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往昔

  繼續番外，作者還在殘疾中

  忽然脖頸一緊，李雅頓時感到呼吸苦難，他頸間多了一隻柔若無骨卻力大無窮的手。是綠光扼住了他的咽喉，眼前的綠光面目猙獰，卻隱隱帶著幾分楚楚可憐。

  「你當真不娶我？當真不娶？！」綠光凶煞一般朝我狂吼。李雅一時被扼住喉嚨呼吸不能自主，腦袋開始充血，只能使勁掙扎。

  「罷了幾日公子不答應，或許明日能想通呢。」綠光面目忽然恢復如常，也鬆開了扼住他脖子的手，而他因為呼吸著急而猛咳不止。

  「綠光姑娘？」李雅喊住她的名字，不知她為何忽然停手。綠光笑得有些慘然和淒涼。

  「你不怕我麼？」綠光問李雅。

  「綠光姑娘，我若怕你，今日便不會特意來見你。」理她如是答道。

  綠光輕輕笑了笑，眼神開始變得飄忽不定。

  「從前，也有一個人，不肯娶我，還找了道士要殺我，於是我殺了道士，殺了他的娘子。」綠光聲音變得淒淒涼涼，如同這秋日裡凋零的花朵。

  李雅有些訝異於她的狠心，可是轉念一想，妖怪有妖怪的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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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他娶了你麼？」我如是問。

  綠光看了看李雅，道：「像你說的，他同樣覺得人妖殊途，後來，後來他老死了。」

  「你瞧，凡間的男子大多短壽，綠光姑娘不必執念。」李雅勸道。

  綠光拿一種打量怪物的目光看李雅，拿手掩了粉唇輕笑道：「如何會有你這樣的男人？曉得有妖怪要殺你，你還反倒來勸解，倒也不怕我立刻殺了你，拿你做樹肥。」

  「從前我時常在心裡想，假如有一日我能找到一位夫君，不計較我的身份，願意同我長相廝守，那該有多好。」眼前的綠光，溫順憨厚，有著所有人間女子最為平凡的夢想，嫁得一位好夫君。

  綠光忽而痴痴笑了起來。

  「其實男人嘛，長得不好看也不大打緊，心眼好便足夠了。沒錢也沒有關係，我也不要金銀首飾，路邊的野花就很好看。」綠光的話語，滿含著對婚姻生活的嚮往，忽而又想到什麼，急道：「我還能賺錢養家，我練織布繡花練了很久很久了」她的聲音漸漸轉低，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復又痴痴笑了起來。

  假若綠光是一個人間的平凡姑娘，一定是一位好妻子，可惜她是妖。李雅如是想，卻並未同綠光搭話，只是安靜聽她說她的俗世夢想。

  「所以，郎君，我要你同我去，即便是強迫，也是要娶我的！」綠光抬眼看他，笑意蔓延上眼梢，有些瘋狂的模樣。

  忽然他感到頭暈，只覺得眼前一片昏暗，唯獨綠光的笑容在眼前拉扯變形，緊接著李雅便不省人事。

  呀，眼前有一片光暈，帶著微微花香，還有流水潺潺，好溫暖，好溫暖

  不，不對，現下是秋季，何處來的花香？李雅想睜眼看個究竟，費了很大的力氣沒能將眼皮從睡意中拉扯而起。

  眼前有一道白色的光，裡面有個人，李雅聽見他笑，笑得很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好熟悉，好熟悉，是

  是白澤！

  「喲，瞧瞧，咋們家小雅怎麼會在這種地方呢？」白澤嗤笑道。

  李雅暈暈乎乎，聽見白澤的嘲笑，卻條件反射般回答道：「胡說什麼？我在何處？」

  白澤這才道：「我早說了，樹妖是要來同你成親的。你倒是好笑，跑去同一隻妖怪講道理，這下好了，被綠光帶到了她的幻境裡。」

  「啊？那我如何是好？你想辦法救救我啊！」李雅十分著急，趕忙朝著白澤道。

  哪曉得白澤摸摸下巴，眉眼一挑，露出白生生的牙齒道「啊，之前土地小仙給我送來幾壇美酒，我呢，要喝酒去了。你且撐著，說不定還能討一房妖精娘子。若是我沒醉，再來解救於你如何？」

  真是一個不看事情輕重緩急的神獸！他在這裡著急得要死的時候，他卻要跑去喝酒！

  「郎君你可知曉，花草樹木想要生出靈智，是一件多麼多麼難的事情，想要修煉成精又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沒有千萬年是根本就是夢幻空花，可你曉得麼？綠光才堪堪五百歲，已然修煉出了人形。」綠光對捏著李雅的手，對著他依然沉睡的他緩緩道。綠光的語氣，隱隱帶著自傲的成分。「綠光很努力學了女紅，日後郎君的衣裳綠光能夠親手縫製了。」

