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燒菜

  雪，一直在下，孔樊不知何時已侯在旁側不遠處。我朝孔樊招招手，要他上前來。孔樊見著招手，便上前來。

  「取些小菜果品前來。」吩咐之後，孔樊便著手準備去了。

  「就知道欺負他。」阿九搖搖頭，輕笑道。

  欺負孔樊麼？說來，這些年也是難為孔樊了，他這樣一個花枝招展的人卻總也被弄得狼狽，為了阿九哭，為了我們擔心。

  於是我輕語：「阿九，你該給孔樊討個娘子了。」

  

  「他麼？他喜歡的，可是嗯」阿九話未說完，手中的酒罈子便已然放到了地上，正朝著我笑得曖昧。

  我挑眉道：「難道是喜歡你？」

  阿九聽完，掩唇一笑，而後擺擺手，這才解釋。

  「是你。」

  說完他頓了頓，眼神中似有回憶，又繼續道：「你不曉得，當年我們二人皆是下凡去了，我保留了記憶和法力姑且不說。孔樊怕你失去記憶和術法出了事情，便一直一直，跟在你後頭保護著你，否則你以為，你那幾年的道士生涯會這樣一帆風順麼？」

  仔細想來當年是遇上過孔樊來著。

  當年我作為一個小小道士，隨師傅宿北遊歷到了鹿吳山上，遇上蠱雕那次。

  蠱雕的兇狠是出了名的，我定然是打不過了，我長得細皮嫩肉，蠱雕若來了，定然是先吃我了！

  我本是抽出我自己削的桃木劍做出防禦姿態時，那帶著綠眼的飛鳥卻終於飛到我面前。

  阿勒？這什麼情況？

  我看著我面前那隻呆萌的貓頭鷹，愣住了。

  「師傅？這個？」我瞪著眼睛，拿疑惑的目光將師傅看住，豈料師傅卻從懷中拿出一支筆，往天空一划，有個生物被擋開了去！

  糟糕，去師傅那邊了！

  被擋開的生物翻身到師傅對面不遠的白骨山堆上站定，竟然是個人形的。陰風瑟瑟，吹得白骨堆上站著的那人衣裳飄舞。

  「哼，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宿北大人！」站在白骨堆上的人冷哼一聲說道。我瞧不見他的表情，可我也曉得那男人的表情是十分不屑的！

  方才他說什麼？宿北？他是叫師傅宿北麼？

  原來師傅是叫宿北的？我同師傅一處呆了十餘年，可師傅從未提過自己的名字，卻原來是叫宿北？！

  師傅收了手中的筆，也是一個冷哼，說道：「我也未曾想到是你！」

  額？聽這意思，這兩人認識？師傅何時認識這等妖物了？

  我本以為下一瞬師傅便會這妖物打起來，誰知那站在白骨上的男人卻跳下白骨堆，站在了師傅面前。

  隔得近了我才發覺這男人一身花花綠綠的衣裳，十分招搖，十分臭美！

  「司命大人！」花衣裳的男人長得漂亮的臉蛋兒忽然便梨花帶淚了，竟然是啼哭起來了！

  這？堂堂男兒，如何能穿得如此花哨，竟然還哭起來了！

  師傅輕嘆一聲，站得離花衣裳的男人近了一些。

  「孔樊？你不好好守著棲梧山，怎的跑來凡間了？」

  「宿北大人，我聽別的仙說鳳王大人和帝君來凡間了，於是我便想著來瞧瞧，誰知到了這處山脈，卻發覺妖氣衝天，就進山瞧了」

  花衣裳的男人對著師傅行了一禮，說道。

  看著花衣裳男人對師傅的尊敬程度，師傅竟然是個十分有威望的麼？我怎的從未看出？

  「山上情況如何？」師傅輕聲問道。

  花衣裳的男人摸了摸披在胸前的長髮，說道：「我進這山里後，發現內里有一處洞穴，卻沒有任何妖物，只覺得妖氣衝天！」

  這意思是那吃人的妖怪竟然是外出打野去了麼？還是因著鹿吳山四周的村民都搬到了別的地方，因此他也搬到別的地方了？

  一般來說，妖怪是並不怎麼常常換巢穴的！

  「孔樊，我想那妖物是外出了。且不談這些，你先說說你下凡後的情況吧！」師傅十分淡然地瞧著花衣裳男人說道。

  聽著師傅「下凡」二字，我略有些吃驚，瞧著這意思，師傅竟然不是凡人麼？

  那麼師傅是仙？

  我被自己心中這個想法嚇得有些懵，這十幾年來，我竟然是跟著個神仙在修行麼？

  近水樓台先得月，我是不是等幾年就會被師傅提上九天，也做個逍遙自在的神仙？

  這想法確然是十分美好的，可現實卻是十分慘烈的，以我對師傅的了解，她是斷斷不會讓我走後門的！

  我臆想間，師傅已然同那個穿花衣裳，叫孔繁的男人交談起來。

  「宿北大人，小仙從棲梧山上下來，便沿著澤更水往上，一路尋找鳳王大人，苦尋無果，這才飛到了此處，接下來的事情，大人您都曉得的，這不就遇上了您麼？」

  師傅聽完花衣裳男人的話，思忖片刻，說道：「孔樊，我亦未曾發現鳳王大人行蹤，倒是帝君」師傅說道末端，拿眼睛將我瞧了瞧。

  孔樊順著師傅的目光看過來，而後那花花綠綠的一片，便跪倒了我面前。

  「小仙見過帝君！」花衣裳男人朝我跪下便是一拜，十分隆重的大禮，我卻被嚇得一呆，朝師傅投去求助的目光。

  然而師傅卻已轉過身子，背著火光，將我看住，我看不清師傅是何表情。

  我略有些尷尬地扶起花衣裳男人說道:「哈哈哈，大仙，大仙您怕是認錯人了，我今年才十八，哪裡是什麼帝君喲！就是個小徒弟！」我說得十分篤定，以我這十八年來的經驗和記憶，錯認的尷尬局面只要一方堅持就會解除尷尬。

