抗拒,只是世人的審美觀也該改改了!」

  這話弄戰聽著只是撇嘴巴,悶頭喝酒,並不多言。他又不是斷袖,他還是喜歡那些嬌滴滴的女仙,果然還是豐滿的胸脯比較吸引人,如是想著,弄戰已然將目光轉移到了一旁侍女高聳的山峰之上。

  對於他這般做法,身為斷袖的滄鶴,自然也是嗤之以鼻。

  「鳳王到。」

  有人高喝著。

  大抵,那是鳳九千第一次以鳳王的身份出席宴會,這個身份鎖帶給他的,自然是注目,其中不乏滄鶴弄戰這些武將。

  紅袍墨發金紅瞳,兼之風華萬千卻清清冷冷的臉,金紅瞳目不斜視,一路朝前走。那也是,滄鶴第一次看見鳳九千。

  這場宴會,一見鍾情的事情太多,就像那時候的鎮命,第一眼看見的,是虛妄帝君奈淵一樣。滄鶴第一眼看見的,是鳳九千。

  那是一個完全符合了他審美的男人。

  「那是鳳王鳳九千,先代鳳王鳳棲梧的兒子,他是一次出現在公眾場合,大抵你是沒見過的。」弄戰說完便滿飲一杯佳釀,砸吧砸吧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鳳九千。」滄鶴低聲念著,只覺得這人,連名字都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你就別想了,他可是帝君帶大的孩子,性子又極冷,你若是撲上去,當心被打回來。」弄戰搖搖頭,笑道。

  滄鶴所關注的,卻不是這個。

  「你如何對他這樣了解?」滄鶴眼睛一瞥,就將弄戰看得渾身發毛。

  「咳,當年虛妄帝君曾請我教導鳳王修習排兵布陣之法來著。」弄戰如此解釋道。

  是了,年幼的鳳王,被虛妄帝君一直強逼著修行,這才有了今日超越平輩的修為。當年還有誰也被帝君捉去給鳳王上課來著?弄戰也記不得了,只記得那時候,鳳王每日都如一隻小陀螺一般,不停旋轉。

  「原來如此。」滄鶴恍然大悟,連連點頭。他記得鳳凰一族族人似乎並不多了,族王是住在棲梧山的。

  如此,他便打算去一趟棲梧山。

  這一去不打緊,去了便又將鳳王在他心中的分量提了一提!

  彼時鳳王正在嵐鳳居外頭的石桌上喝茶,眉眼一掃,便瞧見了被孔樊引進來的滄鶴。滄鶴急忙將從茶仙那裡得來的好茶奉上。

  「小將見過鳳王。」

  本以為會是如後輩給晚輩施了禮,晚輩受寵若驚之類的畫面。可讓滄鶴沒想到的是,鳳王竟然只是淡淡哼了一聲。

  「何事?」哼完便是冷冷的兩個字。

  滄鶴一愣,緊接便嬉笑道:「嘿嘿,這是浮雲春山之處的新茶雪溪,小將聽說鳳王愛茶,便特意從茶仙那處討來的。」

  「我們,似乎並不相熟。」鳳九千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倆又不熟,或者說是根本不認識,只是聽說過對方名號罷了,這一來便送禮是個甚意思?

  「不相熟不打緊,以後便熟了。」武將就是武將,瞧不出鳳九千的疏離來。

  鳳九千將那盒雪溪茶往石桌上一放,便冷聲道:「送客。」

  ……

  送客,他從來不敢想,倘若再見到那紅袍美人,自己要如何自處,又或者,還是那一句冷冰冰的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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