  綠光的手，撫過李雅的面龐，妖化的眼睛碧波瀰漫。四周升起白霧，將石床上的李雅與半跪在旁的綠光遮得朦朧隱約，綠光逶迤的長裙鋪散在四周，沾了滿地花露，濕了裙角。

  李雅緩緩睜開眼，對著綠光笑，溫柔，深情，一切都顯得很和諧。

  「娘子。」李雅半坐而起，執起綠光的手，一個輕飄飄的吻，落在綠光的手心。

  「娘子，這些年苦了你。」李雅唇邊生出一朵笑容，他的眼睛裡，蘊滿柔情蜜意。他看著綠光，好似看著這世間最為珍貴的寶貝，那張臉，用來做這樣的柔情似水的表情，其實不甚合適。

  綠光曉得，她要見的那縷魂魄，總算是在這個男人身上凝聚。

  「郎君。」綠光碧色的眼，蘊起淚水，就像是翠綠的樹葉上淌下的一點露珠，晶瑩剔透。

  「你又捉了凡人來救我？傻瓜，我死了，連魂魄都不齊全。如何能夠復生？」李雅溫柔地撫摸著綠光的臉頰，嗔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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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的，你一定會復活的！你瞧，從前你都不能開口說話，如今卻是能夠了，有朝一日，你一定能夠徹底復活的！」綠光的聲音很堅定，彷佛這是她一生的信念。

  「李雅」摸摸綠光藻綠色的長髮道：「做妖怪，有妖怪的原則，神尊白澤教授天下萬妖不能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你知道的，你為我害了不少人命，善惡終有報，總有一日，會得報應受天打雷劈。」

  綠光昂起腦袋，看著面前的男人，痛聲道：「妖怪不能做傷天害理的事情，那麼百年前凡人縱火燒了你的身體又何嘗不是傷天害理，可他們受到報應了麼？」

  「那些農夫不過是無心之失，料想他們心中並無惡意。」男人搖搖頭道。

  「不！不是！若他們知道你是妖，你只會更慘！人妖不兩立！你曉得的，凡人大都很憎恨我們妖怪！」綠光其實只是說出千百來凡人同妖怪的怨結，言無過失。

  「綠光，這位公子是個好人，你卻要欺騙於他，以美**惑於他，他不從，你便要強擄他來這裡，害他性命。綠光，你變了，從前你同我一般，渴望同凡人友好相處。可如今，你卻四處害人性命」男子說得痛心疾首，連帶聲音也顫抖起來。

  「不！我管這些，我一定要救你！」綠光說得有些痴狂。

  而此時的「李雅」卻忽而扯出一個惋惜的笑容道：「樹妖綠光，本尊好意勸你，望你回頭是岸，何曾想你執迷不悟！你夫珙桐早已魂飛魄散，百年來你害人性命，妄圖回天改命！已是犯了戒條，其罪當誅！」

  「李雅」的容貌開始變換，青絲變作了耀眼的銀髮，身高也拔高不少，一雙鳳眼帶著威嚴淡淡掃向綠光。原本雪白的臉龐，此刻已被繁複的眼睛圖案所占據。是神獸白澤！

  綠光大為驚恐，但面前偉岸的男子，卻分明便是他們妖族共祖，神獸白澤！綠光瞬間便心如死灰，既然神尊白澤已然告知她夫君珙桐早已魂飛魄散，那麼珙桐定然是再無活命機會。她碧綠的眼睛，隱隱含了淚水，卻遲遲不敢流出。

  「從前，在這片山林，有兩粒樹的種子，受日月精華受得久了，便有了靈智，學會了吐納修行，也慢慢開始生根發芽，後來兩棵樹終於漸漸長大因著多年感情，便成了夫妻。」綠光緩緩道。

  「其中一棵樹，天資非凡，很快便能幻化人形自由行動了。而另一棵樹，是一棵漂亮的珙桐，花季時，總是開滿了雪白漂亮的鴿子花，迎風招展。他們都有一個心愿，就是可以同凡人和睦相處。可是有一日，幻化人形的那棵樹因為貪玩而外出了，於是她的夫君珙桐便被一群愚昧的農夫認為開鴿子花的珙桐不吉而被縱火燒死。」綠光歪著腦袋，碧綠的眼睛變得無神，好像完全沉浸在了回憶里。

  其實這個故事白澤早已知曉，為了救夫君的綠光開始憎恨凡人，四處引誘凡人為她的夫君修補靈魂。凡事接近她的凡人，都被當做了珙桐的養料。

  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有七情六慾，可妖一旦有了情感，便來得比人更為激烈。

  「樹妖綠光，你可知罪？」白澤待不得綠光講訴完她的故事，厲聲喝道。大抵上這些俗事歸得不他管束，也只怪綠光氣運不濟拐錯了人，倘若對象不是李雅，神尊白澤也沒有閒心來管這些事情。天下之大，害人的妖魔不知幾何，若每一樁都輪到他去管，那麼還真是分身乏術。

  怪只怪綠光選錯了殘害對象，最讓白澤覺得鬱結的是李雅這臭小子竟然還跑去同一隻妖怪講道理。若不是他老人家早早盯上綠光，定然救不得李雅。

  白澤曉得天下所有已經發生的故事和正在發生的故事，卻惟獨看不到未來，若是趕不上救李雅，這小子的命也就交代這處，成了一棵樹的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