  「帝君，帝君，您怎麼？」花衣裳的孔樊那一雙帶著萬分不解的眼睛將我看住。

  倘若我真是他口中的帝君，那麼師傅便也不會說我天資愚笨，學道術學得慢了，指不定早早便超越了師傅的修為。

  我撓頭，也不知如何是好，所幸師傅幫我解了圍。

  「孔樊，他轉世做了凡人，什麼都不記得，你也曉得的！」師傅言談之間，竟是間接承認我那勞什子的「帝君」身份麼？

  我想倘若真箇兒從前是位帝君，那麼即便我如今做了凡人，也該要做個十分有骨氣，有本事的凡人。然而我卻決計不會一位帝君的。

  「對了！」孔樊忽然想起什麼，高呼了一聲，復又急急說道：「宿北大人，天宮傳來消息，說是妖族的妖皇六夜同魔族的魔王空天霜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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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傅聽完孔樊的話，也是一愣，面色也凝重起來。

  妖皇六夜的名頭我倒是聽過一些的，聽聞是一位修為十分厲害的妖皇，能夠同傳聞中的仙將弄戰打成平手。

  傳聞妖族一脈，皆歸屬於神尊白澤統管，白澤雖是統管妖族的老祖宗，可卻是個十分貪玩的，於是妖族便通過打擂選舉了一位妖皇。這位以睥睨天下的姿態戰勝妖界一干老少妖怪的妖皇，便是狼妖六夜！

  可聯姻女主角，那位魔族魔王空天霜，我卻未有耳聞。

  師傅同孔樊談話，我並插不上嘴，只能默默聽著。

  師傅沉著臉，思索了許久，才道：「孔樊，你這消息可準確？」師傅這是疑心孔樊消息作假麼？

  孔樊對著師傅篤定道：「小仙確定，這消息天宮都傳遍了，也不知為何宿北大人您不曉得。」

  按著我的想法，妖皇六夜倘若和魔族的魔王成親，那麼兩方必然會結成聯盟，這對凡間凡人十分不利。

  「我下凡不過幾個時辰，便出了這事情麼？倘若帝君曉得，哎」師傅的話，最後皆化作了一聲輕嘆。

  「孔樊，你且尋鳳王去吧！我留在此處，先行解決鹿吳山妖怪的事情！而後便趕赴妖界！」我猜師傅說這話時，定然眉頭緊蹙。

  孔樊聽完師傅的話，便也離開了。

  這時候想起來，作為我師傅的宿北，似乎是曉得這些的，可她為何不告訴我？

  卻原來，當年是孔樊一直護著我麼？我還當他，是一直護著他家鳳王來著。

  「孔樊喜歡我麼？」我再次向阿九確認了一次。

  阿九頷首，認真道：「確有其事，可惜，他膽子小了些，不敢同你講。」

  「若是講了，又當如何？難道還要我接納他不成？」我挑眉，輕笑道。

  說話間，我隨手變化出兩隻杯子，倒了滿杯清月酒，在鼻間輕嗅酒香。這酒，委實是比不上當年月沉那處的，可是，真真是有滿滿當當的情意在內。

  酒香不夠，有阿九體香，酒味不夠，有阿九的愛味。如此，我很滿意，只是遺憾，我想起這百年的幻夢，倘若真如夢中一般，成為一條毫無法力的小龍，或許我與阿九之間，便不會有今日的甜蜜。

  「帝君。」孔樊的聲音響在我耳側，抬眼看見他恭恭敬敬托著木盤，木盤之上，擺著幾隻盤子，內里是些菜品。

  稍時，孔樊退下，我便疑惑了，根本看不出他對我有意思！

  「這菜，是孔樊炒的？手藝倒是不錯，能比得上食神了。」我吃了一口黃金玉米，如此贊了一句。

  阿九卻輕笑道:「如此，你倒是很喜歡他。」

  聽完我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覺得，這些年吃的菜，都是孔樊炒的，味道很好。說起來阿九，你不會炒菜？」

  說來，他確然不會，也不用會。

  阿九聽完我的話，眼睛眯虛，將我上下打量一番，舉在手中酒杯，送到唇邊滿飲一杯。

  「你想吃本王炒的菜？」他如是問道。

  我在心中思量了許久，到底要還是不要？結論是，要！

  於是我頷首道：「自然是要的。」

  一家人過日子，總要有一個能夠下廚的，總也不能日後每次都找仙仆來啊？何況，我還等著要過過二人世界呢！

  倘若每次喝酒，都是喝光棍酒，那就真真是沒有意思了。又或者，每次喝酒都是用術法變出菜品來，似乎也沒有甚意思。

  於是，我對阿九炒的菜，十分期待。

  「可不許用術法，一定要像個凡人一樣，親自動手哦。」我對著阿九輕笑一番，這才看著他起身，朝嵐鳳居內走去。

  但是等了許久，也沒有見著人出來，更沒有聞到菜香，於是我抱著酒罈子，想要去廚房瞧上一瞧。

  這一瞧不打緊，瞧了才曉得，阿九竟然圍著圍裙，手裡拿著一把亮錚錚的菜刀，正對著案板上的蘿蔔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