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璧人

  「聯姻這一招，朱克義可是別有心裁！可他也不想想南陽襄陽王豈是好欺負的主，兒子不僅被人打折手腳，朝堂上還被那幾位老臣輪番炮轟，更是被襄陽王指著鼻頭罵，差點兒連太后都被他咆哮的嗓子罵進去。」宋少恭合起扇子，倒是閒來無事橫插話一句。

  「朱宰相一時賠了夫人又折兵，那他豈會甘心作罷？」賀知章眉頭微鎖，直言相問。

  宋少恭聳聳肩，表示不願多說。宋毅也只是淡淡一笑，畢竟賀知章不是朝中之人，很多事沒有那個必要對他談起。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學生言語缺失，逾矩了。」賀知章話雖如此，但心底里的某一處泛著酸楚，懷才有志之人，卻不能遇見賞識的伯樂，終歸被一句『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所桎梏住。

  餘光掃向一眼頷首垂眉的鳳未央，賀知章還是頗不明白地道：「敢問皇上，您為何不願納鳳家幼女為妃？鳳家小姐德才兼備，品行端正又生性仁愛，委實大魏國母的不二人選。」

  既然宰相不願肥水流外人田，已欽點顧來儀為兒媳。那鳳未央在坊間中名聲也頗好，懷帝娶了她也不虧，反而對江山社稷還能起到穩固作用。

  鳳未央終於忍不住哼出聲來，「你們這幫儒生，剛才不是在高歌讚揚我，說一女不侍二夫，如今又願意皇上落得一個欺嬸娘的罵名了嗎？」

  賀知章的面上也只是抱歉一笑，畢竟鳳未央是未出閣的女子，人就在自己跟前，總被自己拿來說事，對方終歸是不悅的！何況當今皇上的罵名也不少，再多一樣罵名也是無關痛癢，而且功過是非那是由後人來評定！

  

  不過，賀知章不得不佩服這個身材嬌小的女子，剛才她在樓上那一番『百無一用是書生』的言論，的確點評到位。雖然罵盡天下儒生，也包括賀知章本人在內，但不妨礙他認為對方說得有何過分之處。誰讓兩百年前出了那麼一位徐夫子，丟盡讀書人的顏面呢？

  宋少恭唯恐事情不夠亂，居然出言安撫鳳未央道：「央兒，你不知道有個詞叫『此一時彼一時』嗎？」

  沒錯，經此一番交談，讓這心思銳利的賀知章重新認識了懷帝。

  天下儒生推動輿論，為的就是抵制奸相，保衛魏室山河，如今知道宋毅並未真正的昏庸，那賀知章他們更理應獻計獻策，幫懷帝取回手中政權。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朕知道你們這班儒生的好意，可朝中政事何必牽扯一個小女子進來？她本就是無辜之人，步入宮廷已是身不由己，那又何須再把她深鎖宮中，令紅顏枯骨呢？」宋毅是想過要鳳未央，但她的風華絕代絕不在他宋毅身邊，而在另一個人的身上。

  宋毅對正仰頭眯眼看向他的鳳未央，嘴角微揚地笑道：「央兒，咱們走吧。」說完，就領著鳳未央下了樓，揚長而去。

  長安，長治久安之意，是大魏王朝兩百餘年的京師，這座萬城之城，已容納百萬人口。

  除居民、皇族、達官貴人、兵士、奴僕雜役、佛道僧尼、少數民族外，外國的商人、使者、留學生、雲遊僧等總數就不下幾萬餘人。所以繁華的大街上商鋪林立，商品琳琅滿目，往來行人的服飾更是各具特色。

  鳳未央緊跟在宋毅身邊，無心身邊旖旎的風景，突然伸手拉了一拉前面男子的衣角，仰著小腦袋問：「公子，未央能跟您問起一個人嗎？」

  宋毅有些慈愛地回過頭來，今天是她的生辰，她想要什麼他都儘量滿足她，便嘴角輕揚地答她：「你問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鳳未央先低垂著眼瞼，想了想還是抬頭道：「聽聞未央的眉目像極了您的一個故人，可有此事？」

  宋毅掛在嘴邊的笑容明顯凝滯住，唇色漸漸泛白起來道：「你的眉目以及脾性，是像極那麼一個人，一個本該是朕皇后的女人！」

  星眸微黯淡的宋毅，突然扭頭看向遠處正慢騰騰走上來的宋少恭，「這話，可是少恭那小子告知你的？」

  鳳未央搖了搖頭，知道自己提起一個他心中最痛的人，未免覺得自己有些殘忍。

  上官婉柔，五年前本該是大魏王朝懷帝的皇后，哪知迎進宮行冊封禮時，卻暴斃於昭陽殿內。而且，上官婉柔還與當時還是永安世子的宋少恭，為竹馬之交。

  難怪一日宋毅說，他大婚的喜酒，宋少恭早在多年前已喝過。只是當時的喜酒，變成了喪妻之酒。

  鳳未央能感受到，宋毅與宋少恭之間有一道溝壑，他們誰都不願提及，卻又彼此怨懟著對方，正是因那個女子的辭世所留下的傷痕。

  某天，鳳未央服侍酩酊大醉的人時，無意聽到他的輕輕囈語：「天下讓你，她的大仇由你來報。是朕，對不住她！」

  此時，宋少恭眯笑著提步走上來，伸手彈了彈鳳未央的光潔的額頭，笑言道：「央兒，本侯在玲瓏齋給你定製了雙鐲子，今日是你的生辰，隨我去試一試吧？」

  鳳未央向上揚起一個白眼，捂著被探出一個紅印的額頭，原地轉了一圈給他看：「我今日可是男兒裝扮，如何去得了滿是脂粉香氣的地方。」

  宋少恭還是用手指戳著她再轉了一圈，摸著下巴略有所思地道：「正是因為你是男兒裝，如此粉嫩白淨的一個翩翩小公子，更要去脂粉堆處惹少女情懷才對。」

  果然，鳳未央一身貴氣公子的裝扮，身嬌體弱下，已頻頻惹來無數大媽大嬸們投來母愛泛濫的目光。粉雕玉琢的少年郎，令不少經過的少女紛紛駐足朝以赧顏一笑，更有投以手絹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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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國文化於此交流，所以長安風氣比較開放，女子的行為舉止頗為大膽，看著手上這些馨香撲鼻的手絹，鳳未央一時哭笑不得。

  可突然長街的一頭，一對璧影子映入眼帘，生生刺痛鳳未央的視覺神經。

  那二人同牽一匹馬，眉宇間談笑晏晏，男的多情，女的嬌媚，好不般配。此刻，鳳未央只覺得身體內的空氣被抽空，身子僵滯得挪不動步伐。

  直到一個白色的身影擋住視線，鳳未央才覺得自己如大赦一般獲救。可是……宋志軒，為何跟顧來儀在一起出現大街上？

  一時不爭氣，瑩瑩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擋在鳳未央身前的郭宇明，微蹙起兩道劍眉，眼眸中難得沒帶笑意地道：「若看著難受，那便不看，我可以帶你離開。」

  鳳未央沒有抬頭去看前面如座大山擋住自己視線的男子，只是揉著眼睛獨自轉身，背對三個大男人靜靜離去。

  宋少恭有想張口喚住她，但張了張口還是啞然不語，而是回過頭去看那對羨煞旁人的璧人，徐徐走過來。