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敢愛
2025-01-17 14:22:15
作者: 孤六步寒塵
我把那女人的事情同鎮命一說,他只是沉默,而後轉身離去,頭也不回。只留給我一個背影,叫我覺得愧疚。
這一生,我對不住的人太多,太多。
「回去吧。」有人拉我的手,然後我聽見阿九同我說話。
轉眼看阿九,他面色清冷,並無變化,心中便也安心。阿九拉著我走了半晌,我才自己要去尋醫神的事情,於是推脫說自己同天帝侄兒還有事要談。
阿九果然信以為真,放我離開。
也有許多年未曾見著醫神了,據聞他常年閉關,輕易不見旁人,只留著幾個徒弟在醫神宮。也不曉得這次去能不能見著他!
若是見不著,本君就是用刨的,也得將他從閉關之處給刨出來才行!
「帝君安好。」醫神宮外守門門見著我來,著實驚訝,慌忙行禮放我進去。想來我今日運氣尚佳,醫神恰巧出關。
我在大廳等著,山羊鬍的醫神匆匆而來,見著是我,也是十分驚訝。
他並未行禮,只是打量我半晌。
「帝君,您體內的鳳凰蛋?」他一眼便瞧出來麼?
我頷首解釋道:「那顆鳳凰蛋,已然脫離我的身體,本君初初以為必死無疑,卻意外活了下來,並且修為都還在。」
醫神皺眉又瞧我半晌,這才撫著山羊鬍子道:「帝君好氣運,鳳凰蛋離體之時,恰好遇上飛升品級,渡了劫,雖然沒有成功飛升品級,卻幸運存活了下來。帝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我嘿嘿一笑道:「本君的後福,可就靠你啦!」
醫神怔愣,瞪著眼睛疑惑道:「帝君,此話從何說起?」
「你且附耳過來。」我嘿嘿一笑道。
我將阿九事情跟醫神一說,醫神紅著臉,皺著眉頭,又是半晌。
他撫著山羊鬍子,在大廳裡頭走了幾圈,這才嘆息一聲道:「帝君,鳳凰一族不是靠靈氣演化後代麼?怎的帝君您非要弄什麼丹藥來生子?」
我乾咳一聲,解釋道:「阿九年紀太小,若是花費靈氣來演化鳳凰蛋,恐怕身體會受不住。」
「那帝君為何不多等上幾年?」醫神疑惑道。
我瞥他一眼,只覺得這個老傢伙真真是個不會看臉色的。
「本君想要個兒子!」我如此解釋道。
如此,該足夠直白了吧?
醫神露出瞭然神色,摸著山羊鬍子轉入自己的藥房,稍時,揣著一隻方盒子出來了。
盒子打開,是一枚紅艷艷的果子,果子體泛奇香,有青棗大小。
「帝君,這可是四海八荒唯一一枚琉璃果,只消給鳳王大人吃了,在半個時辰內咳咳咳定然能夠有孕。」醫神說完,我便迫不及待將方盒子蓋上,搶入自己手中,又急切塞入懷中。
心中想著,只消今夜給阿九吃了,再咳咳咳本君便有後了。
「嘿嘿,多謝醫神了。日後本君有後了,定然來謝醫神。」說完我便要走。
醫神卻拉著我,意味深長道:「帝君,您可要當心身體,六界還需要您來操持。」
「知道,知道。」我敷衍一番,便出了醫神宮。
雪已然停止,地上卻鋪了一層,豆光草叢雪地里鑽出來,泛出瑩瑩光輝來。我呆愣半晌,許久,許久未曾認真看豆光草了。
發神發完了,這才急匆匆往琮凌殿趕去。
到了琮凌殿門口,看見一抹大紅色的衣袍,是阿九。
「回來了?」
「嗯,陪侄兒喝了兩杯。」我胡亂解釋著,嘿嘿笑著拉著阿九進門去。
阿九的手,略微有些發涼,我便放在袖子裡捂著,發覺還是很涼,便又放在懷中暖著。
「阿九,你今日身子好涼。」我湊到他耳邊,輕言細語道。
阿九拉我坐在榻上,靠在我懷中,低聲道:「奈淵,我覺得,心中不安。」
「哈哈,原來傲嬌的鳳王,也會不安?說說,是怎樣的不安?」我摟緊他,只想讓他心安。
阿九如今的性子,著實溫吞了一些,叫我懷念起當年他拿命來賭情的那些歲月。
彼時,他是草原上的格桑花,琪琪格。
那時候,我正要離開那片他生長的草原。
「奈淵,你為何要走?草原上不好麼?」琪琪格自我說明告別之意,便拉我出了帳篷,我朝宿北投去求救的目光,然而宿北恍若未見。
「咳,大約你也曉得,我是漢人,總也不能時常呆在草原。」我尷尬地輕咳一聲後,訕訕道。
琪琪格眉目如畫的面上生出焦急,本已抹了她那日對我表白心意的記憶,生怕她此刻又提起。
「奈淵,奈淵你別走,別走。我喜歡你,我嫁給你好不好?」琪琪格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就是一番奔放得可以的表白。
我心中一聲哀嚎,只覺得麻煩惹上身。
「琪琪格,我不能娶你。婚姻是雙方面的,況且,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己做不得主。」我一番搪塞之詞,脫口而出,說得無比順溜。
琪琪格急得跺腳,秀眉皺成了一團。「若你情我願,便可成婚,哪裡管勞什子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是喜歡你,就是喜歡你,一定要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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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琪格說得十分篤定,這架勢比之之前那番表白更為直接和兇猛。
「抱歉。」我也找不出別的說辭了,只能一句抱歉,便瀟灑轉身。
「奈淵,你站住!」身後傳來琪琪格充滿著憤怒的聲音,我卻只能閉閉眼,狠下心腸,大步繼續走。
草原上的風,總是帶著些許狂野,吹得我的長髮不停拍打我的臉,抽得生生發疼。
「奈淵。」風裡,傳來,冰寒如霜的聲音,這聲音使我頓住了身子,如此冷冽又帶著徹骨寒的聲音,只有阿九,只能是阿九!
我頓住額身子,遲遲反應不過來,卻聽見身後一句。
「本以為做了女子,你便能對我有所觸動,看來,是本王錯了。」如東海海底玄冰一般的聲音,帶著三分沉痛,三分寂寥,又三分絕望,將我一顆心臟刺得生生發疼。阿九,你若真箇兒不能絕了對我的念想,日後,我又該如何面對你?如何面對你的母親?
鳳九千啊鳳九千,我做得如此心狠又決絕,你卻仍然在每一次轉世時,都能對我念念不忘麼?當年的小冬子,如今琪琪格。
「奈淵,至高無上的虛妄帝君,本王自誕生,便聽從你的教導,你是師,亦是父,更是兄,卻唯獨做不得本王的身邊人麼?」
身後阿九聲音,冷得連草原上的狂風都幾乎凍結,我不敢轉身看他,也不敢回答一句話。
他自幼便由我顧看,教導修行,是他師,是他父,是他兄。奈何,他對我存了一份不該有的念想,可我也真箇兒不能如他所願。
我被凍結的腳步,遲遲不能挪動半步,身後的人,卻逐漸靠近,我能感覺到他身後熾熱的凰火,那凰火里,卻浸滿了寒冷,如他心,如我心。
「至高無上的虛妄帝君呵,你可知,本王活了整整三萬餘年,便生生戀了你三萬餘年,你卻正眼也不肯給一個。」我感覺到身後的人越走越近,我甚至能聽到他的呼吸聲在我耳邊。
我想轉身,我想躲,心卻遲遲不能給自己藉口,我張了張嘴,乾澀的嗓子終於憋出一句:「阿九。」
「呵」身後的阿九,輕笑出聲,我卻分明聽見這笑聲里的嗤笑與自嘲。
「棲梧山,鳳棲梧,我的母親,你心裡住的,便是她吧。」阿九站在我身後,冷冷的聲音繼續傳進我的耳朵,我在聽到棲梧的名字的名字時,心終於給了一個藉口,我轉身了。
身後的琪琪格,不,該是阿九。
阿九一襲艷麗的紅色華衣,上面織滿金色的鳳凰,衣裳長得遮住了地上的青草,墨色的長髮傾瀉下來,鋪蓋在紅色華衣之上,他一雙鳳眼,正冷冷將我看住。
他冰色的唇,一啟一合,我聽見他說:「本王以為虛妄帝君不敢看我。」
「阿九,你當知我愛的,是你的母親。」我咬咬牙,輕聲道。我看著眼前的阿九,分明只幾百年未見,我卻覺得恍若隔世。
阿九抬手,捋捋長發,冰霜般的臉頰上,冉冉升起一抹笑意,是對我亦是對他自己的嘲笑。
「母親,呵,可她愛的不是你。」這一句話,將我的心擊沉,落盡東海深處,便再自拔不得,我伸手捂住胸口,只覺得發疼。
「即便她不愛我,我卻也不能愛你,阿九。」我從對棲梧深深的愛意里和沉痛里拔出,終於說了一句傷了阿九一輩子的話。
我抬眼看阿九,阿九亦看我,我只覺得他金裡帶紅的眼睛滿是哀傷。然而我不能,我不能去回應,不能去接受。
阿九的墨色長髮,隨著風飄逸,紅色的華衣亦隨風飛舞,這模樣,卻像極了棲梧,那個涅槃在嵐鳳居的鳳棲梧,那個住在我心中幾十萬的女子。
「虛妄帝君呵,倘若今次本王不衝破封印出來,你是否便丟下本王自個兒走了?」阿九輕輕笑起來,像極了當初我在琪琪格的夢境裡阿九燒了我畫像時的那抹笑。
那時候的阿九,真真是勇敢極了,若不是那一段往事,恐怕我與阿九的關係,還不是今日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